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鄉間小路上,追擊甄武而來的軍士中,幾名善射的軍士很快便找好位置,暗自做著準備,他們手持強弓,遠遠的看著甄武三人。

軍人做事從來是幹淨利索的,隻要有機會,定然會第一時間嚐試射殺甄武,若是能夠射殺,萬事大吉,倘若沒有成功,那麽再好言協商亦不為晚。

他們並不怕因此激怒甄武,以剛才甄武的表現來看,甄武曉得張柔甲是他的護身符,一旦沒了張柔甲,亂箭之下的甄武豈能活命?!

所以甄武為了活命,不會因為他們大膽的一次嚐試,就喪心病狂的撕票。

風徐徐吹來,附近樹木嘩啦作響,那名千戶冷眼死死盯著甄武三人,當看到甄武與張柔甲的距離拉開後,正好角度適合射擊,同時也不會誤傷張柔甲,立馬暗中給出一個手勢。

幾名手持強弓各自瞄著甄武與曹小滿的軍士,心領神會,瞬間鬆開了拉的滿圓的弓弦。

“嗖,嗖,嗖。”

四五支利箭隨著弓弦響起,急速的向著甄武這邊射來。

而甄武自然不可能栽在這種小場麵下,他本就是領軍千戶,對這種情況早有預估,所以在弓弦聲響起後,第一時間就動了起來。

他手持張柔甲銀白色的長槍,從馬上一躍而下,並沒有像曹小滿一樣驢打滾一般躲避,反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迎向利箭,他之前耳朵微動,便從不同時間響起的弓弦聲判斷出,幾支利箭的方向和前後。

隨後,長槍猛的探出,力急而勢重,直接挑飛了先到的幾支利箭,當麵對最後一支射來的利箭時,更是手持長槍迎著利箭箭尖直刺而出。

甄武傲然的站在利箭的前方,自信又剛猛。

利箭箭尖與長槍槍頭瞬間相撞,甄武手中的長槍卻晃都不晃一下,仿佛一柄堅硬的鐵棍持在甄武手中,讓射來的利箭恍若射在了鐵板上一樣,立馬震飛了出去。

所有人頓時震驚。

軍士中甚至響起一陣不可思議的驚呼。

誰麵對飛箭如此應對?

這得多大的膽子和對自己有著多大的自信?!

而在甄武身後的張柔甲,她的眼中也爆發出濃重的亮光,如此剛猛的槍法,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和她自小所練的有著天差地別。

她是槍法行家,此刻忍不住就在心中衡量起她與甄武槍法的差別。

她手中的長槍,槍杆進退隨心,槍頭靈活如靈蛇多變,招式更是虛實不定,她仗著這些向來少有敵手,然而甄武的槍法,卻沒有那麽多花招,甚至簡單的有些過分,隻是每一擊都又快又重,仿佛手拿的是一柄狼牙棒,可狼牙棒揮起來,怎麽可能有如此快的速度?!

張柔甲咋舌,然後想象著她與甄武對敵,可腦海中剛剛模擬了一招,她的秀眉就輕輕的蹙了起來,她感覺甄武如此又快又重的出招,她的虛招好像並不管用,隻能硬接。

而硬接的結果,好像並不太好。

張柔甲看向挺拔站立的甄武,眼中閃過幾抹光彩,怪不得年紀輕輕就當上百戶,也怪不得常常行走天下,甚至喬裝深入敵域,有這身本事何處去不得。

她想著想著,不由得想到初次見到甄武時,甄武麵對幾個小軍痞,陪著笑臉不停讓步的樣子,那時候她心中還暗自惱過甄武怎麽那般的慫,現在的她成熟了,又見到甄武這般本事,自不會再認為甄武慫。

可她還是為當初她的想法感到有些羞愧,一時間,臉上都發燙起來。

這時候的甄武卻沒有她這麽多的想法,甄武隻是站在那裏,冷冷的看著軍士,朗聲呼喊道:“若是再行試探,可莫要怪我不客氣了。”

甄武說完,側頭對著身後的張柔甲,無奈道:“張姑娘,還不打算解釋解釋嗎?”

