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3.22
“爹，嗝，然然，嗝，成了壞孩子。”季寧然人小，哭狠了，話說到一半就開始打嗝。
邵雲辰將小家夥抱在懷中，輕輕拍著後背，神色嚴肅，語調卻輕柔地安慰著：“放心，寧然不是壞孩子，不過這次卻是做錯了，知道哪裏錯了？”
“爹爹，點心壞了，然然壞。”季寧然還沒從剛才的打擊中恢複過來，他從小就是孤兒，戰亂年代，尋常百姓自己都吃不飽，還要輪流負擔一個小孩，基本上長到這麽大，他的認知中壓根就沒有食物變質這個概念。
現在有人跟他說，眼前的點心不能吃了，季寧然顯然有些不能接受。食物在小家夥心中是多麽重要，大人的言傳身教，加上食物常常不夠吃，就算後來到了季家，從不缺吃少喝，根深蒂固的思想卻很難轉變，也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但在生活中卻處處留下了印記。
季寧悠仰頭看看爹，又望望弟弟，張了張嘴，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小弟，隻好拍了拍季寧然的小腿。
“好了，不哭啊，然然乖，然然不是壞孩子，誰都會犯錯的，下次改了就是。”邵雲辰開始循循善誘。
哭聲把季宣和也給驚動了，今天他還要上衙，正用著早膳，見狀便擱下筷子，轉向哭聲所在地。
“呦，咱家的小皮猴，怎麽開始掉珍珠了。”季宣和接過季寧然，笑著給他擦眼淚。
“父親，點心壞了，然然不要當壞孩子。”
“好，下回記得不要點那麽多，真是人小胃口大，這麽點大的個子還想吃那麽多。”季宣和刮了刮季寧然的小鼻子，笑嗬嗬地說道，“寧然要記住，夏天熱，食物放不了多久就會變質，記住了啊。”
“嗯，嗯，記住了，父親。”
“好了，宣和，這邊我來，你回去繼續用飯。”邵雲辰從季宣和懷裏抱過季寧然，讓人打水給他洗臉，都哭成個小花貓了，不洗都不行。
邵雲辰用眼神詢問平嬤嬤，平嬤嬤搖了搖頭。他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讓小兒子這回的記憶更加深刻一些，遂拿起桌上的小勺，輕輕刮下一點碎屑，遞到季寧然口中。
季寧然看了看，見是爹在喂他，毫無防備就一口吞下，結果小眉頭皺的都能夾死蚊子了。酸酸的，帶著一點餿味，季寧然形容不出來，總之那味道不那麽美妙。
“寧然，你看，這個還在勉強可以吃的範圍內，隻要身體不太弱，吃下去都沒問題，要是換成那壞了的點心，吃了可就得鬧肚子，更嚴重一些，也未嚐不可能。”邵雲辰放下手中的小勺子，一臉語重心長，不隻是說給季寧然聽，同樣也是對季寧悠說，“咱家不缺錢，不說那些已經壞了的，就是剛開始變質的，也不會讓你們用，外麵可還有不少人連這樣帶餿味的都吃不到。好了，寧然是好孩子，不哭了啊。”
邵雲辰一手抱著季寧然，一手拉著季寧悠，在院子廊簷下晃悠了一圈，才帶著兩孩子進入堂屋。那裏早點已經備下，就等著他們父子仨了。
小孩子忘性大，沒過多久，兩孩子又雨過天晴，隻是早晨的那一幕，深深印在了兩人心中。
日子一天天過去，季宣和仗著存稿多，他最近一段時間，晚上的時間都耗費在元幣的製作上。
很快，離下個休沐日不遠。
這天，邵雲辰收到了一封帖子，來自萬家的拜帖，署名萬又昌。即墨接貼時，送貼人告知，他們家少爺在下個休沐日那天來拜見季先生，同時還會有兩個同伴，都是季先生的學生。
邵雲辰知道，萬又昌是季宣和附帶的學生，是世子的伴讀。作為伴讀，萬又昌和程敬森的課程和陳煜免不了有部分重疊，這術數就是其中之一。術數在錦朝不甚重要，也就沒對伴讀做出限製，隻要他們有興趣，就能跟著世子一起聽課。
等到季宣和下衙，邵雲辰將拜帖遞給他。季宣和拆開封條，看了裏麵的帖子，見自己那唯三的學生要來他家拜訪，不覺莞兒。
這三位學生，世子威嚴日重，平時不苟言笑，偏偏分給他的伴讀，一個賽一個活潑。都是十一二歲的半大小子，兩個伴讀，調皮搗蛋的事從小到大沒少做，在世子長輩麵前還能收斂一二，在其他同齡人中，可就沒那麽多顧忌。
不知道是不是互補，世子沒怎麽拘束兩人。同樣是皮小子，萬又昌更能看人臉色行事，程敬森則更加淳厚一些。
季宣和沒有深究他們這麽行事背後的目的，作為世子伴讀，背負的東西肯定不少，要想安然無恙，刷上一層保護色是明智的選擇。
季宣和倒不擔心這兩小子會把他家房頂給掀了，他是先生，錦朝特別講究尊師重道，他們還沒這麽大的膽子。麵對先生，他們最多就是不小心打翻硯台，將先生布置的作業給毀了，或者，授課時，找不到教鞭……諸如此種種。
