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城中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送行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頭。

龍攆上坐著朱棣,前麵的兩個轎子裏麵坐著太子朱高枳和漢王朱高煦。

在皇帝之後,文武百官身著繁重的禮服,規規矩矩恪守禮儀緊隨其後。

再往後,那就是各種金銀財寶,以及儀仗隊。

錦衣衛與禁軍開路,朱高燧騎著高頭大馬位於最前麵。

道路兩旁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而他卻提不起來一絲高興,事到如今,一些事情漸漸的浮現在朱高燧的腦海之中。

且不說他的二哥朱高煦死的有多慘,單單是日後的瓦剌之戰,就不能掉以輕心。

此去經年,山高路遙,不知何年再見,朱高燧自然是不想讓華夏曆史上最後的一個漢人王朝就此傷筋動骨,埋下日後覆滅的導火索。

直到城郊,朱棣才帶著朱高枳和朱高煦下了轎子。

小河旁,柳樹下,父子四人麵色複雜,不知該從何說起。

“三叔,你一定要多保重啊!”

就在這時候,一人突然跑了過來,原來是跟在隊伍後麵的朱瞻基。

他的發言,打斷了現場的沉默,也讓其餘幾人開了口。

“大侄子,三叔知道。”

“三叔走了,京城中又能平靜些許,你小子還得趕緊成長起來。”

朱高燧不知該從何開口,隻能先叮囑這位日後的太孫幾句。

“老三啊,你以後,可別忘了回京看看爹。”

“路途遙遠,咱爹過不去,怎麽著,你得回來看看。”

“再怎麽,逢年過節也得回來一趟。”

身為太子,朱高枳率先開口道。

他身材富態,憨態可掬,一副長兄為父的模樣。

還沒等漢王開口說話,那趙王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嚇了幾人一跳。

“老三,你這是……”

話還沒說完,朱高燧便打斷了大哥的言語。

“陛下,不,父皇。”

“父皇,兒臣此去經年累月,日後不能在您身邊盡孝,請您原諒,今天,兒子在這裏給您行三叩九拜的大禮!”

“都到了這個時候,我也不說什麽場麵話了,有什麽說什麽。”

“這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麵,有些話,我必須得說出來!”

他麵色堅定,毫不猶豫道。

“老三,你說吧。”

“琉球那麽遠,一路上太累了。”

朱棣神情悲憫,戀戀不舍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他的話說的很委婉,意思也很明確。

隻要你開口,可以再換個封地的。

“爹,兒子知道你一生戎馬,想要打瓦剌。”

“但是打仗這件事您也清楚,萬萬不可胡來,草率。”

“一定要事先幾年做足打算,等到兵強馬壯,糧草充沛之後再打仗。”

“贏了倒是不要緊,輸了的話,大明輸不起。”

“您老打仗是對的,切莫不可心急,一切以大局為重,以大明為重。”

“有事情,多跟大哥商量商量,大哥的能力你也清楚,多商量商量,總歸是沒有問題的。”

“隻要您不意氣用事,擅自用兵,咱大明江山穩如泰山。”

朱高燧深吸一口氣,沒有回答對方的言語,反而是自顧自的開口道。

此話一出,朱棣愣了一下,沒想到臨別之際,老三還在關心自己。

下一秒,趙王從地上爬起來,拍打幹淨自己身上的黃土,看向了自己的大哥:“大哥,我沒什麽能跟你說的,你很好,很厲害。”

“唯一的事情就是好好養身體,你身子骨弱,萬一那天出點事,三弟我都不能及時趕回來。”

朱高枳這麽強,六邊形戰士,他真沒什麽好叮囑的。

不讓大哥叮囑他自己,就不錯了。

而接下來的,才是重點。

“老三,你說的這都是什麽屁話?”

“怎麽著,你離開了京城,大明上上下下還不能運轉了不是?”朱高煦情緒上還是有些不滿。

老三有事瞞著自己,他非常不高興,親兄弟還有什麽話不能說的?

而朱高燧卻是不為所動,麵色嚴肅道:“二哥,別的我都說不了什麽,唯獨你,我得多說幾句。”

“你想繼承大統,接了老爺子的班。”

“但是大明不能天天都打仗,得讓百姓們過好點,才能讓咱們大明更加長遠的傳承下去。”

“這一點,大哥就非常合適。”

“別跟大哥爭了,隻要遇到戰事,讓你出去打仗,你我兄弟聯合起來,這大明該多麽富裕強大啊。”

朱高燧苦口婆心的勸說,讓三人沉默不語。

這的確是真的,雖然聽著不怎樣,但幾人都清楚,這就是自己的缺點。

但朱高煦還是沒忍住開口了:“老三,今天你就蕃,是個好日子,二哥話髒,還是先走了。”

他麵色憤然,雖然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但他還是壓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等等!”

“二哥!”

“我知道,你不是想當皇帝,你隻是想跟大哥較量較量,你我兄弟三人,有什麽好爭的?”

“大哥去負責處理那些複雜的公務,到時候你就跟著老爺子一塊去打仗,馬背上瀟灑多好。”

朱高燧知道,對方這是因為朱棣的偏心導致現在如此一根筋。

完全是當初那一句:世子多病,汝勉勵之。

可以不許諾,但許諾了不給,這不明擺著鬧心眼嗎?

當然了,誰不想當皇帝啊,但是朱高煦更多的心思是在扭勁。

聽到這句話,朱高煦還是停下來了腳步,一臉複雜,悲傷的看著老三。

這話的的確確說到他心坎裏了。

“大侄子,三叔還得跟你叮囑兩句。”

“我知道你小子心裏想的什麽,記住啊,手下留情,不要讓建文朝的舊事再次出現!”

朱高燧戳了戳對方的心窩子提醒道。

“三叔,你什麽意思啊?”

朱瞻基麵色迷惑,不知道三叔在說些什麽。

現在的他,可能是還沒有這個想法。

“好了!”

“就此打住。”

“我朱高燧想說的話是說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你們不用送了,等安穩下來,過年時候我就回來。”

“南方待久了,的確該回來看看大雪。”

朱高燧果斷轉身上馬,不讓悲傷情緒充斥在自己的大腦之中。

他朝著遠處停留的車隊狂奔而去,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