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11 衛國市
【“你，在等什麽？”“等我生命裏所有還沒有出現的事物。”——無】
你問“呼嘯”是一種什麽聲音？呼嘯，就是大風從高低起伏的山間刮過，從一望無際的草原刮過，從你的麵前刮過，你耳中聽到的那個呼呼呼、嗚嗚嗚的尖嘯聲。高興的人，幸福的人，聽不到呼嘯，因為呼嘯本身就帶有一種蒼茫悲涼，那風中的嗚咽如訴如泣，而這些隻有本身心中也同樣悲涼的人才能察覺。
幸福快樂的人眼裏隻有幸福和快樂，而悲傷慘淡的人，卻能夠從大自然氣壓差產生的自然現象裏麵聽到自己內心的哭聲。
…
“嗚嗚嗚——”
大風呼嘯，夾雜著鵝毛般的雪花，從早已迷蒙的前方刮過來。這裏是一片雪山，大雪山，此刻正下著大雪，刮著大風，山不知到底有多高，山間那迷迷蒙蒙的不知道是霧還是雲，再加上那一片片劃過的雪花，眼前便是白茫茫一片。
暴風雪天氣，這大約是雪山上能有的最惡劣的天氣了。
還好這樣的雪山上並沒有住人，甚至來說幾乎是鮮有生物，如此看來倒也算是無害的了。慢！結論似乎下得為時尚早，因為就在這雪山之上，突然遠遠地出現了幾個黑點。那黑點們排成一列，頂著風雪在雪地上緩慢前進——是人。不斷有雪落在他們身上，他們每隔一會就要抖抖身上的雪，不然想來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雪花給完全蓋住，成為了這白色世界的成員。
走走，停停，這幾人行路顯然十分艱難，好不容易，他們終於來到了雪山靠近邊緣上的一處稍高的位置，能夠將站在這裏從雪山上朝下遠望。
“呼、呼～這下麵，就是呼～就是衛國市了，呼、呼～”
朝著山下望去，透過那密密麻麻的雪花，隱隱約約能夠看到風雪中的山腳下，有一座城市，靜靜地在那裏等待著人去靠近。
“終於到了！終於、終於，到了。”
這雪山上的幾人，不用說，自然是朱赫一行四人了，從方相州監兵市出發，朱赫和馬克一路護送前“孟章慶門公”錢雲海和他的女兒錢寧寧，終點便是這位於雄伯州北方的邊境城市“衛國市”。
他們是通曆2013年6月底離開監兵市的，那麽現在的時間是多久呢？好問題，現在，已經是通曆2014年1月初了。半年，這一趟路他們整整用了半年！不過短短五百多公裏的距離，竟然花費了這麽長的時間，不得不說這是朱赫和馬克一開始都完全沒有想到的。
“等我下了山，我要一邊吃烤全羊一邊在遊泳池裏泡八十度的溫泉泡、泡到死！”馬克拉了拉套在頭上的抓絨帽，讓眼睛露出了更多，好仔細望望遙遠雪山下的城市，雪花之中他的眼神滿是饑渴。
“寧寧，你好多了吧？呼～呼，很快就要到了，再堅持一會。”錢雲海回頭扶著女兒，給她鼓勵。
“我沒事的。”錢寧寧搖了搖頭，示意父親不用擔心。幾個小時前她在雪地裏突然暈厥，被朱赫背著走了很久才醒來，之後慢慢恢複，直至能夠再次行走，到現在似乎是沒大礙了。
馬克、錢雲海、錢寧寧三人都穿著一身厚厚的登雪山服裝，從頭到腳，裏三層外三層，包裹得比粽子還厚，渾身上下除了一雙眼睛或者一張臉以外，別的地方全都藏在衣物之下，想來倒肯定是非常暖和，但看著他們方才肉球一般搖搖晃晃的步伐，不僅讓人感到有幾分滑稽。
與這三人形成了鮮明對比的，則是走在最前麵的朱赫，比起三人厚厚的專業抗風羽絨衣，朱赫外麵卻隻穿了一件很薄的尋常羽絨服，也沒帶抗風手套和帽子——在這樣嚴寒的環境裏，他這身裝扮幾乎算得上是“夏裝”了。
半年，半年可以發生很多事。
一行四人從監兵市出發，實際上並沒有直接朝著衛國市前進，而是一直在帝國裏轉圈子，他們一會兒向北一會兒向西，一會兒前進一會兒後退，一會兒連續趕路三五天，一會兒又在某個地方逗留十餘日，行蹤實在沒有規律。對此朱赫一開始很不能理解錢雲海如此這般的意圖，不過後來慢慢就懂了，答案就是——魚餌。
魚餌是用來釣魚的，被錢雲海釣的魚，自然就是皇族派來的手下們了。半年時間裏他們四人並非遊山玩水那麽悠閑，而是躲躲藏藏，有時候又故意暴露點行蹤，來引誘追兵，朱赫已經數不清這六個月裏他們經曆過多少次的戰鬥了。
