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寒爵做噩夢了。
他回到九歲那年,也是改變他人生的那一年。
在九歲之前,他對他的生活沒有意見。
雖然父母聚少離多,但父母很愛他。
母親會帶他出去旅遊,給他買禮物;父親會出席他每一個需要“爸爸”的場合,也不吝嗇在商業夥伴前笑著的介紹他,說:
這是我兒子封寒爵,拿了什麽什麽榮譽。
父親還經常語重心長地告訴他,身為封家的子嗣應該做什麽樣的事,身為男孩又應該做什麽樣的事。
他還有一位慈祥的奶奶。
大家都說,他是在愛裏長大的孩子,難怪溫柔開朗彬彬有禮。
他也是這麽想的。
直到他拿著新獲得的青少年油畫比賽獎杯,滿心歡喜去找父親求誇獎:“父親!”
他走進昏暗的房間了,才看到儒雅的父親在喝酒,一杯接著一杯,滿臉酒氣緋紅,神情是他從沒見過的頹靡。
“什麽事?”父親把玻璃酒杯砸在桌上,醉醺醺地抬頭看他,眼裏的情緒也很陌生。
他猜測父親可能有心事,便把獎杯藏到身後,搖頭說:“沒事。”
他不能打擾父親。
“讓你說你就說!”父親語氣不耐煩,又倒一杯酒,仰頭飲盡。
也許自己獲獎的事,能讓父親高興呢?
父親一直很驕傲他的成績。
這樣想著,他走到父親麵前,然後雙手呈上獎杯,笑容明媚陽光:“寒爵又拿獎了,贏了好多高中生呢!”
他以為父親會和往常一樣,誇他聰慧上進,父親卻一直盯著他,良久良久。
他笑容漸漸收斂:“父親?”
父親伸出手。
他眼神一亮,以為父親要拿走獎杯好好看一眼,主動把獎杯遞得更高。
誰知父親一手揮開他努力贏來的獎杯,雙手用力掐住他的脖子,眼睛猩紅:
“你為什麽要出生?你為什麽要活著!你為什麽不去死!”
“呃!”他呼吸困難,眼神驚恐害怕。
父親……想讓他死?
為什麽?
父親不是很愛他嗎?
父親……不是很驕傲他是封家的兒子嗎?
“如果沒有你,我根本不用和梁追月結婚,薑蓉也不會離我而去,說啊,你為什麽要出生!”儒雅的男人手上更加用力,恨不得掐死他,讓一切回到原點!
肺中的氧氣越來越稀薄。
“父親……我透……不過氣……”他缺氧地頭暈耳鳴,滾燙的淚水砸落在父親手背。
這並沒有引起父親的憐惜,父親更加發狂:“哭?你有什麽資格哭?我看到你就覺得惡心!還要裝成很喜歡你的樣子!你該死你知道嗎?你該死!我的孩子應該讓薑蓉生!”
死亡逐步逼近。
“兒子,你在幹什麽?快鬆開我孫子!”奶奶走進來,對著父親又打又罵,才救下他。
“醫生!醫生!”
醫生給他輸氧,他慢慢回到人世間,臉上淚痕未幹,腦中混亂不堪。
“為什麽?”他雙眼空洞,看著天花板問奶奶。
奶奶擦著眼淚,將他父親、母親和另外一個女人的故事說給他聽。
他才知道,他原來並不是在父母愛意裏長大的孩子。
他代表逼迫,代表權力,代表責任,代表拆散,代表仇恨。
這也是父母聚少離多的真正原因。
愛意隻是撒謊,共同出席宴會隻是偽裝。
他的父親,看到他便覺得惡心。
“現在是……幾點?”他聲音嘶啞。
奶奶看了眼手機:“兩點,怎麽了?”
“咳咳。”他從**下來:“晚棠妹妹……咳咳……今天要表演節目,我答應過要去看她的表演。”
小妹妹今天登台表演,葉母離世,葉父出國回不來,她隻有他陪伴了。
“葉家那個總喊你王子,要嫁給你的小姑娘?來,奶奶開車送你去。”
奶奶把他送到學校附近,附近聚了一堆人。
他聽到葉晚棠的聲音,擠進人群,看到葉晚棠穿著小矮人的人偶服,對著的另外一個男孩承諾“永遠陪伴”。
他愣在原地。
原來父親不需要他,葉晚棠也不需要。
他們都在撒謊。
隻有他一人當真。
他和人群一起散開,道路卻永無盡頭,走著走著,世界白茫茫隻剩他一個人。
“父親!”
他看到父親,父親轉身離開。
“母親!”
他看到母親,母親轉身離開。
“奶奶!”
他看到奶奶,奶奶轉身離開。
“晚棠!”
他看到小姑娘,小姑娘亦離開。
天地顛倒,他猛然下墜,如入無底深淵!
**的男人猛地坐起來,從噩夢中驚醒,大口大口呼吸。
方知是大夢一場,他靠在床頭,伸手撫摸脖子,低頭垂眸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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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鳥叫清脆。
葉晚棠精神抖擻,拽著父親去空腹體檢。
把父親送到醫生那兒,她離開醫院,發現醫院門口停著一輛特別酷炫的黑車。
黑車車蓋還有“江市JR集團”的噴漆。
江市,就是雲城隔壁城市。
JR集團,正是王特助說過的,封氏集團的對手。
“居然能在這裏遇到JR集團……”葉晚棠也沒多想,攔車去商場買可拚接絨麵方塊地毯。
09單人病房。
秘書打扮的男人在沈南風掌心寫字:“沈總讓我來慰問您。”
“我沒事,替我多謝沈總關心。”沈南風背脊挺直。
秘書又寫:“沈總還說,您隻是他養的一條狗,即便上任JR集團的CEO,實際控股權還在他手中。
眼下JR和封氏的競爭越加焦灼,沈總希望您別一而再,再而三地掉鏈子,不管是衝動複仇,還是衝動救人。”
沈南風驀地握拳,不願再讓秘書寫字,語氣冷漠:“我知道了,你走吧,我需要休息。”
秘書離開。
葉晚棠買好東西回來的時候,醫院門口那輛酷炫的車已經開走了。
她來到09病房裏。
眼睛蒙白紗的沈南風靠在床頭,手裏拿著紅絲絨盒子,不知道在想什麽,側臉很孤獨。
“難道在想陸知微?”葉晚棠腹誹了一下,便開始給堅硬的地鋪絨麵地毯。
鋪完地毯,沈南風保持原來的動作。
她離開病房,手機響了,崔春來打來的。
“怎麽了?”
崔春來言簡意賅:“我把陸知微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