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婿,那徐達隻幾句話,你就信他了?”

回返費縣的路上,張士誠憂心忡忡的朝朱文正問道,浙西的幾萬兵馬是他一手帶出來的,這些人的生死安危,他不可能不在意,然而,朱文正聽到他的問話後,是既沒有回答,也沒有反駁,而是搖頭晃腦的做起了詩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看著朱文正這副悠哉悠哉的樣子,張士誠瞬間明白了一切,同時他也聽出了這首詩中,朱文正那準備功成身退之意……

現在的朱文正,的確有這種想法,而且這種想法,也不是這幾日才有的,論身份,他是朱元璋的親侄子,就算這個叔叔再怎麽防備自己,等到大明建國後,自己也少不了一個王爵

論地位,自己如今已經是位極人臣,如果再去努力奮鬥,那就隻能和朱元璋這位洪武大帝掰掰手腕了,可現在的他,根本沒有這個心思,他現在隻想帶著身邊幾個女人,過一份平淡自由的日子,其他的,他是再無奢求了……

應天,王宮內

“王爺,軍中探子發來消息稱,北伐大軍出發兩日後,大都督朱文正曾率兩千精騎追趕而至,隨後徐達與其交談許久,朱文正這才撤回費縣!”

毛驤一邊說著情報內容,一邊將手中探子發來的密奏遞了上去,看著手中這份加了很多密語的奏報,朱元璋怒哼一聲道

“以為立了點功勳,我便拿他沒轍了?毛驤,你從本王的親衛中選二十人,帶著我的命令,去見見他!”

讓朱文正會應天的命令,朱元璋早就寫好了,而且,他寫的不止是撤退的命令,還有一道是命令,是讓李文忠及陳恒等人就地格殺朱文正的命令,當然,這道命令那是有個前提的

那就是,如果朱文正誓死不交兵權,這道命令才會發出,而現在,朱文正老老實實的交了兵權,這道不合時宜的命令,自然是永遠都不會見到天日了……

趕往費縣的路上,毛驤麵無表情的看著手中這道黃綢子寫的命令,自打出了應天之後,他的心中,便很糾結

朱文正那是什麽,三軍統帥,吳王麾下大軍精銳,盡在其掌握之中,這雖然隻是名義上的,可這號人,如果要是被惹急了,自己這個拱衛司的小小武官,可是承受不住這位小爺的怒火呀!

“籲!停下歇歇腳!”

想的越多,毛驤便覺得自己越害怕,於是,他索性帶著眾人停了下來,看到他下了馬,眾人也紛紛下馬,席地而坐,看著身邊這二十名親兵,毛驤開口說道

“哥兒幾個,這次王爺讓我送的命令,那可是讓大都督即刻返回應天的命令,可他在費縣過的好好的,那是肯定不願意回去,如果這命令一到,惹得這位小爺不高興了,咱們兄弟的腦袋,怕是都要……”

毛驤說著話,在自己的脖頸上做了個砍頭的手勢,眾人見到他這麽說後,也不禁都有些猶豫了起來,朱文正從前的脾氣,那是除了命的暴躁,他要殺幾個人,那可不算什麽稀奇事兒

“毛千戶,你有話,就直說吧,咱們兄弟,都聽您的!”

親兵中,一個身材肥胖的小夥子,終於是忍不住心裏的壓力,率先開了口,看著他有些煩心的樣子,毛驤微微一笑道

“我能有什麽話,我不過是想提醒兄弟們,等咱們進了費縣後,一切都要小心,可你們也別忘了,咱們吃的是吳王的俸祿,那就要辦終於王爺的事情!”

簡單休息了下後,毛驤帶著眾人再次上路了,這些有了主心骨的眾人,再也沒了猶豫之色,一路絕塵的就趕到了費縣,看著縣城外,朱文正的駐軍地,毛驤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對身後眾人說道

“記住,一定要不卑不亢,既要讓他朱文正有麵子,可也不能弱了王爺的威風,明白嗎?”

