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3.22
領路的仆婦也鬆了一口氣,主要是若她領著知府出了事,那主子們還不得扒了她的皮?能留下她一條命就算是謝天謝地,以後沒好日子過那是注定的。|多虧季知府酒意上頭,七拐八拐走進了旁的屋子,不然她家主子可要得罪人了。
季宣和黑著臉進了前廳,同桌的官員都有些醉意,看他這樣,不免問了問。季宣和含糊其辭,糊弄過去後,臉色才重新恢複如初。大堂裏比較熱鬧,吃酒席就沒有那麽講究,食不言顯然是做不到的,起了酒興之後,高談闊論,肆意喧嘩聲,處處可見。
客房離前廳不近,尖叫聲沒能傳進來。直到下麵人稟報,錢通判才臉色變了變,接著若無其事般,繼續招待賓客。這種事,他一個男子出麵不妥當,下人已經通知了他的夫人和幾個弟妹,他盡量穩住在座眾人才是正策。
季宣和有些不放心邵雲辰,他低聲吩咐知樂,讓他去垂花門傳消息,知樂領命而去。
錢夫人聽了下人的稟報,那一瞬間臉色幾乎是青中透黑,看到同桌的夫人們打量的眼色,她才勉強繃住,維持著一張難看的笑臉,借口衣衫沾了菜汁,需回房換衣,暫時告退而出,她那桌就由她的妯娌們照看。
女眷這邊,席位安排跟男賓那邊類似,主桌上做的是幾位老夫人。邵雲辰這次也落座在女眷這邊,他在第二席上,也就是錢夫人這桌。同桌的除開主家內眷之外,幾乎都是錢通判同僚的夫人。內眷吃席上,女眷占了大多數,為了方便,邵雲辰就帶了丫鬟曇意和小廝知書。
宴席吃到一半,就發生了這種令人難以啟齒的事情,對於作為主家的錢家來說,是極其丟臉的一件事,錢夫人自是要盡量將不利因素壓縮到最小。她貌似隨意的掃過廳中幾桌席麵,發現空著的席位有好幾個。為了以防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她又招來一批仆婦,讓人在廳堂入口盯著,有人離席,必須有自家人跟著,她則急急前往唯一的客院。
客院不大,比前院要小近半,位於前院和中院之間,靠右,客院其中一部分地方從中院騰出。剛才出事的地方是前院,錢家婢仆還算訓練有素,前院管事當機立斷,於第一時間將當事人都轉到了客院中。
饒是如此,注意到這起突發事件的人也不少。虧得是晚上,就算抄手遊廊上燈火通明,出入前院的人也不少,真正見到當事人真麵目的卻為數不多。但那兩聲尖叫卻將院子裏一眾人的目光都給吸引了過來,沒將廳堂中的那些男主子們給驚到,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錢家外院管事丁奉額頭上都起了虛汗,這事無論如何,他的責任都是逃脫不了。他心裏極恨,這是哪個王八羔子幹的,讓他知道了,隻要能躲過這次,他準饒不了。還好,還好,惹事的那兩個姑娘都不是自家小姐,他的責任總算能少一點。
錢夫人被引進客院偏房,那裏丁管事正候著。他不安地走來走去,這樣的事,他聽說過,丁家卻從未發生過。丁家家業不是很厚,真正發達起來的時間也就短短一二十年,丁管事能及時反應過來,將事情壓製到最小,已是他頭腦機敏,換成個不經事的,搞不好,會讓事態進一步擴大,那後果就更為嚴重了。
其實,現在也沒能好到哪裏去。眾目睽睽之下,想瞞是瞞不住的,有心人一打聽,就能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麽事。
“丁管事,怎麽回事?長話短說。”報信人說話含含糊糊,錢夫人知曉個大概,再詳細的,她也不清楚。這事處理不好,旁的不說,一個治家不嚴的過錯錢家人是逃不過的,錢夫人也隻能打起精神來,努力為自家善後。
“大夫人,事情是這樣的……”丁管事將他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告知錢夫人。對丁管事來說,這可真是無妄之災,他啥過錯沒犯,一部分黑鍋卻得他背著。
錢夫人沉吟半響,派人悄悄去將幾個當事人的母親給請過來,這事算上她家,至少牽扯到五家人,靠她一人根本處理不了。派出去的仆婦剛走沒多久,丁管事聽到有人找他,向錢夫人告退一聲,匆匆出了偏房,
來人在他耳邊輕聲耳語幾句,丁管事的臉色更加難看,眉峰不自覺緊蹙著,仿佛有化不開的愁。他揮揮手,將來人打發下去,自己挺直了腰背,宛如赴刑場般,拖著沉重的步伐再次轉進偏房。
“你說什麽?”錢夫人有些不敢置信,臉上惱意十足,同時不由慶幸,幸虧此事沒成,不然,錢家豈不是禍從天降,為人受過,太過冤枉不是?
“大夫人,您沒聽錯,就是那個意思,剛才本該是季知府中招,沒想他運氣好,躲過了這一劫。季知府是沒事了,這不,後來的姚同知家大公子誤中副車,也算是報應。”丁管事可一點不覺得他無辜,說來說去,此事估計同姚家脫不了幹係,那姑娘可是同姚同知夫人有著親戚關係,按他所知,這姑娘的目標本該是季知府,陰錯陽差之下,才造成了現在的局麵。
“她們是怎麽出現在前院的,問出來了嗎?”錢夫人管家理事多年,還從未碰上過這種事,不搞清楚來龍去脈,她以後哪還敢辦宴席?
