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衣冠塚

夕陽返照,滿山的草木都被夕陽的餘暉染成了淡紅sè,看在紀雲的眼裏,就成了滿天滿眼的血紅。

“小雨,從小到大,你就很單純,很脆弱。現在想來,這麽多年的生活,竟然都是圍著我在轉。

就算是拜師學藝,想的也是為了將來能保護我可是你那麽單純,不諳世事,若是我不在你身邊,有人欺負你怎麽辦?不過不用怕,哥這就來陪你了。”

紀雲喃喃地自語,眼睛裏麵隻有濃濃的愛意,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斷崖。近了,更近了,再向前踏上一步,我就能看到小雨了。

看著霧氣翻騰,深不可測的斷魂崖,紀雲忽然笑了,大聲說道:“小雨,等我,哥來了”說完,縱身向崖下跳去。

“不要”一個猶如杜鵑啼血般淒厲的聲音從後麵響起,紀雲木然回頭,在半空中看到了拚命追來的端木水華。

紀雲抬起手來,準備在最後時刻給師姐打個招呼。

忽然一道紅綾好像一道雨後彩虹般在半空顯現,一下套住了紀雲的胳膊,然後一股大力傳來,狠狠地把紀雲拉了回去。

端木水華伸手接住了紀雲,滿麵淚痕地說道:“師弟,你這是要幹什麽?”

紀雲很平靜地說道:“放開我,我去找小雨。”

看到紀雲雖然平靜,但是卻不容置疑的神情,端木水華心裏一軟,差點就真的放開了手。紀雲表現的如此平靜,比他發瘋發狂更讓端木水華害怕。

所謂哀莫大於心死,表麵開來,師弟是個大大咧咧,凡事都不怎麽在乎的男人。但骨子裏,卻是個至情至xìng的癡情種子。

端木水華咬了咬牙,猛地一指點在了紀雲的睡xùe上。然後把紀雲抱下了斷魂崖。

第二天,端木水華才惴惴不安地解開了紀雲的xùe道。

紀雲睜開眼來,從chuáng上起身便走。

端木水華閃身攔住了紀雲,問道:“師弟,你要去哪裏?”

紀雲平靜地說道:“師姐,我去斷魂崖。”

端木水華咬牙說道:“師弟,昨天金將軍親率十萬大軍,到斷魂崖下尋找小雨的下落,我也去了。十萬大軍,都沒找到小雨的屍骨。既然沒找到屍骨,那就證明小雨尚在人間。”

紀雲點點頭說道:“那好,小雨尚在人間?那她人在哪裏?她從斷魂崖下墜下,必然身受重傷,能走多遠?”

端木水華期期艾艾地說道:“興許,興許是被高人救走了呢?沒找到屍體,小雨就還有生的希望。”

紀雲抬頭看著天上幽幽白雲,兩行清淚緩緩從臉頰上流了下來,低聲說道:“師姐,我不是三歲孩子,你認為這種說辭我會信嗎?”

端木水華甩手說道:“好吧,我承認,小雨妹妹死亡的可能,比她生還的可能更大。可是師弟,小雨妹妹走了,難道隻有你才傷心,太痛苦嗎?

難道我就不痛苦嗎?昨晚上,我一夜沒睡,即在為小雨妹**心,又再為你擔心。你知道你這樣,會讓多少人在為你擔心嗎?不說我,不說陳大將軍,不說金將軍,外麵還有將近二十萬將士在等著你呢”

紀雲抬腳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別人怎樣,管我什麽事?朝廷的這個將軍,我不做了,讓金城帶著大軍回去吧。我要在斷魂崖上結個草廬,在這裏陪伴小雨一生。”

端木水華一呆,緊緊跟在了紀雲身後。

紀雲一言不發地上了斷魂崖,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搭了三間草廬。

紀雲的動作很自然,就像是一個農夫shì候莊稼一般。端木水華呆呆地看了一個上午,連小手指頭都沒動過一下,看的心都碎了。

兩個人在崖上待了十天,十天時間,都是何堅帶人送菜送飯,送茶送水。而二十萬大軍,也在斷魂崖下整整待了十天。

金城坐臥不寧地對陳天華說道:“大將軍,二十萬大軍已經等了十天了,不能再等下去了皇上已經接到了咱們的捷報,可是大軍遲遲不回,這算怎麽回事?”

陳天華笑道:“多等幾天又有何妨?紀將軍的癡情,老夫也佩服的很。多等這幾天,也未必就是壞事,老夫已經將這件事情的原委詳細地稟報給了皇上。”

金城納悶地問道:“大將軍,咱們推遲了這麽些天回去,皇上不怪罪已經算是萬幸了,為什麽反倒成了好事了呢?”

