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這句話不管是在哪個朝代,都隻是一句笑話,一句給予庶民心理安慰的雞湯。

這世界從來都是不公平的。

哪怕是在後世,有人報官也要求爺爺告奶奶一般祈求模樣,而有些人卻可以想方設法旳鑽著法律的漏洞。

更何況大明朝?!

伯娘和小瑤看著甄武。

這個年輕的將軍在換了便服後,好像少了一些鋒銳,可是軍營中曆練出來的硬朗氣質,仍舊給人一種淡淡的壓力。

他靜靜思索著。

良久,在幾人的目光下,他抬起頭。

“這件事,我會仔細考慮的,這幾日你們便在家中好好安頓…”

甄武話音未落,小瑤砰砰又是磕了三個響頭,甄武不悅的皺起眉頭,然後看向二賢。

二賢知意,連忙上前把小瑤拉起來,坐到一邊。

甄武這才看向伯娘,他開口道:“我不是推脫,此事牽扯秦王,頗為複雜,而且有句話也需提前和伯娘說到,即便要殺趙諱,也是我要殺趙諱,與趙諱在西安城所作所為毫無關係,更與秦王毫無關係,至於伯父被冤死這件事,我也不希望伯娘再次提及,至少這十年內不要提及,若不然,就請伯娘恕侄兒無能,此事我不會再管。”

頓了一下,甄武接著說道:“我不會把伯父之死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我不得不顧及皇家顏麵,要不然燕王如何容我,皇上如何容我,所以為了給大伯報仇,我不可能賭上我的前程,以及我一家人的性命,這一點還望伯娘理解。”

“那如何殺趙諱?”伯娘有點懵呼呼道。

甄武嗤鼻一笑:“殺一個人很簡單,一刀的事情,隻是需要仔細想個理由。”

單單殺一個秦王府的外管事,甄武還真的一點不懼,他連現在權勢滔天的藍玉義子都敢砍,更何況秦王的一個下人。

說起來,他還是燕王護衛軍千戶,對上秦王府的外管事,壓力不大。

隻要甄武不把秦王的醜事在北平城爆發出來,讓燕王陷入兩難之境,燕王自不會為了秦王的一個下人,和甄武過多計較。

伯娘和小瑤對視一眼,皆如釋負重的一笑,伯娘看著甄武,神色帶著感激道:“不管怎樣,隻要能殺得了那個惡賊,伯娘就心滿意足,伯娘在這裏也替你大伯謝謝你。”

“伯娘不必如此,我父親畢竟…”說到這裏,甄武突然止住了話,苦笑一聲沒有接著往下說,反而看了一眼伯娘和小瑤,話鋒一轉道:“聽三勇說,你們昨夜也遭了罪,還是梳洗一番,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就不多陪了,下去安排些事情。”

伯娘連連點頭。

甄武又和張玉清,二賢說了兩句,便退出了堂屋。

三勇跟著走了出來,甄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昨日值了一晚,早些去睡覺吧,晚上還需當值呢。”

“哥,我也想幫忙。”

甄武笑了笑,饒有興趣的看向三勇。

這小子到底是大了,想要插手家裏的事情了。

不過這件事,三勇插手沒有什麽利處,所以甄武還是搖了搖頭道:“行了,這點小事不需要你,你在巡防營好好當差,總有幫到家裏的一日。”

“哦。”

三勇有點不太樂意,但是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和甄武告辭後,去往他的院中。

甄武仰頭看向天空,秦王府一個小小的管事竟敢在北平城放火,真是好大的膽子,不知道朱棣若是知道是秦王的人放火,會不會發愁怎麽處理才不會惹得朱元璋,朱標以及秦王的多想。

甄武歎了口氣,莫名其妙的竟然把此事接了過來。

秦王,趙諱,近百人冤魂。

這世界上需要一些伸張正義的人,他雖然自認做不到那麽純粹,可是遇到這種事情也願意力所能及的給予幫助。

更何況還是親戚。

兩個弱女子千裏尋仇,多少有些衝擊甄武的良心。

甄武搖了搖頭,不再想這些問題,他在前院等到曹小滿等人過來後,讓兩人快馬去往西安城,簡單調查一下趙諱此人是不是真的該殺,是不是真的作惡多端,他不是矯情,隻是不想受到欺騙,又讓其他人這些日子嚴加提防,然後還讓馬仁檢查一下各院的水甕,缺水的記得填滿,防止有人在家裏放火。

簡單安排好後,甄武動身去往按察司,他想要了解了解,昨日的大火,按察司是不是有了頭緒。

明朝地方上是三司製度,布政司,按察司以及都指揮使司,三司分掌一省行政,司法,軍事之權,三司互不統屬,各對中央負責。

按察司就是負責司法,刑獄的。

就在甄武出門找熟人打聽的時候,伯娘和小瑤兩人已經開始準備洗漱。

甄家自此上次改建後,便建了浴室,浴室分裏間和外間,外間建有灶台,可以直接生火燒水,方便往水桶裏加水,裏間有著洗浴的各種配置,像屏風,木桶之類的,還有各種洗浴用品。

而裏間的地麵也是陶瓷鋪成的,留有地漏,地漏直通外麵的一個小花圃,隻是可惜現在時節花已經敗了。

小瑤和伯娘兩人都泡在木桶裏,水汽盈盈下有著春光無限。

伯娘歎了口氣。

小瑤開口問道:“夫人為何還要歎氣,他們不是答應幫助咱們嗎。”

“世間多薄情,到頭來還是靠著親族,可你哪裏曉得我們家的情況。”伯娘歎了口氣接著說道:“若說我小叔子還在,此事我倒也可心安理得,但是我妯娌與她的兒女,從未吃過我甄家的一粒米,如今卻要讓他們幫忙,多少有些羞愧。”

“可到底是親戚,親戚割不斷。”小瑤悶呼呼道。

伯娘聽了一笑:“這倒也是,老爺子隻有兩個兒子,而莪與你甄叔叔也沒有子女,以後啊,甄家正統,以及老家的一切,還是需要甄家老大來繼承的。”

說到這裏,伯娘饒有興趣的看向小瑤。

年紀輕輕卻波濤洶湧,更兼生著一個弱柳之腰,端的是好身段。

伯娘笑著問道:“若是我侄兒幫咱們報了仇,你要如何報答?你可不是我家親戚哦。”

小瑤耷拉著腦袋,一雙雪白的手臂搭在木桶邊緣,眼中流露出一抹傷感:“我與我父親相依為命多年,以往常受甄爺的資助,並無財務,若…若真報了仇,我亦未死,大不了給他為奴為婢,伺候他一輩子,我陳瑤也是讀過書的,曉得有恩必報的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