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你怎麽今天盡說些喪氣的話。”陸炳道。
江彬苦笑曰:“好,不說了。不過,一會兒見了孩子,切不可說我是孩子的爹,否則童言無忌哪天說出去,免不了給你惹麻煩,更可能會讓江湖舊仇紛遝而至,引來殺身之禍。我走的時候孩子還小,認不出我來,今日也不想認識,便也少了許多麻煩,也解了一段牽掛。日後孩子長大了,若是我回不來,他也不會記得有我這個父親,對你自然是如親生父親一般,你們父子之間也不至於有什麽隔閡。請恕我多心,文孚你如此講義氣,我江彬也不能太不仗義了。至於名字,就叫陸繹吧,一個繹字,本意祭奠和絲線,表明江家的血脈根源相通和我父子之間藕斷絲連,也算了了我的一樁心事給自己一個安慰。文孚兄弟,你看可好?”
陸炳想了想,嘴中重複著陸繹的名字,然後讚道:“好,就權且叫陸繹吧。”
陸炳命人帶來江然,江然身子不高,小胳膊小腿的,一看就是因為吃的不好而有些發育不良,也對虧他此時還年幼,再過兩年即使想補救也為時晚矣了。這孩子長的倒是不臭,挺討喜的,這人與人之間要講究是否對眼,陸炳和這孩子對上了眼,於是柔聲細語的說道:“江然,從今天起你就要在這裏生活了。”
江然並沒有什麽反應,兩眼依然很是失神,陸炳的心中不覺有些酸楚。這孩子都快被郭勳折騰傻了,沉默片刻說道:“孩子。你到家了。”
江然申請一晃突然跪倒在地說道:“主人,小奴知道了,小奴再也不敢了。”
江彬頓時眼睛就紅了,知道自己兒子在郭勳家就沒少受苦,可未曾想到這孩子的精神都有些崩潰了,說出話來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後語的,慌慌張張好似懼怕那隨時而來的毆打一般。那幼小的身體顫抖著,失神的眼睛躲閃著。透出無窮的恐懼,看著看著,江彬的眼淚就下來了。郭勳,算你這個狗雜種命好,若不是現在沒法殺你,我定會將你千刀萬剮。江彬握緊拳頭,憤恨的想道。
那年全家被抄的時候。江然才兩歲,而今孩子已經不記得江彬了。江然的衣服很短,直立著不動尚且還能遮掩,稍一動彈就露胳膊露肉的,目所能及的地方盡是些鞭痕,眼光裏麵的懼意讓人看了心碎。好似眼前的這幫大人不是人而是魔鬼一般。
陸炳猛然一拍桌子喝道:“給我站起來。”江然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低著頭不敢說話,身子不停地打著哆嗦,就像是生病打擺子一樣。
陸炳走到他麵前扶住孩子肩頭,微微用力。語重心長的說道:“你給我記住,我叫陸炳。字文孚。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兒子,而不是誰的奴隸,隻跪父母,連天地都可不跪,不為別的,因為你爹叫陸炳!.............當然除了父母以外,你唯一要跪的是這個人。”陸炳說著話看到了偷偷拭淚的江彬,心頭又是一陣酸楚指向江彬,說道:“兒子,去,給那位大伯磕個頭。”
江然顯然不會因為陸炳的幾句話而釋然,他隻是個孩子,先前養成的恐懼讓他明白要服從大人們的一切命令,不管這個人是老爺少爺管家還是丫鬟。他沒敢抬頭看這個聲稱是自己爹的俊朗男子,因為從小他都被人罵做事沒爹的野種,而今竟然有人做自己的爹了,幸福來得太快了,讓江然有些不敢相信。
江然現在的順從,純屬先前的習慣,於是走到江彬麵前,納頭便拜。剛才那個說是自己爹的人說了不讓自己亂磕頭,可已經叩頭磕習慣的江然並沒有感到有什麽不適,反而因為這個頭磕了下去,而心情舒爽了很多,好似這才他應有的生活。
江然聽陸炳剛才的那番話,沒覺得有什麽,心中隻是有些許好奇,有些許激動,可今後的日子怎樣他說不準。但站在江彬的角度上卻截然不同,陸炳剛才的那番話卻著實令這個老政客的心中翻江倒海感動萬分,江彬伸手扶起了江然,摸了摸他的頭對陸炳抱拳道:“謝了兄弟。”然後轉身從窗戶翻出,消失在院落之中。
陸炳知道,江彬之所以匆匆而去,是因為心願已了,更是因為若是此時不走的話,怕是要淚灑當場泣不成聲了,到時候想走也走不了了,人就是如此親情的感動可能在一瞬間,便是永久的羈絆,牽掛終生。
陸炳坐回了木椅之上對江然說道:“從今天起,你叫陸繹,是我陸炳的兒子,沒有可以傷害你,欺負你。告訴爹,你叫什麽名字。”
江然這次聽明白了,這個男子果真要做自己的爹,不管他日後對自己如何,但是從今天起我江然有爹了!雖然江然年幼,但是也在郭勳的武定侯府中見過人家的父子,他曾問過為啥自己沒有爹,換來的卻是一頓毒打。
而今自己竟然也有爹了,這爹好似從天上掉下來的一般。雖然自己的爹沒有長長的胡須,年紀也很輕,但是一點也不減他的威儀,他正如一尊戰神一般端坐在木椅上,不怒自威!
江然諾諾的叫了聲爹,然後答道:“兒名曰陸繹。”
“給老子大聲點!”
“陸繹!”
“好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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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帶走陸繹給他安排房屋休息後,陸炳長舒一口氣,坐在椅子上對段清風說道:“這孩子多可憐啊,你怎麽還能笑出來呢?”
