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沈南風直來直去,葉晚棠便也不琢磨什麽客套禮貌了。
她接過水杯:“我想知道你轉讓私人診所以後,會去哪裏上班,或者要去哪裏重新開設診所。”
沈南風坐進沙發,眼神落在對麵角落裏的白色貓爬架上,語氣冷漠:“我去哪裏,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葉晚棠臉色凝重:“小淮最近的身體狀況雖然不錯,可如果有什麽特殊情況,需要你來救助,我找不到你怎麽辦?
其次,你把診所轉讓了,我還不知道小淮以後的手術在哪裏做,如果在外地,我總該提前準備……”
“你永遠隻會說這些嗎?”沈南風低喝一聲,打斷她的發言,扶著腦袋感覺頭疼欲裂。
小淮小淮小淮。
手術手術手術。
永遠都是這兩個詞,這四個字。
其實這也沒什麽,他接觸過的所有病患家屬,幾乎都會圍繞這些字眼不停谘詢他。
他隻是有些懷念。
懷念在安東省的日子。
懷念他聽不到看不見,又不知道她的身份,以為遇到了一位熱情善良的姑娘的日子。
那姑娘容忍他的冷斥,傾聽他的苦難,照顧他的脆弱,無微不至。
就像母親哼唱的童謠裏,那個會來拯救世人的天使一樣。
他渴望遇見天使。
所以他放下心防,不再排斥她,允許她接近自己,委托她做菜,和她吹風、散步、曬太陽。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衝動地想過,如果她能一直陪著他,那他永遠眼瞎耳聾下去也沒什麽。
住院的這段日子,並不比住院前差勁。
第二天,他恢複視力。
他看到了“天使”的長相,也明白了“天使”的動機。
所謂的溫柔善意,不過是擔心他不給小淮做手術。
她現在找上門來,關心他未來會去哪裏,也是為了小淮。
葉晚棠愣住了,反問:“那我應該說什麽?”
她和沈南風之間,站著小淮和陸知微,不可能當知心朋友。
沈南風醫治了她的嗓子,救了她的父親,她又不能把他當普通人看待。
她在他恢複視力後對他釋放善意,他卻格外惱怒。
她公事公辦,言簡意賅,他又喝斷她的話。
她能怎麽辦?
她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
沈南風閉上雙眼。
也對。
她又能說什麽。
她有孩子,有丈夫,深愛孩子,也深愛丈夫。
正因如此,才會是一枚出色的棋子。
沈南風睜開眼,聲音微寒:“未來我會去哪裏,你很快就會知道。”
葉晚棠隻當他的工作要暫時保密,不再多問,提到另一件事:“那小淮的手術在哪裏做?”
“雲城。”
JR集團和封氏集團將圍繞意利科技,在雲城展開競爭。
“好,我知道了。”葉晚棠放下水杯:“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見。”
“慢走不送。”
兩人幾乎一起起身,一個朝臥室走,一個朝門外走。
葉晚棠還沒出門,身後傳來一聲悶響,轉頭便見沈南風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沈南風?”她語氣疑惑,走過去靠近了,才發現沈南風臉色透著病態的紅,已經不省人事。
她用手背摸了一下,滾燙的溫度讓她觸電般收回手。
“不會是換季的時候發燒了吧?”葉晚棠結合夏末秋初的季節,腦海裏立刻想到這個原因。
小淮往年身體不好的時候,總會在這個季節發燒。
地上涼,不能讓沈南風在上麵躺著不管。
葉晚棠雙手去拽沈南風的身體。
該說不說,成年男人可比梁小貝和她那個婆婆重多了。
她廢了老大的勁,才把沈南風扛在肩膀上,一邊艱難的走,一邊吐槽:
“我今年怎麽了,背完梁追月背梁小貝,背完梁小貝背沈南風,我上輩子是修長城的嗎,專門背石頭是吧!”
“還有你,沈南風,你一個醫生,連自己發燒了都不知道嗎?”
到了臥室,葉晚棠把沈南風甩在**,大口喘息,左顧右看。
看到書桌上的醫藥箱,她眼睛一亮,打開醫療箱,拿出溫度計量沈南風的體溫。
一量不得了,三十九度三!
她趕緊拿毛巾沾水冷敷物理降溫,再衝泡退燒藥劑,強行喂給沈南風。
雖然拿勺子喂藥,進少出多,需要她不停擦拭他的嘴角,好歹喂進去了一點。
喂過藥,她坐在床邊,臉色沉重,不敢擅離。
如果沈南風一會兒還不退燒,她隻能打120喊救護車了。
十五分鍾左右,藥效起作用了,沈南風退燒。
她呼出一口氣,拿走他額頭已經溫熱的毛巾,打算過了涼水再來降溫。
剛轉身,她的手腕被一隻還是很燙的手抓住。
“別走。”沈南風燒的稀裏糊塗,閉著眼睛憑本能留人。
葉晚棠沒想到沈南風會突然說話,一時半刻沒反應過來。
他聲音壓抑痛苦:“陪陪我,哪怕是假的。”
葉晚棠有點納悶:“什麽假的?我也沒打算走,我是想給你換條毛巾降溫。”
像是聽懂了葉晚棠的話,沈南風鬆開她,重新昏睡。
葉晚棠想了半天,沒想明白,然後決定不想了,給他換了條毛巾。
房間異常安靜,葉晚棠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時間還早,她不著急回家,沈南風又是個病人,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還是等沈南風徹底退燒了再走吧。
她回到客廳,點開鬥地主,想借此打發時間,沒等她匹配對手,注意力被亂糟糟的房間吸引。
這個房間真的太亂了!
亂得她無法忍受待在這樣的空間,幹脆放下手機,係上掛在廚房裏的圍裙,開始大掃除。
把不知道是穿過還是沒穿過的男士外套全部丟進陽台洗衣機清洗,把廚房池子裏的碗筷一律洗淨,把桌子抹了的掃了拖了,把胡亂擺放的醫術書籍整合回書架,把有的沒的各類藥物放回藥架,把過期了的食物丟進垃圾桶。
幾小時後,看著幹淨到可以反光客廳,葉晚棠心裏爽多了,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
叮。
洗衣機傳出結束工作的提示音,衣服洗好了。
葉晚棠去陽台晾衣服。
臥室裏的男人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