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的房間,格局都是一樣的。

可甄武在輕嗅的動作中,還是感覺到了不同。

張柔甲的房間帶著淡淡的清香,細細體會仿佛是獨屬於少女的體香,但也可能隻是甄武的心理作用,或者是他從他們汗腳味房間出來後產生的一種落差。

不過有一點甄武可以確定,那就是女子出門,與男子終歸是不同的,就像張柔甲此刻蓋著的便是她們自帶的被褥。

而甄武他們帶兩件換洗衣服就已經頂破天了。

甄武看向張柔甲。

月環在床邊細聲的說著:“小姐不怕,大夫來了,咱們看了大夫就沒事了。”

張柔甲睜開眸子,眸光裏頓時出現了不遠處甄武的身影,她略微詫異,這不是白日裏被欺負的藥商嗎?

下一刻,張柔甲再也不顧得詫異,渾身發冷的她,忍不住又蜷縮了一點,她把手腕伸出了被子,語氣無力的衝著甄武說道:“麻煩大夫了。”

月環讓開位置。

甄武走過去,手指輕輕的搭在了張柔甲如皓月般的手腕上。

他麵上淡定,但是心裏亂如老狗,在別人眼中,他正閉目凝神細細體會張柔甲的病症,可他清楚,他隻是在盡力的思索著對策。

藥肯定是不能亂開的,這真能吃死人。

他還做不到視生命如草芥。

更何況,這少女長的也如花似玉,因亂吃藥丟了性命,總歸有些可惜,而且甄武有些喜歡她的眼睛。

或者說欣賞。

他真覺的特別好看。

哪怕因為病著,張柔甲的眸子有些黯淡,可依舊看的出來甚是靈動,眼尾處微微上翹,配上她的五官,即便沒什麽表情,仿佛也帶著笑意。

讓人瞧了,忍不住的心生愉悅。

一旁的月環和張叔,滿臉緊張的看著甄武,越看越緊張,他們雖不曉得如何治病,但是也知道甄武把脈的時間比正常的時間多了些。

當他們看到甄武終於把完脈,站起身後,連忙問道:“黃兄弟,我家小姐病情如何?”

張柔甲也睜開眼睛看向甄武。

甄武衝著張柔甲和善的笑了一下,眼中帶著自信,傳遞給了張柔甲。

張柔甲心中立刻放鬆下來,一雙眼睛一彎,就變成了笑盈盈的月牙。

甄武回過頭,示意張叔外間談話。

張叔一拍腦袋,暗罵自己急糊塗了,怎麽可以當著病患談論病情,隨後連忙請甄武去外麵說話。

到了外麵,甄武眼睛一轉,尋思著,開始演吧,先把病情往大了說一說,這個標準流程總歸錯不了。

他歎了一口氣道:“情況不是太妙。”

說完,甄武看了一眼張叔的神色,見他更加緊張,入了甄武話語的節奏,這才開口接著說道:“這是外邪入體,導致肺氣失宣…失宣…”

甄武嘴上的話突然停住了,人也愣了一下,他本來打算扯點專業術語,但臨到嘴邊發現自己也不知道幾句。

這就有點尬住了。

張叔正聚精會神的聽著,一邊點頭,一邊還問道:“然後呢?”

然後呢?

鬼才知道然後呢。

甄武翻下白眼,腦子一轉,破罐子破摔,嘴上話鋒頓時變了:“算了,不和你說行業話了,講點你聽的懂的。”

“如此更好。”張叔倒是更激動道。

這讓甄武有點欣慰。

甄武捋了一下思維道:“前幾日風大,應該是受了風,但又不是一般的受風,這個風你不懂,很嚴重,而且這個病情來的很急,在她體內亂竄非常不穩定,所以現在這個情況說實話不好辦。”

甄武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首先她現在不能用藥,是藥三分毒,即便再溫和的藥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也太猛,藥力和外邪對衝,很可能出大問題,除非等到病情稍顯穩定。”

“何時才能穩定呢?”

“也許要到明日,你應該也派人摸黑去請郎中了,到明日郎中來了,病情如果穩定下來,可無憂矣。”

張叔頓時急了:“我家小姐這般模樣,如何等到明日,求黃兄弟再想想辦法。”

甄武歎了口氣,這事看來確實推不了了。

隨後,想了想道:“那我隻能一試。”

“有勞黃兄弟了。”

……

風寒這種病,不嚴重的隻是小感冒,睡一覺就好,可是嚴重的,若是不能處理及時,在這個年代真能要人命。

甄武也隻能盡力而為,說起來,他肯定比張叔他們這些門外漢強。

他們估計也隻曉得喝個薑湯,而張柔甲的情況,顯然薑湯壓不下去風寒。

既然薑湯不行,那就再加點東西。

受了風著了寒,吃點辛辣的,能夠發汗解表的肯定是沒有壞處,所以甄武去廚房,用生薑,蔥白等辛辣的材料熬了一碗粥,最後瞧著廚房還有花椒和胡椒,也碾成粉灑了進去。

味道不用說,指定好不到哪裏。

但應該能有點作用。

甄武讓月環端給張柔甲喝,又叮囑多蓋幾層被子,然後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間,一走進屋裏,薛祿幾個就看了過來。

胡長勇問道:“你真給人家看病了?”

甄武瞥了他一眼:“有問題?”

胡長勇立馬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但是看向甄武的眼睛卻越來越怪異。

要說甄武勇猛,他們都認。

聰慧有法子,他們也認。

可不能連大夫的活都能幹吧。

薛祿是個實心眼的,忍不住開口道:“甄老大,你不會給人瞎治的吧?”

甄武臉一黑。

“這麽不會說話,就去外麵守會夜。”甄武沒好氣道。

薛祿立馬閉上了嘴,訕訕道:“睡覺睡覺。”

甄武眼光順著薛祿又挨個看向胡長勇三人,他們三人連忙也都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甄武滿意的笑了笑。

一群兔崽子。

第二天,他們早早就起來了,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吃了點東西,便向著山海關而去,而張叔他們,甄武並沒有見到,想來也是一夜守著張柔甲,滿心都撲在了張柔甲的病情上。

這讓甄武也少幾分尷尬。

說到底,他們走的這般早,在甄武心中也有點抓緊時間開溜的意思,畢竟醫道博大精深,他雖瞧著是風寒,但是風寒也分好多種,而且和風寒病症相似的病也不在少數。

他的一道藥膳,對風寒管點用,但是對別的可沒什麽作用,若是不對症,按照張柔甲昨夜的架勢,今早還不曉得會變成什麽樣子。

若是真出意外,死了的話,甄武定然會心生內疚。

路上甄武回望榆關驛站,歎了口氣,心中想著,但願那姑娘福大命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