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要留清白在人間

文武百官嘩啦啦跪倒了一片,整個大殿上隻有三個人未跪。一個是趙閣老,一個是大將軍陳天華,另外一個便是紀雲。

早朝正式開始了,各位大臣輪流稟報政務,皇上一一做出批示。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大臣們匯報完畢。

張國基巡視了一下眾臣,問道:“眾愛卿還有事要奏嗎?”

通常情況下,若是無事奏報,這時候就到了退朝的時間了。可是皇上明顯意猶未盡,似乎在等待著什麽發生。

京兆府府尹越眾而出,高聲說道:“臣有事稟報。”

張國基麵部表情地說道:“愛卿有何事奏來?”

京兆尹府尹義憤填膺地說道:“臣要彈劾紀雲。昨日,紀雲擅闖京兆尹大牢,以禦賜金牌提走了欽犯秦文蘭。臣彈劾紀雲濫用金牌,越職辦案之罪。臣這裏有紀雲的親筆書為憑證,請皇上明察。”

張國基臉色陡然冷了下來,冷笑道:“紀雲,可有此事?”

紀雲從容地站了出來,回到:“回皇上的話,卻有此事。皇上賜臣金牌,乃有代天子巡視天下的義務,遇到不公不正之事,臣有撥亂反正的義務。因此,臣以為並沒有越職辦案罪責。”

皇上‘哼’了一聲,冷笑道:“朕賜你金牌,是要你在南詔任職時便宜行事,何曾許給你代天子巡視天下的權利?你在黃岡的時候,就曾攜金牌假傳聖旨,擅自暫任黃岡知府一職。朕念你是為了社稷安危,出發點是好的,沒有加罪於你。

沒想到你如此不知悔改,變本加厲,如今竟然拿著朕賜給你的金牌,去救欽犯!你好大的膽子!既然你說這件案子不公不正,那朕就給你一個分辨的機會,此案有何不公不正之處?”

紀雲義正言辭地說道:“皇上,臣以為‘以銅為鑒,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鑒,可以明得失;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

紀雲這個開場白,是抄襲唐朝魏征的名言,這句話放到今天,仍被無數文人視為至理名言。

這句開場白實在是太雷人了,此言一出,整個朝堂都靜了下來,整個文官隊伍包括皇上在內,都在默默咀嚼著這句話的道理。

紀雲對眾臣的表現相當滿意,隻要第一句話能鎮住人,下麵的就好說了。

“皇上,念遠公不過是作了‘明月照大江’之詩句,便被定為謀反罪,臣以為萬萬不可。朝廷的根本,乃是眾多讀書人。正是眾多的讀書人,支撐起了大順朝的官僚製度。

所以說,此種先例萬不可開。此例一開,往後誰還敢著書?誰還敢暢所欲言?言路一斷,皇上何以明得失?如此,實非國家之福,望皇上三思!”

吏部尚書站出來指著紀雲的鼻子厲聲喝道:“紀雲!你好大的膽子,膽敢在朝堂之上危言聳聽,大放厥詞!

明月照大江,難道隻有前明的月亮才會照耀大江嗎?這不是心戀前明又是什麽?如此大逆不道的詩句,若是還不能定為謀反罪,那什麽情況才是謀反罪?

聽說紀大人和那罪魁禍首秦念遠關係匪淺,秦念遠乃是紀大人的嶽父?紀大人極力為嶽父開脫罪責,不知是何居心?莫非是心虛了?”

聽了吏部尚書的話,皇上臉上不由陰沉下來。紀雲心裏暗叫不妙。

這個禮部尚書的話,極盡栽贓陷害之能事,其實殺傷力有限。隻是他一提出秦念遠乃紀雲的嶽父,不免引得皇上想起了前事。想當初,紀雲不就是為了秦念遠的女兒秦文蘭,才斷然拒絕成為駙馬的嗎?

一想起這茬,皇上心裏能高興的起來才是見鬼了。

三皇子微笑道:“父皇,孩兒以為,紀大人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像秦念遠這種大儒,不願入朝為官,骨子裏很是有些傲氣的。詩詞之說,講究應景。秦念遠當時未加思索以致犯禁,隻怕也是有的,倒未必是有意為之。

不過若是不懲戒秦念遠的話,就怕這幹不願為朝廷效力的文人越發放肆,以致一發不可收拾。嗯,念在秦念遠是紀雲的嶽父,紀雲又新立了大功的份上,可從輕發落,就判個流放千裏的罪責也還使得。”

紀雲不由恨得牙根發癢,這個三皇子比禮部尚書更陰險。麵表上是為自己開脫,可骨子裏則恨不得把自己望死裏整。

三皇子一來提醒皇上,這個秦念遠不願入朝為官為朝廷效力,先增加了皇上對秦念遠的惡感。

二來死死扣住秦念遠的詩句乃是犯禁,雖然說可能是無心之失,可是犯禁就是犯禁,決不可姑息。

三來提醒皇上紀雲和秦念遠的關係,既然秦念遠犯禁了,理應處置,那麽這個紀雲和秦念遠關係這麽密切,理當處連帶責任。

紀雲連忙說道:“當堯之時,皋陶為士,將殺人,皋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執法之堅,而樂堯用刑之寬。皇上乃一代聖君,難道還容不下一個秦念遠嗎?”