這一聲才把張柔甲驚醒過來,張柔甲連忙衝著那群軍士揮著雙手擺動,同時大聲喊道:“別亂動,這隻是誤會。”

千戶聽到這話,皺了皺眉頭,隨後他獨自驅馬上前,當距離不遠後,張柔甲上前幾步,開始和千戶解釋起來。

張柔甲一本正經的說甄武是她的好友,可什麽時候認識的,卻說不出來所以然,她答應甄武替甄武隱藏真實身份,所以遼東之事就不好提及,再加上張柔甲很少撒謊,所以為難之下忍不住嗔怨的瞪了一眼甄武。

最後,沒辦法的張柔甲,直接對千戶耍起無賴:“反正就是我的好友,我不發話,你不許動他,要不然我就告訴我爹,讓我爹罰你。”

千戶無奈的撓了撓頭,不過他看向甄武時,仍舊存著警惕,不敢太過放鬆。

主要是甄武這一身武藝,確實很難讓人放鬆。

不過他看到張柔甲轉身走到甄武身邊,和甄武神態輕鬆的聊著天,看著張柔甲對甄武確實頗為信任,也沒有再做過激的行為。

其實就連張柔甲也不明白,為何認出甄武後,便從心底裏認為甄武不會傷害她。

也許是甄武曾救過她的命,也許是甄武曾幫她小叔報過仇。

所以,在她心中甄武是忠義之人。

隨後,甄武兩人跟著張柔甲他們一起回城,甄武覺得既然城中軍士不是衝他而來,那麽早日通過東昌城回北平才是正事。

山東地界,到底是有幾分危險。

路上。

張柔甲賊兮兮的在甄武身邊小聲的問道:“你是又有什麽任務嗎?能不能和我說說?”

說到這裏,張柔甲整個俏臉都笑了起來,傻乎乎的連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她拍著胸脯,自賣自誇道:“你也看到了,在東昌城地界,我能幫到你,而且我不和你搶功,你帶我過把癮就行,需要我喬裝,我也可以喬裝,我扮男子特像,一般人看不出來,不信等回城我扮給你看。”

“下次吧,下次一定。”甄武沒心情閑聊,隨口敷衍道。

張柔甲卻好像信了,神色中有對這次參與不上的遺憾,也有對下次參與任務的期待,這讓甄武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正想著要不要再找補兩句,告訴她下次一定的隱藏含義,突然一隊軍士跑了過來,一名軍士越隊而出,在張柔甲麵前抱拳稟報。

“大小姐,那群書生全綁了,要如何處置?”

“揍了嗎?”

張柔甲因為遇到甄武,差點快忘了這事,此時想起來,恨得牙癢癢,呲著牙道:“先給我揍一頓,讓他們招了,然後再扔給布政司,揍的時候記得打重點,別輕飄飄的,要不然我讓人打你。”

軍士大抵是曉得張柔甲的性子,知道張柔甲隻是嚇唬他,仰頭笑著道:“大小姐放心,這事我們也氣著呢,定然輕饒不了他們,你瞧好,絕對讓你滿意。”

張柔甲聽到軍士這般說立馬笑起來了,清脆帶著爛漫的笑聲讓周圍聽到的人,都覺得難得,仿佛是被冬日裏被陽光照射一般,不由自主的受到感染,讓心裏輕鬆不少。

可張柔甲笑了幾聲後,笑聲嗖的又收了回去,她整個小臉都透著不開心的看向甄武。

“造謠我的事,你有沒有份?”

甄武一個激靈,立馬搖了搖頭。

張柔甲狐疑的看了兩眼,大概心中是不信的,但是興許看在認識甄武的份上,不打算和甄武計較。

甄武鬆了口氣。

張柔甲撇嘴,有點不開心道:“本來就不好嫁人,他們這般說我,以後怕是更難了。”

甄武側目看了一眼張柔甲。

張柔甲生的極為好看的,更兼一副笑臉最是動人,怎麽會難嫁,張柔甲仿佛看出了甄武的疑問,張柔甲歎了口氣道:“哎,不曉得誰把我武藝很好傳了出去,好多人怕娶了我,打架打不過我,所以不敢娶我吧。”

額。

甄武有點同情張柔甲,若張柔甲的武藝真的很好,這年代的男子估計大部分還真不願意娶,這若是娶回去,打架打不過媳婦,說出去真就丟臉丟大了。

溫婉賢惠大行其道的年代裏,其他性子的女子,不吃香。

想到這裏,甄武突然想到一事,他也不願張柔甲這個挺好的姑娘,真的嫁不出去,所以開口勸說道:“張姑娘,我覺得伱還是別把那些書生得罪的太狠,這年月書生掌握著輿論,他們幫你扭轉風評很簡單,若是其他人來做這些事,怕是要事倍功半。”

此話一落。

張柔甲神色不善的看向甄武,俊俏的小臉立馬繃了起來道:“你在替他們說話?!”

