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一定要定性為懸賞殺人,而且是懸賞殺他。

這是甄武的目的。

所以他才要把知道懸賞這件事的人,全部殺幹淨。

可他這樣殺人,並不是沒有後果的。

他剛才有多霸道,等到稍後麵對布政司以及親王指揮使司的問責時,他定然就會有多狼狽, 這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誰也不必怨天尤人。

好在甄武不會,這件事之前他就已經衡量過了,這個代價他承受的起,而這個事他也必須做,因為當有江湖人士在他家附近出沒時,這事情就已經不再是伯娘的事情了。

良久。

張武終於把事情辦妥當了,他來到甄武的身邊,說道:“審出來兩人,其他人怎麽辦?”

甄武嗯了一聲,再次陷入了思索,其他人若是連懸賞殺人的事情都不知道,那麽大抵也不知道甄武和他們為什麽結仇,這樣秦王的醜事也不會在北平城爆發出來。

想到這裏,甄武忍不住露出一抹苦笑,自己這算不算替秦王遮掩?下一刻甄武安慰自己,自己隻是這時代波濤海麵上的一個小舟,怎敢硬砰巨船,再者說朱元璋若是真想收拾秦王朱樉,怎麽會查不出來?

說到底,自己沒有決策權。

秦王是死是活,和他產生不了直接關聯。

“其他人…”甄武說道:“其他人便通知按察司的人來接管吧,把懸賞我的事情, 和按察司說一下,然後你便帶人回營吧。”

“那個柳二娘呢?”

“也殺了吧, 留著牽扯我伯娘她們, 沒必要。”

張武點了點頭, 隨後反應過來,問道:“那你呢?”

甄武側頭向著慶壽寺方向看去,眼光落在雙塔上,歎了口氣道:“我去指揮使司請罪。”

張武看著甄武張了張嘴,可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他也知道,這件事總要給各方一個交代的。

就在這個時候,柳二娘衝著甄武這邊掙紮的叫喊:“我有話說,我有話說,我可以幫到你。”

甄武扭頭看去,柳二娘的一雙狐狸眼焦急的看著甄武,一張好看的容顏滿是認真,甄武好笑的搖了搖頭,不打算搭理柳二娘。

可柳二娘見狀更加激動,連忙喊道:“你這般帶兵殺人,肯定會被問責,若是你沒有一個充分的理由,殺頭也不為過, 我可以幫你作證,作證是王淵懸賞先冒犯了你, 有我作證, 你殺人的理由才足夠充分,這樣才能減輕你的罪責。”

甄武本來已經邁出了一步,可聽到這話,又收了回來。

一個江湖女子竟然有這番見識,而且臨危還能說出這一句話,有點不簡單。

不過她還是猜輕了甄武的分量。

甄武最多被降職,殺頭根本不可能。

然而,即便這樣,柳二娘也讓甄武產生了幾分興趣,他衝著柳二娘招了招手。

軍士帶著柳二娘走了過來,甄武揮了揮手,揮退了軍士,饒有興趣的看著柳二娘問道。

“幫我作證?”

柳二娘深吸了一口氣,她直接跪在了甄武的身前,她知道這是她唯一活命的機會,所以她非常肯定的說道。

“對,我可以幫你作證,甚至你讓我說什麽,我就說什麽,任酷刑而不改,隻求這次你能饒我性命,我柳二娘願終身跟隨您,聽命於伱,你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絕對沒有二話。”

“投我門下?”

甄武忍不住好笑:“我豈會需要你一個江湖女子。”

柳二娘連忙說出她所有的籌碼:“我在保定府還有幾個人手,都可聽命於你,而且我在保定府認識很多士紳之家,我可以幫你賺錢。”

本來打算拒絕的甄武,聽到保定府,突然陷入了沉思。

保定府?

未來靖難好像在保定府打了好久的仗,那麽他現在收一個人,有沒有用?

想了想後,甄武問道:“你可在官府掛名?”

柳二娘點了點頭,不過隨即又搖了搖頭道:“官府掛名的是柳二娘,不過我在清苑有個正當身份,官府認不出來我是柳二娘。”

嗬。

這倒讓甄武沒想到,還真是狡兔三窟,不過柳二娘若是這麽精明,怎麽會被他抓住。

甄武忍不住開口問道:“我瞧你也不是個蠢貨,怎麽這次這麽容易被我捉了呢。”

柳二娘苦笑一聲。

“說起來也巧,我本是來北平的路上,突然接的懸賞,身邊並未帶著人手,進北平後也隻是想要試上一試,若是事不可為,便打算回去交於其他人出手,中間賺個差價,沒想到,隻是試試,便被大人捉了。”

甄武點頭明白,原來是大意。

他認真看了兩眼柳二娘,突然有些心動了,畢竟收下她後,有沒有用另說,萬一有用呢,再說隻是舉舉手,饒她一命的事。

完全可以試一試。

甄武最後又想了想道:“最後一個問題,說得好,命在,說不好,就不必多說了。”

說完,甄武盯著柳二娘的眼睛問道:“我如何信你?饒你命後,你大可逃之夭夭。”

柳二娘心跳立馬快速的跳動了起來,她快速的想著,她知道她的命就再接下來的幾句話中,可幾度張口欲言,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總覺得不夠讓甄武信任。

她越想越急,急的細膩的額頭上都冒出了細汗,可即便如此也想不到如何說,才能取得甄武的信任。

就在這個時候,甄武的聲音響了起來:“記得到衙門作證時,要說被懸賞的人是我,至於其他的,自己想辦法圓。”

柳二娘猛的抬頭,可這時甄武已經轉頭和張武說了起來。

甄武吩咐道:“一會兒,記得把這位給咱們通風報信的義士交給衙門,給咱證明一下,咱真的被懸賞了,這才大怒殺人。”

張武看了一眼柳二娘,點了點頭。

甄武說完,伸了伸腰:“這裏就交給你了。”隨後,甄武轉頭又看了一眼柳二娘,他不怕柳二娘跑,真跑了也就跑了,更不怕柳二娘在衙門亂說,真如果亂說,她定然出不了衙門大門,甄武輕輕一笑,再不停留,走到馬旁翻身上馬向著燕王府而去。

而柳二娘此刻已經癱坐在地上,在鬼門關上又走了一遭,讓她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沒人知道,她剛才承受了什麽樣的心裏壓力。

而此刻的燕王府,親王指揮使司裏三衛的指揮使都已經聚在了一起。

薛斌聽著三位指揮使的討論,忍不住發慌。

其實早在很多天前,甄武就和他通過氣,他也點頭同意的,但問題是他沒想到甄武還要鬧到城裏去,所以當甄武派人告知他此事後,他想也沒想,連忙騎著馬就向著北平城而來。

進了燕王府後,更是直接找上了他們右衛指揮觀童。

觀童此人,若說帶軍練兵都差了點,但是有個優點就是舍得放權,而且也善於琢磨人性,所以他曉得朱棣如何看重甄武,他也因此一直把甄武當做寶貝疙瘩。

可當他知道他們右衛的寶貝疙瘩又要搞出大事後,差點從椅子上直接跳起來。

他想了想後,連忙一邊派人想要去勸住甄武,哪怕不惜直接把甄武綁回來,另一邊派人通知其他兩衛指揮使。

他知道,這件事右衛扛不住。

整個親王指揮使司都要給布政司和按察司一個交代,至少要做些什麽給其他部門看一看,要不然還不顯得他們親王指揮使司沒有規矩,顯得燕王親軍無法無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