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依舊在匆匆流逝。

這一日,鐵嶺衛指揮使張權的家中。

“大人,商隊的貨物已經避開清河關,全部陸續進了泰寧衛。”一個千戶打扮,長得卻如頭肥豬一般的人說道。

“嗯。”

張權輕輕道了一聲,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又沉聲囑托道:“這次千萬不要出了紕漏,因為這次不僅有阿紮失裏的貨,還有額勒伯克的,要不然察罕也不能千裏迢迢的過來盯著。”

說到這裏,張權突然來了氣,一拳錘在桌子上。

“奶奶的,做個買賣也這般小心翼翼的,這遼東若是沒我爹,能打的下來?前些年有錦衣衛盯著,我還讓張琪幾分,奶奶的沒想到反把他的脾氣讓出來了,現在還敢給我找事,小心我讓這個小崽子去地府見閻王!”

“大人不必動怒,太子讓皇上撤了錦衣衛後,雖說還留有暗樁,可到現在也吃了咱們好幾次銀子,現下他還隻是對咱們買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等到讓他再吃幾次後,總能讓他徹底閉上眼,到時候大人想做什麽,自然就能做什麽。”

張權點了點頭,同時心裏也消了幾分氣,語氣一轉問道:“那個小崽子現在老實嗎?”

“老實,守著他的清河關沒有出來過,不過有件事挺奇怪的。”千戶說道。

張權看去。

千戶接著道:“張琪有一個世交來了鐵嶺衛,帶著十幾個人,說是藥商,可瞧著都有些軍武作風,但是從路引上一點也查不出來端倪,甚至我派人去他們原籍滄州查了查,還是沒查出任何問題,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而且更奇怪的是,今日又有一批人,從咱們鐵嶺去了清河關,你猜這些人是誰?又是張琪的親戚,你說這短短半個多月,來了兩批人去找他,奇不奇怪?”

張權陷入了沉思,半晌,心中拿定主意道:“走,咱們瞧瞧去,親眼看看都是些什麽人,即便沒問題,也能臊臊那崽子。”

說完,張權起身,率先向外走去,然後,帶著一眾人騎馬奔向清河關。

與此同時。

甄武正在張琪家中,與張琪探討著軍武當中的一些事情。

隨著探討的話題越加深入,兩人每每也各有收獲。

而通過聊天,甄武對張琪這個人的認識,也越來越多,總得來說,性子雖然有時候顯得跳脫了些,但是沉穩起來確實是一個很好的軍人。

他對蒙古人的認識格外深刻,也許是與蒙古人打過許多次仗的緣故,往往每次說起蒙古人的時候,都帶著一股恨意和憤慨,所以,張琪對邊境走私這件事也是格外的痛恨。

在他的觀念裏,這就叫資敵。

甄武有意和他掰扯兩句,斷絕貿易解決不了問題,但是想了想還是沒有說。

就在這個時候,管家來報,張琪老家有親戚過來了,張琪頓時扔下話題,一臉欣喜的站了起來。

他剛要邁步出去,可剛剛抬起腳,才反應過來,甄武還在,連忙轉過頭帶著歉意道:“實在抱歉,主要是家兄早早就送來了信,按照時間推算前幾日就該到的,可一直未到,心中不免擔憂,所以剛才聽報後,才一時激動。”

甄武含笑搖頭道:“理解的,若是我,怕不會更歡喜,張兄大可先忙,我隨管家離去便好,等改日方便後咱們再聊。”

然而,甄武剛剛說完,一個少女,仿佛身上帶著風一般,伴著她清脆的話音與笑聲,一起闖進了房間。

“小叔,沒想到我爹會讓我過來吧,哈哈哈”

她的笑聲幹淨清澈,不帶一點虛假,單單耳聞就能想象到她有多麽的開心與開朗,仿佛生來從沒有遇到過煩心的事情。

甄武莫名的就被這道笑聲擊中,他上一世多苦楚,這一世亦壓力沉重,雖然臉上也常帶笑容,可他曉得他的情況,早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內心深處便再也沒有輕鬆的笑過。

即便開心時刻,心中也壓著沉甸甸的憂愁和壓力。

可他向往那樣的笑容,即便他沒有了,可看到旁人這麽笑,也覺得歡喜。

甄武抬頭,看向少女。

下一刻。

他與少女都愣住了。

然後,甄武鎖眉,而少女詫異後,眉毛一舒,笑的更加燦爛。

這少女正是甄武在榆木驛站遇到的張柔甲。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張柔甲帶著月牙眼笑道。

“我也沒想到。”甄武有點不願意麵對。

“我還沒謝謝你之前救我一命呢。”張柔甲說道。

這一句話,直接把甄武和張琪兩個人都驚住了。

甄武隻覺得,咋滴還沒穿幫?難道後來就沒找大夫看看?

反應最大的張琪來不及問兩人為什麽會認識,直接問張柔甲:“路上是出了什麽意外嗎?到底怎麽回事?就沒人護著你嗎?”

“不是,不是。”

張柔甲搖著頭,開口把驛站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越說,張琪越覺的奇怪,忍不住的開口問道:“你是說他是醫術高人?”

張柔甲連連點頭。

張琪看向甄武,別人不曉得,他可曉得甄武是燕王護衛軍百戶,一直當兵的怎麽可能有時間研究醫術,懂點外傷處理就了不得了。

而甄武有些懵,怎麽不僅沒穿幫,還冒出來高人兩個字?

可還沒等他搞清楚,張柔甲已經感謝上了,甄武瞥了一眼張琪古怪的眼神,一時間覺得非常尷尬。

甄武幹咳了兩聲:“不必道謝不必道謝。”

“客氣啥。”

張柔甲說完,又轉頭衝著張琪道:“醫術非常高的高人,你們不知道,後來給我看病的那個郎中是怎麽誇讚的,還有…”

“等等,等等。”

張琪突然出聲打斷道:“大侄女,你先和我說一下,你得了什麽病?”

張柔甲張嘴剛打算說,可是想了想,覺得她說不清楚,便看向甄武道:“你是大夫,你說給我小叔說一說吧。”

甄武幹笑了兩聲。

這要怎麽說?

接著編?

張琪又說話了。

“兄弟,咱這幾日的交情可不錯,你騙誰,也不能騙我吧。”

要說甄武醫術了得,他是一丁點也不信。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指揮使張權突然闖了進來,身後跟著一臉焦急的管家。

張琪眉頭一皺,揮退了管家,也顧不得問甄武了,看向張權問道:“指揮使來我家,不知有何貴幹?”

張權仿佛沒有聽到張琪的話,自顧自念叨著:“倒是巧了,這會兒竟然都在。”

說完,張權在張琪和張柔甲兩人的臉上打量了一番。

“這個是親戚,沒錯。”

隨後,張權就把目光轉到了甄武身上,隻見甄武身材高大,筆挺中又帶著硬氣,確有幾分當兵的氣質。

張權眼睛一轉,想到甄武路引上是醫籍,打算試探試探,若是有問題,總能有防備,要知道他和張琪不對付好幾年了。

然後,張權笑著,看向張琪道:“聽說你這裏來了一位好郎中,我最近剛好有些不舒服,讓這位兄弟幫我瞧一瞧如何?!”

張琪心一沉。

甄武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