嘶。

甄武吸了口氣,得,誰特麽再管這個事,誰是王八蛋。

張柔甲見狀,俏臉神色才好轉起來,她小腰板一挺道:“即便我嫁不出去又如何,敢造謠我,就得揍他們。”

甄武沒有再說話,看著張柔甲動人的腰肢,感歎這性子,有點牛。

就在這個時候,一隊軍士綁著一個個書生來到此地,軍士們帶著這些書生,徑直的向著甄武和張柔甲這裏走來,剛剛走近,軍士就忍不住的向著張柔甲邀功。

張柔甲看著那些書生,一個個鼻青臉腫的,心中之前存下的鬱氣,終於一消而散,歡喜的笑了起來。

而那些書生這會兒也瞧見了甄武。

他們被打怕了,看到甄武騎在馬上伴在張柔甲的身邊,忍不住就開始求救,各種稱呼一時間全部甩了出來。

‘大哥’‘與白兄’這兩個無所謂,但偏偏有人喊了一句‘黃淺兄弟’。

甄武瞬間就僵住了。

他清晰的感受到張柔甲以及全體軍士都冷冷的看了過來,甄武努力穩定了一下,衝著張柔甲和善的笑了笑。

“我若說我對這事一無所知,你信嗎?”

張柔甲黑著臉:“你信嗎?”

甄武苦笑。

張柔甲瞬間就想發飆,可下一刻,想到這事可能與甄武隱藏身份有關,眼睛轉了一下,把甄武叫到遠處,想聽聽甄武是如何解釋的。

於是,接下來的路上,一眾軍士帶著幾個書生在前,甄武和張柔甲在後,兩人挨得挺近,張柔甲一路聽著甄武如何如何無辜,把鍋甩的幹幹淨淨。

軍士們包括林霖幾位書生都看呆了。

所有人腦子裏隻剩下一個念頭。

這個黃淺和張柔甲,好像真的認識,而且關係看上去還不一般。

他們回憶了一番傳言當中的話語,不由得想到這黃淺不會真是來東昌城找張柔甲討還情債的吧。

一路上,甄武說的口幹舌燥。

張柔甲信沒信,甄武不曉得,隻知道張柔甲不打算和他計較了,所以一到了城中,甄武就打算告辭離去。

然而,張柔甲下一句話,讓甄武腳步踟躇了起來。

“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東昌城,要不要去看一下我小叔?順道還能上炷香。”張柔甲隨意道,她對於甄武去不去,並不太在意。

隻是她曾在鐵嶺衛時,見到她小叔和甄武是如何親密,兩人時常在書房暢聊,一聊便是一個下午,其中不時伴有爽朗笑聲。

她隻是覺得她小叔,若是見到甄武來看他,想來在地下也會歡喜。

張柔甲看出甄武有些猶豫,想了想開口道:“若是擔心危險大可不必,在東昌衛,我絕對不會讓你遇到危險。”

甄武閉目,情緒有些掙紮。

他不是在糾結要不要去看張琪,當張柔甲提醒後,甄武衡量了一下危險不大,就決定去給張琪上一炷香,畢竟說起來,若不是他去鐵嶺,張琪並不會死。

他情緒掙紮隻是因為想起張琪生前是如何的正義,如何的不畏權貴,可這樣的一個人死在荒涼的草原上,又有多少人記著?

值不值?

甄武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衝著張柔甲點了點頭,隨後,張柔甲遣散軍士,讓人把林霖幾位書生帶去布政司,然後,她才帶著甄武向著她家走去。

很快。

甄武便隨著張柔甲進了她家,然後過廊穿堂,來到了一個院中,這個院子應該是張家的家廟,放著張家的一些亡故親人的牌位,好方便供奉。

張柔甲帶著甄武進去後,給張琪上了一炷香,說了兩句便出去了,把空間留給了甄武。

甄武點燃香,看著張琪的牌位,輕輕開口道:“君之誌向,甄武知曉,與君相比,我之誌向,雖細節觀念處略有不同,可總歸是一樣的,所以,哪怕我力有不逮,可一息尚存,必會致力於使大明軍威強盛,威壓眾邦,使我漢家子民,不遭兵禍,安居樂業。”

“此道不絕,君亦不孤,還望安息。”說完,甄武把香插了進去。

甄武看著香散發出來的煙,漸漸融於天地間,靜靜的平靜了一下心情,然後轉身打算離去,可是轉身間,卻發現擺放牌位的堂桌一側,留了一個小開間,裏麵好像也有著幾個牌位。

甄武無意探人隱私,可在匆匆一撇之間,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張玉清。

甄武心中一驚,一個健步走了過去,隻見一個牌位上寫著‘亡妹張氏玉清生西之蓮位’左下寫著‘陽上,義兄張璞立。’

義妹張玉清?

