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宣和,家裏銀子不是很足,這樣安排是不是,嗯,有些過於浪費?”邵雲辰斟酌著用詞,麵露難色。

“雲辰,李大夫已經說了,我身體在好轉,相信以後藥費支出會越來越少,平常吃用不用再那麽節儉。家還是你來當,先每個月五兩銀子的份額,以後視情況逐漸增加。放心,隻要我身體好了,莊子和鋪子養我們兩人綽綽有餘。”季宣和每天將調理身體的藥收進係統倉庫中,也有些肉疼,這可是實打實的銀子。

“成,聽你的。”

段媽媽本不想要,見季宣和都這麽說了,便沒再開口。向主子們告退後,抬腳欲回前院複命。

“段媽媽,稍等,等邱管事回來,你讓他整理出米麵糧食蔬果魚肉的售價,我有用。”

原身並無這方麵的記憶,他又不能去逛街,隻好讓邱管事多費點勁整理成冊,以便季宣和了解錦朝特別是康平縣的物價。

兩頭牛,其中一頭估計得賣掉,牛肉價格不菲,一頭牛怎麽也能賣個一二十兩。別看賣價很高,成本也不低啊,出欄周期又長,農戶又很少有這個本錢,敢養肉牛的農戶不多。

初來乍到,原身知道的又不多,季宣和急於掌握各種信息。季宅的收支,總數季宣和是知道的,具體細目便不清楚了。

季宅裏有三個地窖,前後院各一個,小園後邊的菜地上還有個菜窖。今年的糧食已經入庫,等到糧食價格上漲時再出手。邵雲辰隻準備留出足夠他們一家吃兩年的口糧,其餘都賣掉。

季宣和覺得有些少了,糧食還是多留一些為好。盡管這些年都風調雨順,康平縣更是連個稍微大點的災害皆無。季宣和卻不敢掉以輕心,古代都是靠天吃飯,連續兩年沒有收成,就得餓死不少人,還是有備無患比較好。

季宣和將他的意思一說,邵雲辰也開始皺眉思考。他去書房翻他平時不怎麽在意的《九州風誌》,這書裏不少內容記載的是各地的氣候之類,每隔幾年就會修訂一版。他手中這版《九州風誌—雲州府》還是三年前的。

書房中的書冊,一半是邵雲辰的嫁妝,一半是季宣和分家時他父親給的,一眼看去,數量還頗為可觀。

上次季宣和提起時,邵雲辰就大致翻過,這次他看得更為仔細。

雲州府最近十幾年確實沒有受過災害,但是再往前數,幹旱、台風、疫病都曾發生過。越是長久沒遭災,越是得多加提防。

邵雲辰很聰明,他也想到了這一層。隨即又想起宅子地窖都得加固。這宅子建成有些年頭了,是得好好修繕一番,隻是想起銀子,暫時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切等季宣和身體再好一些再籌謀不遲,現在手頭有些緊,糧食不賣的話,就更得精打細算。

對於人心,邵雲辰小小年紀就看得很透徹,明麵上,他們必須裝出拉糧食去賣的假象,反正邱管事隔幾天就要進一趟縣城,正好每天拉一車,對外說是賣糧,如此一來用不了幾天就能裝出糧食售賣完畢。做戲做全套,必須真的賣出一部分糧食。

賣糧的事暫時不急,等明年開春青黃不接時再賣不遲。

不光邵雲辰日程安排的滿滿的,連身體不康健的季宣和也沒能幸免。

白天輪值的人都在外間候著,內室就隻有季宣和小夫夫,大多數時間兩人都是各幹各的的。若天氣不錯,邵雲辰會帶著季宣和在院子裏曬曬太陽,小日子倒也過得悠閑。

季宣和在末世生活了十幾年,每一次出門都提心吊膽,如今這樣閑適的日子一時間倒真還有些不習慣。人的適應性很強,何況僅僅是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沒過幾天,季宣和就調整好了自身。

有利就有弊,安逸日子過久了,季宣和在末世養成的警惕性都有所下降。他微微蹙了蹙眉,此時邵雲辰剛好轉過頭,看到季宣和小娃娃一個,還揪著眉毛,好懸沒給笑出聲來。

即便如此,就算警惕性變弱了,有人凝視,季宣和還是很快就感覺到了,他沒說話,直接做出一臉疑問的樣子。

原本就忍笑忍得有些辛苦的邵雲辰再也憋不住,發出歡快的笑聲。

季宣和雖然從小到大身體不好,但他作為季府二少爺,吃穿用度都非常人能比,自然養的很好,整個人除了個頭小些,瘦了些,皮相是極為出色的,尤其他還處於稚齡,臉上略帶點嬰兒肥,正是受老太太喜歡的那種可愛長相,皺眉時頗像白嫩的包子,難怪邵雲辰笑的如此開懷。

