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

女真各部的問題,甄武已經全然處理完畢,不僅各部皆承認了從屬大明的關係,就連鴉鶻關至圖們江區域的官路以及驛站也在有條不紊的修建著。

到此刻,可以說大明的疆域,名義上又往外擴了一些,勉強也算是開疆擴土了。

隻不過有些可惜,這年代的通信和通行效率都太低了一些,要不然大明對這片地方的實控力度還能再強上幾分。

但不著急,慢慢來吧。

甄武則趁這個空閑時機來到了清河堡,來看望安置在此地的錦兒等人。

一番相見,自然一番纏綿。

這一點不用多說。

等到第二日,來自京城的家書剛好送到,甄武鑽入了書房中,認真的看起了家書,而這一封家書當中,正記錄著小七最近鬧出的事情。

甄武看完後,出神了好久,一直到錦兒端著一碗熱茶走進來,甄武這才回過神來,他喝了一口熱茶,輕輕歎了口氣,提筆寫起了回信。

“接上回,女真各部具以達成共識,至此,這一件差事終是告一段落,我也得空返回遼東清河堡,在此地給夫人回信,不過蒙古各部另有動作,讓我不得不趕在入冬前去往奴兒幹地區公幹,而奴兒幹地區人煙渺茫,所以之後幾月可能暫斷音訊,夫人讀此,莫要多行擔憂,此事為夫早以提前做全了準備,向導,兵馬等一應不缺,不會有何危險之處。”

寫到這裏,甄武輕舒了一口氣,提起筆直了直腰,衝著研磨的錦兒笑了一下,蘸墨另起一行,再次寫了起來。

“小七之事,吾以盡悉,小七不思後果,不全旁情,冒然招惹他家姑娘,實屬欠缺管教,還望夫人日後多多管控,莫讓他再行自作主張之事,至於你所言的蘇姑娘,如今也隻能依你之法,不過小七與蘇姑娘都還年幼,切忌不可讓他們貪戀風月,我亦知你的為難之處,長嫂不便言他房中之事,但你可依我言去做,想必你也知道母親院中的冬梅,此人自小照顧小七,你可向母親借人,由冬梅管束小七此事。”

甄武寫到這裏再次頓了頓。

“說起來,小六小七具到了關鍵年歲,我卻遠在千裏之外,全家之事盡擔夫人之肩,其勞心,其責重,常使為夫感到愧慮,如今你又是雙身子,隻盼夫人顧料府中之事時,亦要顧全自己,莫要因誤損傷己身,否則為夫定終生悔恨,報淚為憾,我之後亦會全力辦差,爭取早日回去見你。”

“最後,轉述母親,兒武跪祈母親萬福金安。”

甄武收筆,呼出一口氣後,隨後放下毛筆,小心的提起信紙輕輕的吹著墨跡,等到墨跡幹了後,這才鄭重的裝入信封讓人快馬送回家去。

家中萬般事,與國家大事比起來,好像小的不值一提,可男兒在外,除了建功立業的豪情萬丈外,便數家中瑣事最為掛心。

錦兒來到甄武的身後,輕輕的幫甄武捏起了肩膀。

甄武拍了拍錦兒的柔軟的手掌,打起精神,把對家裏的掛懷暫時放下,轉頭拿出關於奴兒幹以及蒙古各部動態看了起來。

據悉阿魯台已經啟程去了奴兒幹地區。

甄武手指在桌子上敲了起來,蒙古自洪武年間,好像就一直在做著一件事,積蓄力量,然後準備侵犯大明,隻不過洪武年間不時北征,每每蒙古積蓄起來一些力量,便被打擊了下去,可自朱元章死後,朱棣和朱允炆內戰打起來,就再也沒時間管蒙古了,這導致一直內戰的蒙古各部,因為鬼力赤異軍突起滅了他的競爭對手,讓蒙古各部再次出現了統一之相。

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代表著已經對大明沒有了威脅的蒙古,將可能再次對大明產生威脅。

而恰恰這個時間段,朱棣剛剛坐上皇位,並不願冒然輕豈北征。

接著放任蒙古人積蓄力量?