甄武心中翻江倒海,他以前曾聽張玉清念叨過,有個失散的義兄,可具體情況張玉清並沒有給甄武他們詳細講過,隻是說被戰亂人群裹挾著走散了,自此再也沒有聯係上。

這張柔甲的父親難道就是張玉清的義兄?

可為啥沒聽張玉清講過義弟呢?張柔甲的父親若是張玉清的義兄,那麽張琪呢?為何張玉清從未提及?

就在甄武思索這個的時候。

張璞正在聽著千戶的稟報,當聽到自己女兒確實認識一個叫做黃淺的書生,不僅關係匪淺,語多不詳,而且還把書生帶回家裏來了,張璞的太陽穴就突突的跳了起來。

他一直以來就為張柔甲嫁人之事發愁。

他女兒自小精神頭旺盛,小時候他貪省事,讓張柔甲練武消耗精力,沒想到越練,精神頭越好,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張柔甲更是仗著一身武藝沒少揍人,尤其是不良男子。

簡直是凶名在外。

如今傳言四起,他豈能不冒火,聽到千戶稟報黃淺來了他家裏,想都沒想,就讓人去招呼人,必要活活打死那個叫做黃淺的。

什麽黃淺武藝不俗。

人數到位,項羽再世也得熬死他。

隻不過這事不能讓太多人知道,隻能召集鐵杆親信和他家的一些下人,所以召集起來略微有些費時間。

不過當人手召集足夠後,張璞立刻帶著人就向著甄武他們所在的院中走去。

這個時候,甄武還在考慮張玉清的事情。

當聽到眾多的腳步聲後,連忙放下此事,隻能記在心頭,尋思著等回去後找張玉清打聽打聽,然後,他閃身出來,看向張柔甲。

張柔甲也聽到了聲音,不過她沒在意,這裏是她家,她不擔心出現意外,所以安慰著衝著甄武搖了搖頭。

甄武見狀,放鬆了一些。

之後,兩人向著外麵走去,可是剛剛走到外麵,張柔甲被突然出現的張璞直接拉走了,隨後一群人把甄武團團圍住了。

甄武一驚,看向張柔甲。

張柔甲尚未說話,張璞冷眼看著甄武,冷冷吩咐道:“亂棍給我打死。”

張璞的眼神冰冷,沒有一點柔色,他自小寵溺張柔甲,如今女兒名聲受損,他尚未清除謠言,這個叫做黃淺的書生,還敢來他家。

簡直是不知死活。

圍攏甄武的眾人,烏央的就衝了上來,甄武立刻做好準備,就在雙方馬上就要接觸上時,張柔甲蹙著眉頭,生氣喊道:“都給我住手。”

所有人動作一滯。

張柔甲看向張璞,不滿道:“爹,你在幹嘛啊,他是我的好友。”

“乖,一會兒,爹再給你一個好友,這個先讓爹打死再說。”張璞柔聲哄了一句張柔甲,下一刻看向眾人臉色就再次冷了下來。

這群人立馬知曉張璞心意,立刻再次衝了上來。

甄武自然也不客氣,後發先至,一腳踹在當先衝過來的一人身上,直接把那人踹飛出去,連帶著砸向眾人,緊接著,甄武就欲衝過去先下手為強。

可下一刻,甄武止住了身影。

張柔甲掙脫了張璞,衝了進來,擋在了甄武的身前,她說過保甄武平安,就會保甄武平安,她看著張璞,堅決道:“你要殺他,連我也殺了吧。”

張璞瞬間心痛的不行。

以前再如何愁張柔甲嫁人,可也是在精挑細選,現在看著張柔甲為了一個男子,這般對他,他隻覺得以往對張柔甲的寵愛都被豬拱了。

張璞火冒三丈,急的跳腳,可看著張柔甲堅定的樣子,他卻無可奈何。

過了一會兒,張璞才稍稍平靜下來。

他亦是臉色認真的看著張柔甲,心痛道:“幼芽兒,你真的確定保他了?不後悔?!”