季家剛買的莊子還沒有出產，一應日常用菜蔬都是在市場中采買。為了招待季宣和的三個學生，邵雲辰親自出馬，帶著縐媽媽段媽媽兩人開始早早準備。
若隻是接待萬又昌和程敬森兩人，季家不用如此鄭重。問題是，中間加了個世子，再說當天過來的人，算上下人護衛，這人數就不會少，季家目前租住的院子隻有一進，得挪出幾間暫時用作客房。
夏天天熱，適合吃清淡的。邵雲辰選了一些品相好的蔬菜，魚買活的，雞鴨也是如此，豬肉牛肉就沒的挑，隻能選了些清晨剛宰殺，一看就新鮮的。回去讓縐媽媽用鹽稍微處理一下，用硝石製點冰擱著，想來中午吃的肉不至於會變質。
季宣和在家陪著孩子，等著三學生的到來。
他斟酌再三，決定給季府難得的客人一點好處。季宣和用帶些微靈氣的果子榨成汁，放在井裏冰鎮著，一會客人上門就端給他們喝。至於果汁味道符不符合幾人口味，季宣和表示這不在他的考慮之中，能有這麽好的果汁給他們喝就已經不錯了。
季家租住的院子就一進，外麵有聲響，在堂屋坐著的季宣和很快就獲知。
“季先生，我和陳煜、又昌來看您了。”程敬森這一嗓子可不小，好在他沒直接稱呼世子，不然就該吸引鄰居們的注意了。
“季先生，這是學生的一點小小心意，望先生收下。”陳煜嘴角微微勾起，臉上總算出現了麵癱以外的神色。
同時奉上的還有另兩人的禮，身份再高，基本的禮節還是需要的，拜見先生，哪能少得了隨手禮。
季宣和沒有意外，他示意知福知樂接禮，將幾人引進堂屋。客人中，主子就三人，下仆可就多了，少說十幾個，加上三架馬車，院子裏的空間可說是被占了大半。
夏日炎炎，不好讓客人在大太陽底下逗留。知福知樂領著季家下人，將世子三人的隨從馬匹安頓好。客房裏麵早就有人候著，事情辦妥後，知福留下陪同，知樂則到堂屋聽差。
“嚐嚐，這是葡萄汁，味道還不錯。”眼看時間差不多，季宣和就親自端了三杯果汁放在桌上。對此，季家下人已經見怪不怪。家裏兩位主子，常常親自榨果汁喝，運氣好，他們還能偶爾分上一杯，味道確實不錯。
有世子在，季宣和就沒有直接往果汁裏擱冰，而是用院子裏的井水冰鎮的。冷熱一交替，杯子上空冒著絲絲白霧。
陳煜沒想到季先生招待他們的竟然是果汁，他愣了一下，端起果汁抿了一口，清爽的滋味直接驅散了夏日的暑氣，沁入心脾，和直接喝冰水也沒差什麽。
三人都是十一二歲的年紀，正是渴望長大的時候，偏偏口味多數都還偏向小孩子，平時裝大人裝慣了，冷不丁獲得小孩子的待遇，幾人臉色都有那麽一點不自然。但甜絲絲微帶點酸味的葡萄汁入口，剛準備出口的話語，又吞回了肚腹中。這味道還算可以，就不挑季先生的刺了。
“先生，聽說你家有兩個可愛的兒子，要不，讓他們出來見見？”程敬森沒發現孩子的影子，便主動說起。
季宣和沒意見，他朝知樂點點頭，知樂很快退下去。
說話的間歇，邵雲辰帶人送上了季家廚房出產的各色小點心，也許沒有世家大族那麽精致，至少味道不錯，食材算不得頂尖，也不至於遜色太多。
“這是我君郎，姓邵，你們仨叫他季君郎就成。”季宣和為在場幾人相互引見，學生上門，作為他正君的邵雲辰不好不出來見客。
邵雲辰沒有多待，跟陳煜三人打了圈招呼，讓他們隨意，就帶著人回廚房繼續忙碌去了，將談話的空間留給季宣和他們四人。
邵雲辰想得是好，隻是他沒想到世子三人對自家兩孩子起了興趣，還讓人把他們給叫上。他前腳還沒踏進廚房，後腳季寧悠季寧然就被領進了堂屋。
“父親！”“父親！”奶聲奶氣二重奏在幾人耳邊響起，世子三人不由自主找尋聲源。
“寧悠，寧然，過來父親這邊。”季宣和一手一個，將兩孩子抱上椅子，“這三位哥哥想帶著你們一起玩，你們可以叫中間這位哥哥為煜大哥，左邊這位是萬大哥，右邊那位是程大哥。”
“昱大哥、萬大哥、程大哥好！”兩兄弟異口同聲向三人問好。
“啊，真乖，來，這個小東西收好了。”萬又昌早有準備，拿出兩個小荷包，給兩兄弟一人塞了一個。
季寧悠和季寧然歪頭看著季宣和，見父親沒反對，才安然接下。
程敬森見被萬又昌搶了先，他不甘落人後，緊跟著拿出了自己準備的小禮物。
這樣的事同樣又來了一回，不能厚此薄彼不是？到底是小孩子，季寧悠季寧然收到禮可高興了，臉色再也繃不住，直接笑眯了眼睛。
季宣和隻是世子三人的術數先生，用不著和他們談論官場上的事，更加不用教世子如何治國，那是安王的職責，因此，幾人間的話題可謂是輕鬆以及。尤其是當有了萬又昌和程敬森，再加一個季寧然之後，氣氛很快變了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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