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富貴論

宋心怡到紀雲租住的獨院拜訪,一開始抱琴還醋意十足。慢慢的,抱琴發現,宋心怡每次來訪,和紀雲談論的無一不是學問上的事,私人問題從來都沒談論過。宋心怡很喜歡抱琴,沒事了倒是喜歡和抱琴談談天。

漸漸的,抱琴和宋心怡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現在宋心怡的造訪,倒是有一半是衝著抱琴去的。

這天,國子監沒安排自然課,紀雲呆在家裏無事可做,便準備帶著抱琴外出賞菊。正要出門,宋心怡突然來訪。

往常宋心怡沒在這個時候造訪過,抱琴一愣,趕緊把宋心怡往屋裏讓。

宋心怡一笑,說道:“我不進去了,這次來,是想請紀雲陪我赴一個詩會,不知道方不方便?”

紀雲笑道:“我倒是沒事,沒什麽方便不方便的。隻是不知宋先生要赴什麽詩會,還需要我的陪同?”

猶豫了一下,宋心怡說道:“這個詩會,我本來是不願意去的,但是又不能不去。到了地方,你隻說是我的朋友,坐在我的身邊,也不要多說話。這樣不至於得罪人,也算是為我解了圍。”

紀雲一聽,哈哈笑道:“學生明白了!一定是有人追求先生,而先生又看不上眼,所以才拉學生當擋箭牌。這個忙,學生幫了,”

宋心怡感激地說道:“謝謝你,紀雲!不過這樣一來,你說不定要得罪人,你考慮清楚,也可以選擇不去。並且就算你不去,我也不會怪你。”

紀雲哈哈笑道:“宋先生,不知詩會在什麽地方,咱們還是快點過去吧?”一邊說著,一邊抬腳向外走去。

宋心怡猶豫了片刻,連忙跟了上去。外麵停了兩頂轎子,宋心怡和紀雲分別坐了,轎子一前一後向城裏走去。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轎子停了下來。下來轎子,紀雲發現來到了一處園林前麵。這個園林的規模宏大,上麵書有‘上林苑’三個大字。門口還有著全副武裝的士兵把守。

宋心怡微微一笑,當先向裏麵走去。宋心怡似是這裏的熟客,把守的士兵紛紛躬身向她行禮。

進入上林苑,走不多遠,便來到一個小花園前,上麵寫著‘菊園’。

菊園不大,方圓裏許。裏麵全是盛開的菊花,各式花色,各種品種的菊花都有,很多品種都是紀雲所不認識的。在菊園的正中,建有一所涼亭。此時涼亭裏麵的檀木桌上,已經坐了三男一女。

這三男一女聽到這邊的腳步聲,都站起身迎了過來。中間那個男子是個二十多歲的胖子,渾身上下珠光寶氣。兩邊的男子長相仿佛,左邊的看上去二十多歲三十不到的樣子,右邊那位有三十五六歲了。

右邊那位男子身邊有一個紅衣少女,豐胸細腰,腮凝新荔,鼻膩鵝脂,一雙鮮紅的嘴唇顯的厚了一些,卻更添了幾分性感。

右邊那位男子開口笑道:“宋才女,你又遲到了。這位是?額,剛才我們都商議過了,這次我們來就是為了賞菊。因此世俗身份一律不提,單單稱呼名字即可。”

宋心怡點頭說道:“既然如此,心怡遵從便是。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國子監有名的才子紀雲。紀雲,這位是張建成公子,這位是孫隼公子,這位是張世昌公子,這位是李碧然妹妹。”

張建成待宋心怡介紹完,一伸手說道:“心怡快裏麵請。”竟然完全沒有理會紀雲,把紀雲當成了空氣。

紀雲也不氣惱,笑笑跟在了宋心怡身後,向涼亭裏麵走去。進了涼亭,宋心怡在東邊坐了,張建成正要跟過來,卻見紀雲緊挨著宋心怡坐了下來。

張建成臉上神色一僵,對孫隼使了個眼色,然後大家先後坐了下來。

孫隼抬起一張肉嘟嘟的肥臉,慢條斯理地把自己戴滿了戒指的手放到了石桌上,說道:“這位是叫紀雲對吧?還是什麽國子監的才子?不知道才子知不知道我手上這些戒指的來曆?不知道才子知不知道我身上的衣服是什麽布料,出於那位大師之手?”

紀雲老老實實地說道:“紀雲出身低微,實在不知。”

孫隼哈哈笑道:“諒你個窮酸小子也不知道。我手上這五枚戒指,分別是祖母綠、紅寶石、藍寶石、貓眼石、碧璽。這五枚戒指,也尋常的很,加在一起,也不過值得百萬銀子。我身上這身衣服嘛,料子是用的……哎呀,你看我糊塗了,這些頂級的料子,豈是你這種窮酸書生所能知道的?說了你也不知道,你們說是不是,哈哈哈哈!”

張建成和李碧然臉上露出鄙夷的笑容,張世昌則微微搖了搖頭,宋心怡則是臉色鐵青,滿臉怒色。

紀雲恭恭敬敬地說道:“孫公子所言極是,這些東西,你就是說了我也不知道……”

孫隼更加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張建成和李碧然臉上的鄙夷之色更甚。張世昌笑著搖了搖頭,轉頭看向了別處,宋心怡除了怒色之外,更多了幾許失望之情。

紀雲接著說道:“不過,紀雲卻曾聽過另一番見解。我堂兄紀曉嵐曾作過一首詩,裏麵有兩句是‘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我聽了此句後讚歎道:‘此兩句清麗淡雅,卻又富貴氣襲人,實在難得’

我堂兄紀曉嵐感歎道:‘世人皆知珠光寶氣為富貴,這實在是荼毒了富貴這兩個字。所謂富貴,不過是心中的從容。富貴是一種態度,就像明月一樣透徹,灑落,往來淡定。

像那些渾身珠光寶氣,自以為富貴逼人的達官貴人,除了渾身的銅臭,何嚐有富貴可言?這些人,除去身上華麗的衣服和名貴的飾品,還能剩下什麽?這些人,衣飾之物的價值遠遠超過了本人,可說是窮的隻剩下錢了。’”

說完這些,紀雲微微而笑,拿起身前的茶杯喝了口茶。

窮的隻剩下錢了這句話,像是一記無聲的耳光,狠狠地抽向了孫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