張柔甲秀眉一挑:“這有什麽後悔不後悔的,女兒可曾做過後悔事。”

張璞胸腔不停的起伏,他看向甄武,仔細這麽一打量,倒是一表人才,而且看身高身板,想來也是健康之人。

但他還是不確定的問張柔甲:“你確定?”

張柔甲美目白了張璞一眼,不耐煩道:“當然確定。”

張璞心碎了,不過也冷靜了。

他百味雜陳的看著甄武歎了口氣,最終還是咬牙揮了揮手讓其他人都撤了下去,隨後,張璞衝著甄武,冷冷道:“你跟我過來。”

張柔甲和甄武都有點摸不著頭腦。

不過兩人都跟了上去。

到了一個房間後,張璞沒好氣的讓張柔甲避下去,但是張柔甲梗著脖子不走,張璞瞪著眼,瞪了半天,最後還是沒脾氣的讓張柔甲留下了。

張璞瞥了一眼甄武,帶著點嫌棄道:“哪裏人?”

甄武起身:“北平人。”

張璞算了算距離,皺眉嘟囔道:“有點遠了。”,隨後開口接著問道:“家裏還有什麽人?”

甄武皺眉:“家父已故,還有家母以及幾位弟妹。”

“長子啊,也行吧。”說到這裏,張璞又歎了口氣,他對甄武啥都不知道,就被女兒逼成這樣,這讓他惱的不行,隨即怒火也上來了。

說起來他女兒嫁人讓他有點愁,隻不過是門當戶對,又能接受他女兒武藝高超的合適人選不多,但他女兒千嬌百媚,生的又這般端莊大方,豈能嫁的委屈。

所以,張璞忍不住就想刁難。

“行了,我懶得和你說那麽多,你先回去找媒人上門吧,若是連找的媒人身份也不行,老子直接把媒人打出門去,你可曉得?”

甄武和張柔甲頓時都懵了。

誤會了?

張柔甲連忙想要解釋,可她還沒開口,就看到甄武眉頭皺著,站起來道:“抱歉,在下不明白你說什麽意思。”

張柔甲眉頭也皺了起來。

張璞立馬被點起怒火道:“什麽意思?蠢成這樣,還想娶我女兒。”

“誰要說娶你女兒了?”

“你不打算娶我女兒?!”張璞壓著衝天的怒火道。

甄武看了一眼張柔甲,確實很好看,很讓人動心,但還是開口道:“不敢有此打算,而且也不能娶你女兒。”

張璞再也忍不住,他之前就對甄武多有不滿,又壓著一肚子氣,隨即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水壺水杯都摔碎在地上。

壺裏的茶水在地上漫出,慢慢流到張璞的腳下,可張璞仿若未覺。

張柔甲看著甄武的眼神中,也跳動著些不滿意,任哪個女子在這種情況下,被拒絕的幹淨利索,心情也不會好幾分。

尤其是張柔甲想到甄武的武藝,難不成也怕打不過自己?!

她心中哼哼著不開心,可想到這本就是誤會一場,所以還是動身拉住張璞的胳膊柔聲勸道:“爹,不必生氣,這隻是誤會一場,我與他沒什麽。”

“沒什麽?你還想有什麽?!滿城傳的還不夠過分?”張璞如同一個暴怒的獅子一樣扭頭瞪著張柔甲。

張柔甲很少見張璞如此和她生氣。

忍不住也有了些氣,鼓著嘴道:“城裏傳都是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為什麽把他帶回家?!你說啊,你老子我一輩子沒什麽大誌向,隻盼著你以後嫁個好人家,往後的日子過得安安穩穩,和和諧諧,可你找的是個什麽混蛋玩意兒,老子亂棍打死他都不冤,嫁人嫁人,你自己這麽糟踐你的名聲,你除了這個混賬東西,還能嫁什麽好人家!”

這句話重了!

張柔甲甩開張璞的手,小臉繃了起來。

“我怎麽糟踐名聲了?”張柔甲看著暴怒的張璞:“我一生行事磊落,即便旁人多有重傷,可自認從未錯過任何一事,女兒曉得你一直為女兒的婚事發愁,在安慶時你便想要為女兒挑選一個好人家,如今來了東昌亦是,好像女兒難嫁成了你的心病,既如此,那女兒就解了你的心病,以盡孝心。”