扯澹。

甄武眼中閃過一絲狠芒,他伸手拍了拍錦兒的手:“你讓人通知程良過來一趟,三天,三天後我就要出發去往奴兒幹。”

時間不等人,這次他要好好給蒙古大兄弟找點麻煩。

很快。

三天時間一閃而逝,甄武帶著程良等人,一大早騎上快馬踏上了征程,而這一趟,李誠善和孟特穆都表示了支持,皆自派出了一些他們部落的好漢隨行,其中包括李誠善的兒子釋加奴以及孟特穆的妹妹帝姬亞。

對於帝姬亞,甄武本意是不想帶女子過去的。

不過釋加奴一再表示帝姬亞馬術不差任何一個男子,這才讓甄武最終同意了,當然甄武除了看出釋加奴一眾男子都想有一個美女作伴外,也有一些他的考慮。

此行若是有孟特穆的妹妹在,孟特穆部落應當也不願坐視他們一行人出現危險,這對他來說也算是一個好事。

……

青山流水不覺時間流逝,甄武他們自出發後,越過山,穿過林,渡過河,拜訪了一個又一個的部落。

李誠善和孟特穆他們這支女真,幾十年前就是從這附近遷徙走的,所以他們與奴兒幹地區的一些部落,多少也有些交情,而甄武有女真部落的一些人做敲門磚,常常很容易便贏得了大部分部落的好感。

雙方往往經過一番洽談,便一拍即合,形成了口頭上的盟友關係。

就這麽,甄武在這樣的日子中,一天一天過去。

轉眼間,忽的一下。

秋去春來,秋又至,不知不覺間甄武已經奔波了一年時光。

……

阿兒幹山並不高,山勢也普普通通毫無亮點可言,唯一可以讓人稱讚的,便隻有土河從其山腳流淌而過,導致整個山上鬱鬱蔥蔥,植被茂盛。

時至秋日,許多地區落葉枯草已成連綿之勢,但此山之上,卻仍青翠醒目。

這一日,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這方天地之中突然響了起來,繼而無數的馬蹄聲隨之而來,一匹一匹的快馬呼嘯的從山腳跑過,重重踐踏下去的馬蹄,甚至把草皮都揚了起來。

這些馬匹上的人,一個個臉色都帶著濃濃的疲憊感,風塵仆仆的樣子,不曉得連續奔波了幾天,才能造成這番狼狽的樣子。

這時,人群中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振奮的喊了起來。

“阿兒幹山,這是阿兒幹山,甄哥你快看,我們到阿爾幹山了。”

一直領頭奔馳的漢子,遠遠的聞聽到此話,籲的一聲止住了奔馬,然後他狐疑的打量著左右的風景和山勢,仔細看了半晌,當辨認清楚後,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幾聲道:“還真是阿兒幹山,這幾日慌不擇路的跑路,沒成想跑到了這邊了。”

說完,漢子扭頭衝著身後的一眾人喊道:“兄弟們,咱們終於安全了,狗日的阿魯台,老子量他也沒有膽子追咱們到這邊。”

漢子年歲看上去三十多,長得極為硬朗,不用猜便能看出是個風裏去雨裏來的堅毅好漢,而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甄武,至於剛才說話的女子,則是他們隊伍中唯一的一個女子,帝姬亞。

當甄武身後的那群人聽到甄武確定的話後,一個個都瘋了似的歡呼了起來,甚至程良,墩子等人還把腦袋上的皮毛帽子摘了下來,揮舞了起來。

這些日子,他們被狗急跳牆的阿魯台好一頓追,差點沒把命交代在這裏。

如今見到阿兒幹山,自然激動萬分,因為過了阿兒幹山,再往南走一截,便到了大明遼東境內,給阿魯台幾個膽子,阿魯台也不敢在這個地方,再追甄武等人。

他必須得小心著點,小心甄武到遼東調兵開始兩級反轉追著他跑。

甄武和他認識的時間不短,甄武的脾氣他也是清楚的。

這時候帝姬亞騎著馬來到甄武的身邊,她興奮的和甄武說道:“甄哥,這下子那個阿魯台還不得氣死?那麽多人追咱們,硬生生被咱們跑了出來,以後若是再見到他,他不得羞愧的要死。”

帝姬亞剛開始對甄武還害怕的避著,可經過這一年下來,她對甄武的認識也越來越多,越發的被甄武成熟又威猛的樣子所吸引,到現在,帝姬亞最纏的便是甄武了。

甄武笑了笑沒有說話。

另一邊的釋加奴卻亢奮的附和帝姬亞道:“那可不,咱這一遭雖說一直在逃,可咱們少說也殺了他們百來十個人,結果阿魯台還是連咱們的毛都摸到一根,我要是他,早就被活活氣死了。”

帝姬亞眼睛一亮,頓時和釋加奴聊起了這番驚心動**的逃命之旅。

兩人一個說自己踏馬射的那一箭多麽漂亮,另一個則說反身射的一箭多麽的犀利,說得不亦說乎。

甄武則搖了搖頭,沒有搭理他們。

說起來,在甄武看來,阿魯台確實會被氣的夠嗆,但不是因為甄武他們殺了阿魯台多少人,而是因為甄武在奴兒幹地區所做的事情。

這一年下來,他成功的搶在阿魯台前麵,在奴兒幹地區組建了歸屬與大明的聯盟,並且夥同奴兒幹地區各部落把阿魯台排擠了出去,這一點可以說是打亂了阿魯台他們想要收服奴兒幹各部落的計劃。

而這還不止,更重要的是,甄武通過奴兒幹各部落,對蒙古大汗鬼力赤,提出了強烈的質疑。

一個不是黃金家族的人,怎麽可以妄圖讓他們歸順?

