養心殿之中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開口打破這來之不易的平靜。
朱棣端坐龍椅之上，麵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三子，腦海中不知道再想些什麽。
朱高燧同樣如此，對視著這位千古一帝的雙眸。
他無所畏懼，因為他深知對方不會對自己做什麽。
其餘幾人身上冷汗直流，隻因為這位趙王剛才說的話實在是震耳欲聾，讓人很難不心生佩服。
但對方卻是在與當今聖上硬碰硬，無人不敢臣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高坐龍椅之上的老者沉聲道：“此事滋體過大，朕得再思考一下。”
“無論怎麽講，你們兄弟幾人鬧的再狠，那也是朕的孩子，無論怎麽爭，怎麽搶，朕，依舊是你們的父皇。”
朱棣閉上雙眼，依靠在龍椅上，他嘴巴微張，仿佛耗盡了他體內所有的氣力。
他實在是不願意再看到自家人兵刃相向的慘局。
“那兒臣告辭。”
“請陛下，好好休息。”
朱高燧緩緩站起身來，拱手朝著身後退去。
沒拒絕，那就是還有同意的可能性。
不過不重要，都到這一步上了，就算是不同意，他也得去大小琉球。
老爺子總不能拿著刀劍逼他留下來自相殘殺吧？
見趙王離去，其餘人也紛紛告退，不敢再多停留半刻。
所有人離開之後，朱棣又是緩了許久，雙眼有些空洞，神情有些疲憊。
與方才的威壓天下，威懾人心的帝王判若兩人。
“爹啊，我終於算是明白你當年的思慮了。”
“我要是同意老三吧，他去了大小琉球，我這個當爹的想啊。”
“從帝王角度看，我看不到他，若是再造他爹的反該如何？”
“從當爹的角度看，我的兒子要跑去這麽遠就蕃，我是真的不忍心啊。”
“可要是不同意他走吧，留在順天府，他們兄弟幾個又要自相殘殺，明爭暗鬥。”
“爹啊！兒子到底該怎麽做啊！”
偌大的宮殿內，隻有朱棣一人，他茫然站起身來，不斷徘徊在紅毯之上。
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知道父皇當年究竟有多麽擔憂！
但很快，他又屏住呼吸，眼神逐漸變得淩厲起來，又切換成為了永安大帝的狀態。
“朕身為帝王，一切思考，都該為大明著想。”
“不對，很不對！”
“這兩天的老三很是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二和老三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老三對老二唯命是從，隻怕，此番就蕃琉球，肯定得有點什麽。”
朱棣眯著眼，目光再次落到那張地圖上。
其上刻畫著日月山河的疆域板塊。
“大小琉球靠近福州府，表麵上說的拱衛福州府，但是要說覬覦福州府也不可能，他要是想要福州府的地，朕又不是不給他。”
“可他偏偏要了琉球，莫非真的老實了？”
“他要是真的想要求安穩，我大明疆域遼闊，隨便找個不怎麽樣的城池多好。”
“朕放的下心，造反也沒什麽可能性，也沒什麽人去忌憚他。”
朱棣思考了半天之後，終究是無奈的歎息一聲。
他還是太過於多疑了。
為了不讓自己再多疑，他果斷將紀綱喊來，讓其命令錦衣衛密切監視老三。
沒別的，就是想通過錦衣衛，看看其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而在另一邊，朱高燧已經出了宮，返回到了趙王府之內。
“東西販賣的怎麽樣了？”
“又賣出去多少東西？”
朱高燧下了馬，拍打了一下自己衣袍上的灰塵，詢問著一旁恭候自己的管家。
“回王爺。”
“東西都還在售賣著，來的人很多，幾乎將順天府內大半勳貴給吸引來了。”
管家一臉熱情，語氣中帶著些許諂媚，縱使心中疑惑很大，但他不敢問。
“那就行。”
朱高燧看著空****的趙王府，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一會兒的功夫，偌大的家業就剩下牆徒四壁了。
就差給土裏的花薅出來賣了。
不過這宅子賣不了，也算是可惜了。
畢竟這也算是皇家顏麵，連王爺都賣房子了，那得落魄成什麽樣子？
當初朱高枳都沒敢賣房子。
“高遂，怎麽回事？”
“咱們為什麽要把這麽多東西都賣掉？”
沐氏一看見自己夫君回來，便迫不及待的上前追問對方。
一看見對方，朱高燧心中大驚，他竟然忘了他還有個媳婦。
沐氏來曆可不簡單，祖父可是沐英，朱元璋的義子，大名最強藩鎮掌控者，對太祖皇帝極為忠誠。
“女人瞎摻合什麽，不該管的事情別管。”
朱高燧有點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素昧蒙麵”的妻子，輕咳兩聲準備離開。
而對方卻是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袍，再三的追問道：“高遂，你說是不是出事了？”
“要是出事了，你跟我說啊，別怕，我永遠都會支持你的。”
看見對方的態度，沐氏心中咯噔一聲，頓感不妙。
“本王身為堂堂趙王能遇到什麽事情？”
“你一個婦道人家別瞎摻合，實話告訴你。”
“你男人準備就蕃了，找個安穩地方過安穩日子去了。”
“不參與順天府裏麵這些打打殺殺，明爭暗鬥的事情了。”
“好了嗎？姑奶奶，別問了。”
朱高燧咬了咬牙，將其拉倒屋內仔細叮囑一番。
信息量極大，讓沐氏有些目瞪口呆，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那我該做什麽？”
“安穩……安穩也好，到時候什麽都不用管，你我夫妻二人就可以享受生活了。”
短暫轉動大腦之後，沐氏雙眼一亮，對方無論做什麽，她都支持。
而就在這時候，一道魁梧的身影走來。
“老三啊，你到底怎麽回事！”
“你要去就蕃，這麽大的事情，也不跟二哥商量商量，你就要自己跑了？”
“話說，老三，你是不是慫了！”
朱高煦一臉氣憤，想看看自己三弟腦子裏麵裝的到底都是什麽漿糊。
看到二哥過來，朱高燧連忙將其迎接進了房間。
就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一道明亮的眼珠子正在仔仔細細的盯著現場的一舉一動。
極其隱蔽，就算是堂堂趙王，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