陳天華歎息道:“金城,你在戰場上勇猛,可對政治上的事,可就差得遠了。現在天狼臣服,天星和傲來幾乎舉國無兵,恐怕未來二三十年時間,朝廷都用不上咱們了

狡兔死,走狗烹功高震主兩條咱們都占了,這次回朝之後,老夫就告老還鄉。

紀雲和老夫不同,他本身是文臣,但是立了這麽大的功勞,難說不會引起皇上的猜忌。但是如果他為了一個nv人,如此癡情如此胡鬧的事傳回去,反倒能降低皇上對他的猜忌。”

金城連連點頭,說道:“原來官場這麽可怕?遠沒有行軍打仗來的痛快,回去之後,我也告老還鄉得了不過,咱們總不回去,也不是這麽回事啊?”

陳天華笑罵道:“這裏麵有你什麽事?你正值少壯,搞什麽告老還鄉?不管怎樣,朝廷都是需要武將的,不過不再需要老夫這種老臣罷了。紀雲的事,當然不能無限期拖延下去,老夫這就請他下來。”

金城皺著眉頭說道:“陳大將軍,紀將軍鐵了心的待在此處,你能把他請下來?”

陳天華笑道:“他隻是一時受了巨大的刺jī,如果不給他足夠的時間釋放悲痛,勢必會留下巨大的yīn影。十天時間,雖然倉促了點,不過也差不多了。”

說完,陳天華起身向外走去。金城納罕地緊緊跟在後麵,陳大а~]0。將軍這是打的什麽啞謎?說了半天,也沒說出用什麽辦法把紀雲給請下來啊?

一路上了斷魂崖,隻見斷魂崖上已經變了模樣。崖上正中多了兩棟緊挨著的草堂,上麵還修建了簡單的茅廁。看樣子,紀雲是真的打算長期居住了。

陳天華來到第一棟草堂,走進屋裏,隻見紀雲正怔怔地坐在chuáng榻上,雙目無神。

陳天華在屋裏一個木墩上坐下,紀雲好像沒有發現他,一動未動。

陳天華自顧自地說道:“紀將軍,小雨姑娘義薄雲天,巾幗不讓須眉,老夫至為敬佩。小雨姑娘在天有靈,看到你這般頹廢,肯定要心裏難過。難道紀將軍忍心讓小雨姑娘失望嗎?”

紀雲淡淡地說道:“陳大將軍,你不用白費心思了,你說的這些道理,我懂的比你多。勞煩將軍回去稟報皇上,就說紀雲辭去一切官職,情願為民。”

陳天華尷尬地一笑,自己自信滿滿地趕來,就忘了這茬。人家可是大順第一才子,論口才文采,自己可是拍馬難及。現在唯有施展殺手鐧了,這個紀雲既然是個多情的種子,那麽唯有用多情來打動他了。

陳天華歎息道:“好吧,那咱們就此別過。可歎文蘭姑娘至今仍在翹首盼望。先是三年苦等,總算盼的心上人高中狀元,然後再起bō瀾,心上人又被調往南詔。

難找之後是詔獄之災,然後就是領軍出征,如今終於凱旋歸來,文蘭姑娘可也苦等了將近五年的時間人生能有幾個五年?

可是如果苦等五年能夠得償心願,也算是美事一樁沒想到五年的苦苦等待,換來的竟然是這般下場可憐,可悲,可歎”

紀雲猛地站起身來,然後歎息一聲,搖著頭又坐了下來。

陳天華眼珠一轉,轉口說道:“紀將軍,老夫道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你何不先隨軍而歸,等回朝之後,辭去官職,然後帶著文蘭姑娘一道來此守護?”

紀雲站起身來,說道:“好吧,就按你的意思來吧。嗯,我要為小雨砌座墳。”

陳天華欣喜地站了起來,連聲說道:“好好,我這就叫人上來幫忙。”

紀雲低聲說道:“不用了,我自己來。”

當天,紀雲和端木水華在斷魂崖上,為小雨砌了座墳。在墓碑上,紀雲寫了五個字:愛妻小雨之墓。

在墳前悵立良久,紀雲轉身而去,再不回頭。

端木水華在墳前說道:“小雨妹妹,我們先走了。不過你放心,我們很快就會回來陪著你的,到時候你文蘭姐姐、抱琴姐姐都來。到時候,你就不會孤獨了”

說完之後,端木水華一步三回頭地跟著紀雲下山了。

兩人走後,斷魂崖重新恢複了幽靜。隻有縷縷清風和悠悠白雲陪伴著小雨的孤墳。

忽然,一道紅光閃過,斷魂崖上忽然多出了一個nv子。這個nv子穿著一襲白裙,美yàn不可方物,渾身有股淩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這nv子在小雨的衣冠塚前轉了一圈,嘻嘻笑道:“愛妻小雨之墓?這個呆子總算是知道人家的心意了?嗬嗬,沒想到世上真有癡情人,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