季宣和被笑的一臉莫名其妙。

笑了一會,邵雲辰便重新擺出正經的神色,他在邵家雖不受待見,但該學的都學了,他自然知道像剛才那樣放肆大笑有失禮儀,笑過了,趕緊加以彌補。

畢竟還是個小孩子,不能時時刻刻維持老成的做派。

“宣和,入冬後出海打魚就沒有現在那麽容易,家裏魚幹不多了,咱們從村民中采買一些醃製起來可好?”在季宣和沒代替原身前,邵雲辰都會如此詢問,雖則原主多數時候隻‘嗯’一聲表示讚同,邵雲辰仍然每每如此。

“你決定吧,家裏你做主。”季宣和連隨意出行都做不到,這些事情自然由邵雲辰代勞。再說就算他身體好了,他也不會攬過這些事情,邵雲辰是個男人,豈可整天都拴在內宅裏,趁空和段媽媽他們去村裏走走也好。他現在身體好些了,正好可以跟著看看。

來到錦朝之後,季宣和就隻在第二進院子和正房間活動,他有些憋壞了,想去外麵看看。親眼所見總比原主留下的記憶更為直觀。

楊家埠有半數村民以打魚為生,村子離最近的淮安鎮坐馬車都要近半個時辰,康平縣就更遠了,起碼要一個多時辰。馬車都如此,牛車就更慢了,因此每天販賣漁獲極其耗時,不少人家都賣給上門來收海貨的商販,價錢是比自己賣的低,卻勝在節省時間。

畢竟純以打魚為生的隻占少數,村民還有零零碎碎諸多農活要幹,時間不容浪費。

由於幾乎每天都有小商販進村收海貨,村民們在打穀場邊緣搭建了小棚子,以方便各家各戶和商販談買賣。

海產品在這裏真心不貴,又是批發價,除非運氣特好,正常情況下也就夠糊口的。若不然,豈不人人都投身打魚行當?

魚市開得很早,季宣和迷迷糊糊中被挖起來,洗漱一番後才徹底清醒。

邱伯本想抱著主子,季宣和不樂意,堅持自己走。原本邵雲辰不同意他一大清早出門,看著季宣和身體確實有所好轉,他才勉為其難應允。

初冬清晨時分寒意很重,季宣和作為重點保護對象,穿得極為厚實。邵雲辰走在季宣和身邊,時不時轉頭看他一眼,顯然是把他當成病弱小孩對待。

邱伯在前頭帶路,季宅離魚市不算遠,小半刻就到了。

此時,天還蒙蒙亮。魚販也挺辛苦,深夜趕路,就為了能收到便宜貨。

村民們每天捕魚收獲並不穩定,有時候捕獲的多,每個魚販都能買到足夠的海貨,一旦當天收成不高,魚販子就得拚搶一番,拿多拿少就看各自本事。空手而歸的情況很少出現,村民們還想長期做生意,主顧自然是都得照顧到。魚販子少了,村民還怕海魚會砸在手裏。

由於並不是每天都能出海捕魚,楊家埠漁民分成好幾撥,保證隻要天氣允許,每天都有人出海,爭取每天漁獲總量差不太多。

離得老遠,季宣和就聞到了魚市中嘈雜的聲音。他活到現在,還真沒見識過村莊裏麵的魚市,看著很熱鬧的樣子。

還沒等他稀罕一下,濃重的魚腥味就灌入鼻中,他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反觀邵雲辰一個真正的孩子卻麵不改色,好似習以為常的樣子。

被一個孩子給比下去了,季宣和有點小憂傷。他聞慣了血腥味,卻很少聞到如此集中的魚腥味,一時不能適應也挺正常。

季宣和不再糾結,邁開步子朝最近的魚攤走去。

魚市不大,就二三十個攤位,還是那種攤子挨著攤子的,每個攤位都很小,一眼就能從頭看到尾。

看著總量不是很多,卻足足養活了好些個魚販子。會來村子裏收魚的,都是位於最底層的商戶,就賺個辛苦錢,並不比漁民們強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