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方州市·第一綜合學院 Part.31 回憶再襲

【智慧越高的物種越能夠操控麵具。——麵具第二定律衍生定律】

這個女孩今天沒有像上次那樣把頭發紮起來,而是隨意地披在兩邊肩膀,看起來有一種隨性的美感;她穿著的是一身黑白條紋的長袖,袖子挽在小臂中間,露出了依然白皙的皮膚,末端也依然是那雙纖細的手掌;褲子換成了一條淺色的牛仔褲,勾勒出她修長的雙腿。

不一樣的裝扮,有著不一樣的美麗。

女孩細細地看著朱赫的臉,隨後輕聲的說了一句:“我叫陳馨冉,是張瑤的室友…以前的室友。”她的這個“以前的”說得非常低沉,透出一種濃濃的傷感。是啊,張瑤已經不在了,關於她的一切,都成了“以前的”了。

“原來、原來是這樣…”朱赫表情嚴肅,恍然大悟。

原來這個女孩是張瑤在這一院讀書時的室友,這就能夠解釋為什麽她會望著小雜院的廢墟流淚了,也能解釋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這裏,原來她本來就是這個學校的。不過,她又是怎麽認識朱赫的呢?

“你…你怎麽認識我?”朱赫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嗬嗬…我見過你的照片。”聞言,這個叫做陳馨冉的女孩苦澀的笑了笑,“以前張瑤經常給我們說起你,也拿你的照片給我們看過。”

陳馨冉嘴中的“我們”指的是她們寢室除了張瑤以外的其他人,說到這裏的時候,陳馨冉的眼前又浮現出了那時候的一幕幕。寢室無數個熄燈的夜晚裏,寢室六個姐妹互相說著心事,互相挖掘著別人的八卦,在五個人的威逼利誘之下,好不容易才讓性格有些靦腆的張瑤說出了她的心上人,也就是朱赫了。張瑤和她口中的朱赫,那種青梅竹馬的純潔愛情(事實上還沒點破)讓寢室裏的大家羨慕不已,於是大家又吵著要看朱赫的照片。

那是多麽美好的回憶啊,想到這裏,陳馨冉的臉上浮現出會心的微笑,帶著淡淡的苦澀。

“…我們一早就說好了暑假的時候要去每個人的家中好好玩幾天,張瑤放假放得最早,當天就坐車回家了,過了幾天我也放假了,不過寢室裏別的姐妹還沒放假,我等不及,就一個人先去找張瑤了。”陳馨冉看著窗外的淅瀝瀝的小雨,靜靜地說著,“我知道你們家的地址,所以我沒有告訴張瑤我提前過去,想給她一個驚喜…結果我到的時候,就看到…”

說到這裏,陳馨冉沒有說話了,臉上是說不出的悲傷。

“…”朱赫靜靜地聽著陳馨冉說話,這些話,每一句都像是鐵鉤一般,勾起了朱赫對張瑤的回憶,對小雜院的回憶,對那天晚上的回憶。

“張瑤在我們寢室是最小的,我們都叫她小六子。”過了好一會,陳馨冉才繼續說道,“她長得漂亮,性格也好,率真不做作,又節約,不虛榮不攀比,學習也認真,說話從來都是輕輕的,從沒和人紅過臉…又勤快,寢室裏的衛生爭著做,從沒有翹過課…”陳馨冉一句一句地說著,好像要把張瑤所有的優點都說出來一般,隻是她說著說著,聲音就有些哽咽了。

“…那天,我從住在那旁邊的人那裏知道,火災就是張瑤回家那晚發生的,整個院子除了兩個上班不在家的人,其他人都沒有出來。我知道你是其中一個。”陳馨冉回過頭來看著朱赫,接著說道,“那天那個人就是你吧,看到我看你,就急匆匆地走了。”

“是。”朱赫點點頭,慢慢說道,“我那天不知道你是張瑤的朋友。”

“你能給我說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嗎?”陳馨冉突然嚴肅地問道。

“對不起,不能。”朱赫表情也很嚴肅,搖了搖頭。

“哦…”陳馨冉沒有再繼續問了。她想,這裏麵一定也有著朱赫所不願意提起的事吧,揭人傷疤的事就算了。再說,既然已經能夠肯定地知道張瑤已經不在了,再多問,也沒什麽意義了。

隻是,每次隻要一想到張瑤這個這麽好的姑娘就那麽突然不在了,陳馨冉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傷感。不過,生活總要繼續,逝者已去,生者要好好繼續活下去才行。

“對了,張瑤在寢室裏剩下的東西一直沒有人來領,我們把不重要的都處理了,其它還有不少小東西都留著,要不,全都還給你吧?”陳馨冉突然說道。

“好…好吧。”朱赫心下一疼,點了點頭。

“那好,我今天回去和大家把東西整理一下,改天給你送過來。”