段清風笑道:“文孚兄啊,你現在怪可以的啊。我沒記錯的話,今年你二十有四吧。我剛才路過廂房,聽到屋內有一女子走路,分明有輕功的底子,但是略顯拖拉應該是有孕在身。我想應當是楊小姐,不,應當叫嫂夫人,這麽一來你就應該有三個兒子了。我在想,你若是到了不惑之年。是否就該兒孫滿堂了呢,哈哈哈哈。我就是笑這個,怎麽還不準啊?”
“去你的,當然準你笑了。你以為我想啊,少生孩子多種樹的道理我是明白的。”陸炳笑罵道:“不過你說的真可能有道理,我到不惑之歲的時候,怕是連孫子也有了。這說明啥啊。說明老子的家夥事兒強悍,有些人想要還要不上呢,所以咱就且偷著樂去吧。再說了,現在什麽年間,又不講究什麽勞什子計劃生育,生多了也不罰款。那我怕啥,生去唄,生個兒孫滿堂才好呢。對了,清風兄弟,你的內丹拿來了嗎?”
“拿來了。不過這一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我掌門師兄張清澤糾結了不少人。企圖搶奪內丹,練就一些邪門的功夫,如今我可是如同你當年一般,成了武林公敵了。”段清風道。
陸炳拍手笑曰:“你看,要不說風水輪流轉呢,沒事兒,這次咱哥倆還是站在統一戰線,共同進退。不過話說回來,有你師父丹陽子他老人家在這兒杵著,你掌門師兄張清澤如何陷害你,莫不成連你師父也陷害了?再說了,這老小子什麽倚天劍屠龍刀的謠言破解了?”
“師父到沒有遭受陷害,隻是內丹的消息一出百口莫辯啊,但是終究是同門師兄弟,在武當山的共同利益下到不至於太卑鄙了,打斷骨頭連著筋,這根上斷不了。不過你還說呢,你那幾句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誰敢不從,弄得江湖上風雲突變,你倒是出去征戰了,留下中原打的是水火不容啊。我武當也險些成了天下的敵人,除了少林派在新舊交替住持,南無派的劉至洞和紀聯洪師徒二人正在閉關,故而沒來以外,大部分門派都來了,武當山被群雄圍罵了數月,要不是家師他老人家還在山上,並下了一條死令,擅自闖山者死,估計早就有大膽狂徒衝上山去討說法了。這麽一來,我掌門師兄可沒少被師父訓斥,這才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呢。所以要說壞,還得當數你陸炳啊。”段清風也笑了。
陸炳嘖嘖了兩聲酸不溜丟的說道:“哎呦,還打碎骨連著筋呢,你忘了你師兄以前怎麽對你的了,你可別把他想太好了。我這人不愛傳閑話,隻愛辦實事兒,今日也就看在咱哥倆過命交情的份上我才多說兩句,你可得小心著你師兄點兒,聽到沒。”
“知道了知道了”段清風的臉上顯現出一股莫名的紅暈說道。
“你看起圍罵武當山的事情,就表明以武犯禁是要不得的。你說說練武強身健體也就罷了,沒事兒成天吃些鬥毆,開什麽武林大會,還推舉武林盟主什麽的,武林是什麽,就是綠林就是黑道,有這勁頭別跟咱大明對著幹啊,去打倭寇去啊。”陸炳說的義憤填膺唾沫星子橫飛。
陸炳緩了緩語氣又說道:“你說這幫武林中人是不是腦子缺根弦啊,我隨口一說他們就信了,這都過去幾年了,怎麽還沒解釋清楚呢?”
“自然不是,張師兄說的再清楚不過了,眾人也應當明白了,隻不過他們不想讓自己明白罷了。”段清風道。
“哦?此話怎講?”陸炳奇道,他還真沒好好地思量過這些武林人士是如何想的,總覺得這群人是一群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草莽,稍有頭腦的人也都從商從官了,誰還沒事兒在江湖上打打殺殺的。若是以武功生財或保命,陸炳上能理解,可如果提著腦袋過日子,掙不多的錢,吃萬般的苦,就為了習武本身,陸炳除了佩服以外還真說不出來別的什麽了。
段清風答道:“你這一看就不是純正的武林中人,你想啊,他們明白了倚天劍和屠龍刀是你隨口胡謅出來的,那首先在麵子上就要掛不住了,這麽多人被你一人戲耍,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豈會這麽就認了,這是他們故作不明白的一個原因。”
“還有就是一旦承認了這不過是胡說,那武當勢必要清算先前天下群雄來武當找的麻煩,這麽多年群雄沒少騷擾武當,這事兒他們不占理。最後是最主要的原因,那便是這麽鬧下去,對群雄有利可圖。隻要是堅持下去,武當就要時刻小心,任何一方麵出現了差池和紕漏都會被天下群雄問責和恥笑,最終武當會因為不堪受擾交出一套劍法或者拳法,給武林中人學習,這下就等於得了利了。我這麽說,文孚兄可否明白?不過如今,張清澤倒是成功轉移了視線,把眾人從糾纏倚天屠龍,轉移到了內丹上,對於他們而言,內丹可比武當的拳法劍法或者別的什麽賠償重要多了。不過也不用太過擔心,用不了一年半載,又會有人說這是謠傳,接著出來一堆所謂的高手辟謠,最後不了了之。這邊是江湖,虛偽而浮華,肮髒且卑鄙。”
陸炳微微搖首讚歎道:“恩,你說得對,隻不過以前在我看來肝膽相照的武林,比我想象的還要陰險和肮髒,這不光是人性上的問題,更是社會群體的因素。”
“其實不論官場還是武林,總之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齷齪發生。”段清風道。
“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陸炳突然想起了這麽一句話。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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