這段話,出自蘇東坡的一篇進士文,這段故事是蘇東坡杜撰出來的。不過其文風古樸,煞有介事,連考官梅聖都被瞞過去了。

果然紀雲此言一出,滿朝文武無不為之動容。

紀雲這一著,等於把皇上繞進去了,上古聖君都極其寬宥。你隻有放過秦念遠,才算是堪比堯舜的明君,若是執意要處決秦念遠,那就成了皋陶一般的殘暴之徒了。

忽然從工部隊伍裏站出來一位三品官員,指著紀雲的鼻子厲聲喝道:“紀雲!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這裏巧言令色,蒙蔽聖聽!難道皇上放過你嶽父,便是一代聖君,若是不放過你嶽父,就成了昏君了不成?”

張國基猛然間醒悟了過來,剛才差點被這小子糊弄過去,你明明是在為你嶽父求情,竟然還扯到堯舜身上來糊弄朕。是可忍孰不可忍!

再說那個秦文蘭有什麽好的?你要是乖乖地和秦文蘭撇清關係,乖乖地當個駙馬,朕自然要你升官發財。可惡這小子到了這時候竟然還念念不忘救出他的嶽父!

張國基也是動了真怒,冷聲問道:“紀愛卿,難道以你之言,朕不放過秦念遠,便是昏君嗎?”

紀雲心裏咯噔一下,意識到事情要遭。自己終究還是太嫩,根本不是這幫老油子的對手。不過話說到了這份上,已經沒有反悔的餘地了,紀雲咬牙說道:

“不錯,若是皇上連這點容人的肚量都沒有,實在算不上明君!”

張國基隻覺得氣往上衝,臉上一片潮紅,猛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指著紀雲厲聲喝道:“大膽!竟然敢如此汙蔑朕,你長了幾個腦袋?來人……”

“父皇,萬萬不可!”

八皇子連忙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父皇,萬萬不可啊!紀學士應父皇之命前去南詔,不但提前完成了稅收工作,更有破解鎮南王謀反的大功!

紀學士勞苦功高,就算今天言語不檢點,衝撞了父皇,可是罪不至死。若是就此處決了紀學士,未免為天下人所恥笑,請父皇三思。”

所謂知父莫若子,張國基在盛怒之下,還真生了誅殺紀雲之心。張國基本就是個草莽皇上,做事常常由著性子來。若不是八皇子幾句求情的話,說不準他還真會下令誅殺紀雲。

張國基忽然大笑道:“世昌,快起來吧!誰說朕要誅殺紀雲?左右,拿下這個無知小兒,給朕投到詔獄去!”

紀雲手心裏都是冰涼的汗水,剛才那幕太過凶險了,紀雲終於深刻體會到了伴君如伴虎的含義。

左右四個禦前侍衛走上前來,準備押解紀雲。紀雲鬆開握著‘54’手槍的手,一甩袖子,冷哼道:“用不著你們押解,我自己會走。”說完,把官帽放到地上,轉身昂首闊步率先走出太和殿。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隻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貴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

別人笑我忒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整個太和殿,唯有紀雲朗朗的聲音繚繞。眾多大臣紛紛沉浸在滿口沁香的詩句之中,竟然沒人留意,這丫的都走了這麽遠了,怎麽聲音還能清清楚楚地傳遞過來?

這個是紀雲偷偷用了一種類似逼音成線的一手絕活。這個還是在南詔沒事的時候,跟端木水華學的。當然紀雲還沒達到把聲音隻傳送到一個人耳朵裏的地步。但是要大致方向不差,還是可以做到的。

之所以吟哦這兩首詩,是因為這兩首詩比較有煽動性。尤其是第一首,那可是於謙的千古名作,被人傳誦了上千年。至於第二首唐寅的桃花庵歌裏麵那句‘別人笑我忒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一句,也比較有蒙蔽性。

想必念了這兩首詩,會傾倒一大片文學愛好者吧?隻要給眾位大臣留下清清白白的印象,不愁沒人給自己說話。

(本來說好周五上架的,結果等到現在還沒有上,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先發一張吧!上架了,有一萬二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