“不用這麽麻煩你,你整理好了我直接過去拿吧,不勞你跑一趟。”朱赫客氣的說。

“也好。”

之後兩個人相互交換了電話號碼,又各有心事地隨便聊了幾句,然後,陳馨冉起身想要離開了。

“很高興認識你。”陳馨冉最後朝朱赫看了看,輕輕地笑了笑。

“我也、我也是。”朱赫也起身。

陳馨冉離開之後,朱赫已經完全沒有了看書的心思,現在的他,被一種濃濃的思念包圍著。他的眼前不斷地閃過小時候在小雜院生活的片段:去各家吃飯,在樓頂和張瑤捉迷藏,守著看電視,幫張嬸洗碗,聽鄭爺爺講故事…如此種種,點點滴滴,全都浮現在朱赫眼前。

不知什麽時候,朱赫的眼睛已經朦朧了。

朱赫以為自己的眼淚已經流幹了,看來,還沒有。

收起書,今天就早點回寢室吧。朱赫慢慢走出了圖書館,外麵還在下著小雨,不過已經下了很多,不打傘也不會淋太濕,微風吹來,有點涼絲絲的。

朱赫一個人漫步在雨中,孤單的背影與因下雨而顯得有些朦朧的校園,構成了一幅有些淒涼的畫麵。

“哎?巫師,你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坐在電腦麵前的網仔看到朱赫回了寢室,有些驚訝。一般來說,朱赫這個家夥可是天不黑不回巢的呀。

“沒什麽。”朱赫沒心思說話,把書朝桌子上一扔,便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喲,心事重重的,怎麽,你終於想通了,想找女朋友啦?”網仔鬼叫道。

“沒。”朱赫想著心事,不想說話,隨便的答了一聲。之後網仔還在唧唧喳喳的對他說話,他已經一個字也沒有聽到了。

網仔說的事,還是朱赫剛進寢室那天虎子對他說的那件事,虎子的一個朋友在國慶日的時候會請所有5502寢室的大家去紅石島度假,但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必須帶上女朋友。這件事已經說了快一年了,經過了這麽長的時間,5502寢室的諸位基本上已經找到了共赴紅石島的人選了,連網仔都在網上找到了一個女朋友,現在再談起這事他就一點也不像剛開學時那麽發愁了。

朱赫是這學期新進寢室的,而現在距離10月15日的國慶日已經隻有不到兩個星期的時間了,但他一直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大家見他的樣子,也實在不好強求。

“哎,老二,你跟你那個劉雲最近怎麽樣了,還在吵架嗎?”見朱赫不搭理自己,網仔轉而找老二說話,不過吳天睡得正熟,隻能以鼾聲來回答了。

見了兩個人都不搭理自己,網仔自感無趣,也就繼續回到電腦上去了。

寢室安靜了下來,朱赫的心,卻靜不下來。

與此同時,在一院體育館旁邊的一個小花園裏,正坐著一個人。

這裏是校園裏非常偏僻的一個角落,自從體育館建成、把這裏的一道小門封了以後,這裏就鮮有人來了,因此這個人坐在這裏,誰也不知道。天空中還下著小雨,從這個人身上打濕的程度來看,他已經坐在這裏坐了好久了,不過他似乎毫不在意身上沾著的雨水。

他低著頭,看似在擺弄著手中的手機,不過,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這個人,正是麵具係製麵一班的班長,方豪。

自從前些天在麵具晚會上讓朱赫出醜的計劃失敗之後,方豪這些日子一直都很消沉,心情相當不好,這段時間的心境,恐怕是他活的這十幾二十年來有過的最糟糕的了。

一個人,如果長時間站在同一個位置上,就會產生習慣,會理所當然地想自己就該是這個位置上的人。一旦某天,這個位置失去了,他就會感覺非常不適應,甚至可能會恐慌,會瘋狂,會不計一切代價想要回到以前的位置。此時此刻的方豪,就幾乎是這樣的感受。

人群中的焦點,這是方豪站了至少六年的位置,身邊的所有人,都是圍著他轉的,而現在,一切都變了。老師誇耀的,不是自己,身邊的人談論的,不是自己,走在路上被人用羨慕的眼神望著的,不是自己。這一切,都被一個叫做“朱赫”的人搶走了!

“我就要提他就要提他,他就是比你好!”

今天方豪和女朋友大吵了一架,上麵這句話,就是方豪記得最清楚的一句話了,這句話,如同魔咒一般一直回蕩在他的耳邊。

“他就是比你好…就是比你好…就是比你好…”

方豪靜靜地坐著,全然不管濕透了的頭發和衣服,他突然抬起頭望著灰色的天,喃喃道:“我要把一切拿回來…”

說完,他低下頭,撥通了一個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