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維護皇統
陸炳聽了袁宗皋的話點了點頭,這番話對他自己的教育意義也是不小,陸炳回到了宮中,一字不落的給朱厚熜轉述一番,朱厚熜聽到了心裏,立刻傳楊廷和入宮。
本以為事情就這麽了結了,怎曾想第二天又是正午朱厚熜又宣陸炳入宮,名曰一起用膳,實則事情又有變故。果不其然,朱厚熜按照袁宗皋的意思認了慫,把楊廷和請到宮中好說歹說了一番,可楊廷和還是不買賬。
這不,今日早朝的時候楊廷和還舉例說明,例子一共舉了兩個,一個是西漢漢成帝過繼皇弟之子,後為漢哀帝。第二個例子則是宋朝,宋仁宗過繼堂兄濮王的兒子為太子,這太子就是後來的宋英宗。兩人皆是認先皇為皇考,後人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的,這都是先人的經驗和傳統,值得讚揚。楊廷和還提點了道,說宋英宗的生父濮王日後因程頤的建議,被封為皇伯父濮國大王,這與給朱厚熜的生父興獻王封的皇叔考也是一樣的,也暗示日後會給興獻王一個更加響亮的名號,以告慰他在天之靈。
最後,楊廷和總結性的發出了一言,此言一出朝堂上下一片嘩然,短暫驚訝之後卻又紛紛讚同,徹底的震懾了朱厚熜卻也激怒了他,這句話就是:“有異議者,既奸邪,當斬!”朱厚熜現在給陸炳複述的時候還是非常氣憤,這句話明顯就是不把朱厚熜放在眼裏,更何況此言一出就算想要站在新皇身旁聲援的人也不敢了,甭管什麽目的都不敢,這可是直接掉腦袋的勾當。
“你說他守著我麵說斬這個斬那個的,到底我是皇帝還是他是皇帝,真是欺人太甚了!”朱厚熜說道。
“那陛下是怎麽回答的。”陸炳聽朱厚熜嘮叨完了問道。
朱厚熜一瞪眼:“我當時就指著他,又指著自己說,朕就不同意,朕就是奸邪,朕就當斬,你來我。”
陸炳哈哈大笑起來,朱厚熜怒氣衝衝的喘了幾口氣後也跟著笑了起來:“朕可算是氣壞了,到最後他們跪了一地,又是山呼萬歲希望朕三思,我也不說話轉身就走了。”
陸炳又低低的嘿嘿了兩聲,想想朱厚熜說的話就覺得好笑,他這一拍桌子說讓臣子來斬自己,這誰還敢啊。樂完了,陸炳思量了一會兒說道:“本來吧,咱們是認為讓你走東安門入文華殿是為了讓你給朱厚照當兒子,是故意侮辱你,結果是咱想齷齪了,看來是讓你給孝宗皇帝當兒子。”
“給誰當兒子也不行啊,哪有這樣的,生養之恩不能忘,哪裏能說朕的爹是誰就是誰,這不瞎胡亂嗎?”朱厚熜說道。
陸炳言道:“的確如此,這事兒還需請教袁先生一下嗎?”
“你怎麽看,平日裏你不是最有點子嗎?怎麽我當了皇帝了,你就不敢說話了,你還是不是我的.......不能叫炳哥,咳咳,那個你快點給我想想辦法,袁先生也是個老學究,他的辦法我學不來,也不會。”朱厚熜說道。
“我覺還得問問袁先生,我是這麽看,袁先生見多識廣畢竟也是在官場上混了幾年,從政的經驗比咱們都要豐富的多,可是年齡大膽子小做事一板一眼不敢放手去幹,官位低沒接觸過上層的政治博弈是袁先生的缺點。咱們可以聽取一部分袁先生的建議,我回去問問,若是他說同意楊廷和的想法,那我就不跟你匯報了。若是不同意,再問問辦法,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人多想想辦法總是好的。至於楊廷和與禮部尚書毛澄的建議,我覺得咱們不予采納,這有奶便是娘的窩囊事兒咱純爺們幹不出來。”陸炳說道。
“痛快!”朱厚熜大叫一聲:“這才是我的炳.......陸炳。”
陸炳笑了笑繼而講道:“楊廷和得罪了不怕什麽,他畢竟不敢公然兵變,他充其量就是想位極人臣或者說做這個天下的實際掌控者,而不是真正當皇上,起碼我是這麽感覺的,挾天子以令諸侯如是而已。楊廷和這個人好麵子講排場,要的就是這種大權在握,皇帝都拿我沒辦法的感覺,咱們不妨先滿足他。袁先生有一點說得對,咱們應該集聚力量,等咱們政治力量可以與之抗衡了再做打算。”
“你的意思是說楊廷和不想真正造反,或者說沒膽子造反對不?”朱厚熜說道。
陸炳點點頭:“反正我感覺是,首先這老頭雖然做事兒挺惡心人的,但也算是個忠臣義子。其次我想他也明白,他畢竟沒有什麽兵權,有的乃是政權,**說得好槍杆子裏出政權。還有句話說,書生造反三年不成,楊廷和在皇權之下還有些用處,整個人甚至殺個人都是沒問題的。但若是真的把你推翻了打起仗來,那必定是各自為政,誰手下有兵誰厲害,誰還願意推舉一個無兵無權的老頭做領袖呢?東漢的王允不就是這樣嗎,有了這等前車之鑒,飽讀史書的楊廷和斷然不會如此做的。那種局麵是咱們包括楊廷和都不想看到的,所以這點上請陛下放心,不必顧慮。”
朱厚熜眉頭緊皺:“這我就不明白了,既然這等事情沒有威脅,那咱們不甩楊廷和便是了,為何還要忌憚他。皇帝的權利天下第一,政治上我還怕鬥不過他嗎?”