毛驤這邊在訓話,可披頭散發坐在大營內曬太陽的朱文正,卻已經得到了手下親兵的匯報

“拱衛司,毛驤?”

朱文正一邊搓揉著自己的頭發,一邊念叨起了這個名字,毛驤這兩個字,對於他來說,太熟悉了,在曆史上,正是有了這位錦衣衛的首任指揮使,朱元璋才成功的炮製出了令人聞風喪膽的胡惟庸案

一想到這個牽連了數萬人的大冤案,朱文正便對這個特務組織的首腦再無一絲好感,於是,他懶洋洋的對手下親兵吩咐道

“今日太陽正好,本都督要多睡幾個時辰,傳令下去,全軍上下,立刻進入戰備狀態,弓上弦,刀出鞘,如有擅闖軍營著,一律格殺勿論!”

毛驤來這裏的目的,朱文正用腳指頭都能想出來,不過,朱元璋這次的算盤,那算是要賠了……

“我是應天拱衛司千戶毛驤,奉吳王之命,前來傳令於大都督!”

看著門前弓上弦刀出鞘,一臉戒備之色的軍兵們,毛驤很是恭敬的遞出了自己的腰牌,可幾名軍兵看過之後,卻皺著眉說道

“大都督今日身體有恙,不見客!請明日再來吧!”

什麽!

守門軍兵的這句話,徹底把毛驤弄蒙了,他已經報出了拱衛司的名頭,這幫大頭兵,居然還讓自己明天再來?

難道,是自己耳朵不好,聽錯了?

為了避免這種烏龍事件的發生,毛驤再次將腰牌遞出說道

“我乃應天拱衛司千戶……”

這次毛驤連話都沒說完,守門的軍兵便朝著大營內喊道

“有人要闖營!”

好家夥,這人一聲喊,大營內,瞬間閃出兩百餘名手持弓箭的軍兵,這些人手中的弓箭,齊齊對準了毛驤等人,見到這一幕,毛驤雙手一張,示意身後眾人緩緩後退,不要丟了拱衛司的名頭

“千戶大人,這幫家夥,要是手一鬆,咱們可就都成了刺蝟了,不然,您服個軟兒?”

本著死道友,不能死貧道的原則,一眾親兵都覺得是剛剛毛驤的態度出了問題,見到眾人這個樣子,毛驤也不爭辯,直接雙膝一軟,跪在那幾名守門軍兵的麵前道

“拱衛司毛驤,求見大都督!”

幾名軍兵本就是奉了上麵的命令攔住毛驤的,他們怎麽會因為毛驤跪下就心軟,相反,當他們看到毛驤跪下之時,心中的厭惡之情更甚了

“大都督有令,擅闖軍營重地者,不論身份,一律格殺勿論!弓箭手,準備!”

隨著營門官的叫喊,五百餘名弓箭手,瞬間拉滿了弓,而毛驤見到這個架勢,那是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隨後飛身上馬,直接向遠處逃竄而去

“千戶大人,別跑了,咱們都跑出好幾十裏地了,後麵沒有追兵”

眾人跑了不知多久,這才有一名親兵高聲的喊了起來,毛驤朝身後看了一眼,確定沒有追兵後,這才勒馬停了來

“呼,呼,你們這幫小子,那是一點義氣都沒有呀!”

一想起剛剛自己飛身上馬時,看到這幫家夥背影的場麵,毛驤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可再一想起那幾百名弓箭手冷漠的眼神時,他又覺得,這幫家夥的選擇,似乎也沒啥錯

“千戶大人,不是我們不講義氣,是那營中的弓箭手,實在是太多,再說,這就是給人家叔侄傳個話的差事,咱們總不至於將性命搭上吧!”

一名消瘦親兵的話,瞬間點醒了毛驤,他終於明白,自己今天是為什麽連營門都沒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