“還沒有完全弄清,正在審問中。”丁管事早派了得力之人去辦這事,他也迫切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可是關係到他飯碗的大事,他是一刻都不敢放鬆,“不過,奴才心中已大概有數。那姚同知夫人親戚趙姑娘,同時也是程家的親戚,就親緣關係來說,她同程家更近,如今客居在程家,與姚家搭上關係,還是最近的事。”
姚同知來到應州府城沒幾個月,這邊可說的上是舉目無親,趙姑娘與他夫人是親戚,難免就走得近了些,這事她也聽說過,錢夫人表示她能理解。
丁管事頓了頓,斟酌再三,豁出去般又說道:“大夫人,趙姑娘跟咱家二小姐玩得好,不知道其中有沒有二小姐的手筆。”
丁管事一說起這個,錢夫人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自家女兒什麽德性她自己最清楚,這丫就是個沒心沒肺,別人三兩句好話就能跟著人家屁股後頭走的主,她千防萬防,最終也沒能防住,真是太不讓人省心了。
錢夫人也想明白了,這事估計跟自家女兒扯上關係的可能性非常高,就算為了自家女兒著想,她也得盡量把事情給壓下去,反正事主都跟姚家有關係,讓他們自己人掰扯去。
“那另一個姑娘?”第一樁有了些頭緒,另一件也不能擱著不管。
“大夫人,這事比較明了。這姑娘是周家庶出四姑娘,您也知曉,她嫡母沒有苛待庶出子女,在婚事上卻是一個比一個慘,非嫡出的沒一個有好姻緣。奴才估摸著周家四姑娘想趁機搏一搏,搏出位,她就能有樁好姻緣,就算是為妾,也比她嫡母給她安排的成親對象要好。”
錢夫人默然,周家也是官宦之家,是應州府本地人,周夫人夫婿在外為官,家中裏裏外外都由周夫人照料著,卻沒能討了夫君的好,庶出子女人數是嫡出子嗣的好幾倍。
周夫人管不了自己夫君,她對非她所出的兒女一沒虐待,二沒捧殺,唯有婚嫁一事被她拿來大做文章,不管庶子還是庶女,每一樁婚姻都是在眾多選擇中挑選對周家而言最為有利的情況,自然就管不了庶子女願意與否。錦朝可不興自由戀愛,這裏奉行的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一套行事準則。
有了前麵幾位姑娘的先例,這一回周家四姑娘目的相當明確,隻要找一個還算過得去的人選將自己嫁出去就成,再差也比被嫡母安排了婚姻要好。
“大夫人,這些都還好說,那個趙姑娘之事,需得妥善處理,這可是牽扯到了季知府,他如此年輕就做到知府之位,可謂是前途無量,此時想必已心知肚明,咱家得好好想想怎麽給季知府一個交代。”丁管事是錢通判器重之人,這才敢在錢夫人麵前諫言,不然,哪輪得到他來開這個口。
“嗯,你先下去看看底下有沒有新的進展,這幾家人差不多該到了,這裏由我頂著,有消息及時上報。”錢夫人覺得心累,她原本還以為沒自家什麽事,頂多就是下人們有了疏忽,誰成想很大可能,自家女兒也參與了其中,還牽扯到了季知府,這事就不能輕易善了。
她靠在椅背上,深呼吸幾次,努力平緩自己的情緒,免得一激動失了分寸,將自己那不爭氣的女兒給供了出來。她得好好想想,怎麽樣才能將女兒拖出泥潭。難啊,這趙小姐要是沒能如願,鐵定會拖自家女兒下水。
不過她也不是沒成算的人,這事本就是趙姑娘不地道,姚家是同謀,他們要是不願意私了,那就將三家都拖下水,反正女兒最多也不過就是推了一把,主謀還是趙姑娘同姚家。想通關鍵之處,錢夫人變得極為淡定,她已經被自家女兒嚇多了,不在於多這一樁事。
隻是經曆了此事後,對於二女兒,錢夫人已經完全沒轍,性子早就養成,想改也改不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是找個簡單些的人家,早早將她嫁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二女兒性子不軟,隻是處事沒有多少主見,很容易受人影響,希望嫁了人之後,夫家能容得下她。兒女都是債啊,錢夫人莫名歎息不已。
知樂在二門處等著,很快,知書在錢家仆婦帶領下,進入知樂視野中。知樂拉過知書,在他耳邊嘀嘀咕咕好一陣,才放他回去。
知書是邵雲辰身邊伺候的小廝,自是為自家主子考慮,對一切會分薄邵雲辰權利的事情都極為反感。他繪聲繪色將知樂告知他的事情,重新潤色之後轉述給邵雲辰,雖極力壓抑,臉上還是不由帶出了幾分不平之色。
邵雲辰聽後,臉上仍保持著和煦的笑容,隻是怎麽看都有點滲人,邊上的人,不由往兩旁退了幾分,心中奇怪,哪裏來的寒意,感覺渾身涼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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