話音一落,張柔甲噌的一步越到房間牆壁上懸著的一把寶劍旁,她利索的抽出寶劍,手腕反轉,寶劍順著她翻轉的力氣,斜飛向著她的馬尾砍去。

這番動作,快的很,甄武和張璞都還來不及阻止,張柔甲手握寶劍,已經把她長發從中砍斷。

以往跳動的馬尾,沒了。

張柔甲斜提著寶劍,氣質與這世間所有的女子皆為不同,仿佛真的是一株幼芽,不屈不撓,在綻放著龐大的生命力。

她說道:“我張柔甲即便是削發入了尼,亦是世間一等人,何須嫁人來證圓滿?這世間我尚且不怕,世間人言我又有何懼。”

張璞看著女兒這般動作,嘴唇有些哆嗦。

張柔甲又衝著張璞說道:“阿爹若是真疼女兒,就莫要逼女兒斬下另一半頭發,世間緣法女兒不怕,若有便來,若無不盼,所以此件事,還望阿爹莫要插手了,也莫要像以前一樣為了給女兒找個好人家左思右想,輾轉反側了。”

張璞知道張柔甲的性子,向來有著一股剛性,自然不敢多逼,生怕張柔甲再做出格的事情。

張柔甲這時看向了甄武。

甄武也看著張柔甲,見慣或者說記住張柔甲暖人笑意的模樣,再看張柔甲小臉冷冷帶著一絲絲不開心,便惹人心疼。

“我讓人送你出城。”

張柔甲說道,可下一刻,又補了一句:“不過,你要與我打一場。”

事情發展成這樣,真的不是甄武所看到的,但是好像發展成這樣,不管從哪方麵講,他都逃不出幹係。

他有些愧疚。

張柔甲仿佛看懂了甄武愧疚,更不開心了,冷冷的俏臉,也冰了幾分。

“張姑娘,不必吧”甄武苦澀道。

“你不打,我不讓你走。”

甄武張了張嘴,最終道:“那好吧。”

很快,兩人來到了院中。

張柔甲扔給甄武一杆長槍,等雙方做好準備後,張柔甲提槍就衝了過去,可她剛欲一槍刺出,就見甄武的長槍已經探了過來。

張柔甲換招硬接。

一擊。

張柔甲被長槍上湧動的力氣,震的連連後退,說到底她也隻是一個女子,招式練的再靈活,也有著天生缺陷。

可她不認輸,緊緊抿著嘴,再次全力以赴的衝了上來。

甄武心中對張柔甲有所愧疚,不再強攻,一時間甄武陷入了張柔甲連環的招式當中,而張柔甲的招式確實靈活,讓甄武很是頭疼。

幾招後。

甄武便明白,除非他以力破之,要不然他沒有什麽好辦法,但他卻不願意以力破之,他剛才與張柔甲一擊後便曉得張柔甲的力氣不大,他若是以力破之,很容易傷了張柔甲。

又周旋了幾招,甄武覺得差不多了,故意被張柔甲槍杆掃中,他捂著傷處連連退步。

張柔甲深深的看著甄武,她知道甄武放水了。

可最後,張柔甲還是把長槍一收,仿佛是對著一旁張璞說,亦或者是對著她自己說著,給剛才甄武拒絕她,自顧自的想要找個理由:“果然是覺得打不過我,所以才不敢娶我,這樣的人我亦不屑。”

說完,她又傲嬌的揚起頭。

甄武深吸口氣沒有說話,可腦海中張柔甲這幅倔強的模樣,卻仿佛印入了他的腦海。

張柔甲打贏後,沒有食言,直接讓人護送著甄武出城,甄武在城門口匯合了等著他的曹小滿,兩人一路快馬向著順德府而去。

又幾日過順德府,進了真定府,甄武與曹小滿徹底放鬆了下來,而這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九月份。

甄武聽到了朱元璋帶朝臣,焚香禱告立朱允炆為太孫之事,一時心有唏噓。

而這一天,東昌城頭,張柔甲看著北平的方向發呆,一襲疾風吹的她身後的披風獵獵作響,一直到張璞來到城頭。

“幼芽兒,回家嘍。”

張柔甲衝著張璞一笑道:“城中又有些書生傳我與黃淺的閑話?”

“沒有,你爹這點事還是搞的定的。”

“切。”

張柔甲白了張璞一眼,然後隨著張璞向著城下走去:“我還不知道那些書生的德行,不過無所謂啦。”

她知道,她即便嫁人,可娶她之人,即便嘴上再不說,心裏能不因為此事小看她?

人之常情,她曉得。

但她還是笑了起來,迎風笑,她念叨著:“天也好,風也好,我也好,自逍遙嘛。”

隨後,一陣笑聲伴著風遠遠飄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