“下山吧。”
…
衛國市位於雄伯州北方，是個邊境城市，在整個大涼帝國屬於東北方位，緊挨冰原中立區，與寒原聯邦相望。舊時大涼與寒原時常爆發戰爭，衛國市作為兩國中間的城池之一自是成為了戰爭第一線，大涼無數位將軍將領在這裏打了他們的成名戰，也有不少敗將在這裏或戰死或被俘，甚至光是史書上明確記載的，就有三位皇帝在這裏戰敗被俘，千年來衛國市的戰況之慘烈可想而知。
衛國市的位置是一群雪山之間難得的山坳，可以說是大涼帝國通往寒原聯邦的必經之處，兩方的大部隊要進攻的話隻能通過這裏，足見其戰略地位有多重要。近代以來大涼帝國與寒原聯邦打了最後一場仗，最終簽訂了休戰協議，將兩國之間爭奪了上千年的一些土地劃分為了中立區，誰也不能染指，原本接壤的兩個國家中間便出現了一條狹長又廣闊的中立地帶，將兩個國家遠遠隔開。互不往來，已有百年。
但雙方都不曾掉以輕心，雖然已經休戰多年，卻仍然做著隨時可以開戰的準備。便拿大涼帝國來說，近代以來陸續在衛國市開辦的皇家軍事大學就有整整七所！據說還準備繼續開辦第八所，而長期駐紮在衛國市的軍隊人數更是一個難以置信的數字，其它的戰爭物資與軍備同樣也是難以估量。
不過這也非常容易理解，畢竟衛國市距離大涼帝國首都孟章市，還不到一千公裏，一旦衛國市這個關口被擊破，首都的安危便受到極大的威脅。古時候就不隻發生過一次寒原聯邦衝過衛國城池攻入都城的事例，那還是在騎馬與砍殺的時代，如今是戰車坦克的時代，進軍速度已是天壤之別。
於是，索龍古斯皇族再怎麽重視這一座城市，也就都可以理解了。
…
銀裝素裹，北國風光。
衛國市的風景是和大涼帝國別的城市所不同的，這裏終年積雪，放眼望去滿是一片白色的世界，一年裏隻有夏季那短短的幾個月能夠見到明媚的陽光，可甚至是在出太陽的時候，也仍可能會下雪——衛國市便又有“雪城”的別名，由來已久。
朱赫從小在南方長大，新陽市是極少下雪的，偶爾哪個異常寒冷的冬天可能會飄一些雪，那也是飄飄灑灑的小雪花，落在地上轉眼便融化了，從不會有積雪。這半年來在錢雲海的指引下，朱赫雖然跑遍了大半個大涼帝國，見識過許許多多不同的城市不同的景色，自然也見過不少雪景，但像衛國市這樣在如此極致的“冰天雪地”裏修建的城市，倒真的還是頭一回見到。
城市的建築大約也是灰白色的水泥修建而成，但上麵幾乎全被積雪覆蓋，基本無法見到它們本來的麵目，隻能看出個大致輪廓；街上行人眾多，大都穿得五顏六色，在這一片純白的世界裏顯得格外引人注目，而他們的衣服並不十分厚重，也就比其他地方穿的秋裝厚一點點，大雪紛飛，嚴寒無比，他們卻如此穿著，看來這衛國市的人們已經習慣了如此這般的生活環境，具備著極高的耐寒性；街道上濕漉漉的，卻一點也沒有積雪，雪花落到地上很快就會融化，這和兩側建築上的積雪形成了強烈的反差，想來這衛國市是采用了某種特殊的技術防止街道積雪，避免影響交通。
此時大雪仍然在下，城市裏是白茫茫的一片，抬望眼，城市四周也都是高聳入雲的巨大白色雪山，恍惚間，便如同置身在夢幻般的童話世界。
朱赫一行人走在衛國市的某條街上，城市裏已經不像之前雪山上有著暴風雨肆虐的惡劣天氣，但馬克和錢雲海父女仍沒有解開遮住了臉的帽子，而朱赫也有意無意地遮擋自己的臉，眼觀六路，無比慎重——這是四人“流亡”半年來已經養成的習慣。好在這衛國市的人們似乎早就對外來的“怕冷佬”見怪不怪，街上人來人往，也沒有人多去注意朱赫四人兩眼。
走到一個路口，朱赫身邊的錢雲海朝左方指了指，四人便朝著這邊繼續前進了。前麵仍是尋常的街道，街上也仍是不少尋常的人，熙熙攘攘，倒也熱鬧。
這時候，一雙黑色的粘著不少雪花的雪地靴出現在前麵，嗒嗒走了幾步，停住了，正對著朱赫四人走來的方向。朱赫警惕性高，幾秒鍾之後便發現了前方的情況，立即伸手攔住了錢雲海三人，如臨大敵，朝前方那人望去。
隻聽那人緩緩道：“你們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