“此言差矣,你鬥得過他,你也鬥得過群臣,可是若是群臣紛紛罷工,或者磨洋工的不作為,到時候百官停歇國家機關運行不起來,你說咱大明不是要渙散了嗎?楊廷和能操縱文官做這等罷工的事情,而你就不能讓他們恢複開工,就算用強令也不過是讓人虛以為蛇表麵服從背後罵街,不務正業罷了。”陸炳說道,朱厚熜沉默了許久點點頭:“你說得對,可是咱們該怎麽辦呢?真如袁先生所得,先隱忍?”
“對,等待時機,一舉清剿,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要等待契機。再說你急什麽,楊廷和這把年紀了,他越老就越鬥不過你了,時間才是一把殺人刀。”
“嗯,容朕想想。”
“那臣先告退,回去問問袁老再回稟陛下。”陸炳正兒八經的拜道。
陸炳出了宮,果不其然一問袁宗皋,袁老先生的意思是楊廷和等人說得對,這等事情倒也符合禮法無法辯駁,身為皇帝應當適應的委曲求全。陸炳搖了搖頭,看來這並不是袁老先生所擅長的。陸炳拜訪張永,希望張永能夠替自己詢問一番,那幫文臣到底想要得到什麽樣的結果,或者說這麽苦苦堅持讓朱厚熜換“父親”是為何目的。
張永正閑來無事來到了毛澄府中,毛澄對曾經八虎之一的張永印象並不壞,認為他良心未泯經常幫助朝中清官,於是熱情的接待了張永。張永直奔主題開門見山的把自己的來意說了一番,毛澄笑道:“聖上年幼不知我們怎麽想的也就罷了,怎麽連張公公也不明白楊大人的苦心。”
“確實是不明白,這是皇帝的家事,群臣這般指手畫腳的妄議,我這個專門伺候皇上的內監實在是不太理解。”張永道。
毛澄點點頭道:“那就是張公公對聖意逆來順受慣了,張公公你認為孝宗皇帝如何?”
“大大的聖明之君。”
“這就是了,若是當今聖上不稱孝宗皇帝為皇考,而正德皇帝已然駕崩,難不成要讓孝宗皇帝斷了血脈?這是於情上說,與理上說,皇帝遵照皇明祖訓即位並沒錯,可是張公公說這是皇帝的家事兒在下卻不認同,朕乃天下,皇帝的家事就是國事。如此說來,我們維穩的作為也是正當的。何為維穩,乃就是維護國之正統,維護皇帝的血脈的流傳,一種皇統的純正。嚴格的按照皇明祖訓來說,當今聖上還有許多地方達不到太祖高皇帝所言的繼承皇位的要求,若是不過繼於孝宗皇帝,難免就會有藩王質疑國家的正統,從而興兵作亂,所以我們這般作為實在是為國為民啊,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毛澄說道。
張永皺眉道:“那你們怎麽不把這番論調呈上去呢?我看聖上也是個通情達理的君主,天資聰穎的他定會理解諸位的這般苦心的。即便不會同意,也絕對不會因此記恨諸位,起碼有諒解你們的理由了。”
“怎麽呈上去,剛才這般論調你這麽理解還好,可換個說法難免會被人認為是說,聖上你並不是太正統的,是因為我們才把你推上大寶之位的,這不是邀功請賞嗎?與聖上的關係非但不會緩和,估計還會因此惡化,現在他已經是九五之尊了,質疑皇統這可是殺頭的罪過。再說此言一出,隻要白紙黑字那就是石破天驚,有心懷不軌之人定會因此作為理由,要麽說是維護正統,要麽說是清君側,總之到時候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亂呢。”毛澄回答道,然後低聲又補充了一句:“別忘了,江彬還沒抓到呢,藩王們也不太安生。”
張永點點頭:“那你們應該早作說明,以太子禮入京即位,當時讓聖上進京的詔書上明明寫著嗣皇帝位,並沒有以太子禮。”
“我們不是沒想到啊,本害怕提前說了有高人支招,到時候為難,這才在良鄉馬上入京的時候才說的,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啊。”毛澄一聲歎息。
張永抱拳起身告辭,毛澄送至門口,張永突然說道:“你們光想著國家社稷了,沒有考慮過聖上的感情嗎?”
“作為天下的主宰者,聖上應該付出些什麽,也應當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事情,同時他得到了天下。嗬嗬,為天下者不留私情。”毛澄道。
張永再次抱拳:“受教了。”
毛澄望著張永離去的背影,突然心頭一動快步上前,伸手拉住張永的袖子。張永嚇了一跳,毛澄是禮部尚書,最注意禮節這般無禮的行為如鄉野村夫一般,怎能讓張永不吃驚。
隻聽毛澄貼在張永耳邊道:“有人要參你,我也隻能說這麽多了。”
張永聽了一愣,隨即拱手抱拳深鞠一躬,對著已然拂袖離去的毛澄久久的沒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