真以為當初大元是他家長輩打下來的嗎?

再說了,黃金家族不是沒有人了,為什麽鬼力赤可以代替蒙古?難道蒙古當中忠於黃金家族的人都死完了?

蒙古人不念黃金家族的舊情,不代表別人也不念,反正這個鬼力赤,他們是絕對不會認可的。

這些言論慢慢傳入到了蒙古各部中,頓時在蒙古各部中掀起了滔天大波。

他們蒙古好漢子竟然被別人質疑起了忠誠和誠信!

這如何能行!

一些本就對鬼力赤不滿的,當即就跳了出來讚同了甄武的那些言論。

然後,這些人逐漸的聯合起來,開始對抗起鬼力赤了。

這一下,鬼力赤別說想要再建鐵木真偉業了,他即便想要統一蒙古各部也是癡心妄想,整個蒙古部落亂哄哄的,再次爆發起相互征伐的苗頭。

這種情況下,阿魯台能不把甄武恨的牙癢癢?!

想完這些,甄武暗暗的笑了笑,然後他扭頭對著眾人道:“行了,喘了口氣就接著趕路吧,等到了遼東,大夥再好好休整休整。”

說完,甄武一甩馬鞭,再次一馬當先的向前疾馳而去。

……

京城,皇宮。

朱棣最近有些煩,安南的問題,他打算提上日程了,但是北邊鬼力赤逐漸壯大,讓他卻沒辦法把安南問題提上日程。

畢竟相對於來說,北方始終是心腹大患。

可安南問題不解決也不行,胡氏篡位大明封的國王,大明若是一直無動於衷,對於安南以及南洋各國來說,公信力會下降好幾個等級。

而且安南也事關南洋貿易之事,朱棣需要一個聽話,老實,為他所用的安南。

他想要出海掙錢。

隻有掙到足夠多的錢,才能支持他率大軍**漠北,哪怕他們想跑,也能有錢糧支撐的追上去,一戰打的蒙古各部再也不成氣候。

要不然每次還沒打兩個月,就得摳摳搜搜的算計著,是不是該回去了,這他娘的是打仗嗎?一點不爽快。

說起來,他爹留下的底子不薄,可朱允炆這敗家子霍霍了不少,這讓他心疼的不行。

而他上位後,修運河,移民,修撰《永樂大典》,哪項也不少用錢,現在雖說財政情況還好,但是想要讓他打痛快,那鐵定是差點。

這一日,朱棣煩躁的在奉天殿走動著,其實他是很有條理性的一個人,既然鬼力赤壯大,那出使修好就成了,安撫鬼力赤兩三年,等到兩三年後,不管鬼力赤發展成啥樣,他都不怕,他最擔心的就是鬼力赤趁他用兵安南時來犯大明。

那樣就麻煩了啊。

但狗日的鬼力赤,三番兩次拒絕與大明修好。

這就是他娘的給臉不要臉。

尤其最近一次,他派使者去見鬼力赤,使者歸途來信說鬼力赤不修好也就罷了,還派人追殺使者,使者都不敢保證能不能回到京師。

這算什麽事。

朱棣心中躁動的恨不得直接起兵去打鬼力赤。

他朱棣就受不了這個氣。

就在這個時候,狗兒來稟報說,出使鬼力赤的使臣活著回來了,現在就在外麵候著,等著覲見呢。

朱棣神色一喜,安全回來就是個好事,隨後連忙讓使臣進來。

等到使臣進來後,朱棣直接開口問道:“鬼力赤為何突然對你痛下殺手?讓你出使前他已有意修好,為何又改了注意,他難道不怕惹的我大明動怒嗎?”

說著朱棣忍不住的怒了起來,再次開口怒道:“信不信老子明天就打他娘的。”

“信。”

使臣說道,不過隨後補了一句:“不過陛下,暫且沒必要打了,因為臣終於搞清楚鬼力赤為何要對臣痛下殺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