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餘秋,你的二十歲,也隻有一次。”

夏日的晚風, 吹進屋內, 窗簾翻動, 似潮漲潮落。

這一刻,餘秋的內心柔軟寧靜的宛若天邊月。他癱坐在地毯上, 靠在沙發上, 腦袋上還耷著外套,姿勢滑稽又可笑。他想摘掉腦袋上的衣服, 指尖碰到外套的那一刻, 他又一頓,收回手,繼續頂著外套, 裝鵪鶉。

藏在外套裏的餘秋眨了眨眼。

他的二十歲, 也隻有一次。

過了會兒, 鏡頭那邊傳來莎莎的紙張翻動聲, 應該是鶴弘一繼續辦公,沒有在看他了。

餘秋扯下腦袋上的外套, 他依舊坐在地毯上, 隻是轉身, 單手搭在沙發上, 下顎撐在胳膊上, 側躺著看向鏡頭,很久沒打理過的粉毛劉海, 因為過長, 微微遮住他的眉眼, “鶴弘一。”

鶴弘一看他。

“帶我去看看我兒子。”

鶴弘一拿起手機,走到隔壁房間,點開小夜燈,調轉攝像頭方向,將鏡頭對準餘揪揪。微弱的光落在熟睡的餘揪揪的臉上,襯的他像是坨等待發酵的小點心,安靜又可愛。

看著屏幕,餘秋發現鶴弘一給餘揪揪換了兒童卡通四件套。之前,不管是在節目裏,還是在家裏,他都沒注意過這些細節,都是他睡什麽,餘揪揪就睡什麽,大多都是成人款的簡約四件套,沒什麽兒童元素。餘秋壓低聲音,指揮鶴弘一,“你去戳下他的臉。”

鶴弘一看他,沒去做。

別家大人在小孩睡著後,都不敢折騰小孩,生怕把小孩吵醒,再哄入睡就難了,餘秋這又是要搞什麽。

餘秋催他,“你去戳。”

鶴弘一躬身,伸出食指,去戳了兩下餘揪揪臉頰。

餘秋同他一起伸出食指,他輕點著屏幕,似乎是想要越過屏幕,也去戳戳他兒子的臉。

鶴弘一的指尖沒有戳性餘揪揪,餘揪揪反倒像是小貓求主人撓下巴一般,迷迷糊糊地挺著臉,直把臉往鶴弘一手邊蹭。

“你接著戳,但記得輕點啊。”

“嗯。”鶴弘一繼續有節奏地戳著餘揪揪的臉。

但很快,餘揪揪就被戳煩了。他依舊沒睜眼,隻是兩隻小爪子從被褥裏飛出,一把抱住鶴弘一的食指,按在枕頭邊上,哼哼唧唧道,“爸爸,你別鬧了,要乖喔...”

說道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是又睡著了。

但他這聲爸爸叫的明顯是餘秋。

看來餘秋沒少這麽逗睡著的餘揪揪玩。

給餘揪揪都養成慣性了。

餘秋戳著屏幕,低低笑著,他兒子就是又可愛又好玩。

緊接著,不知道想到什麽,他又突然停止笑容,視線看向鏡頭外,“好了,你出來吧,讓他接著睡。”

鶴弘一把小孩兩手塞進被子裏,在蓋好被子,然後退出房間,重新回到書房。

餘秋坐直身體,他不想把照顧揪揪的責任轉嫁到鶴弘一肩上,但話到嘴邊,事業和兒子,他還是想選前者,相對的鶴弘一就需要承擔更多責任,“謝了啊。”

鶴弘一注視鏡頭。

“這有什麽好說謝的?”

“他是我和你的孩子。”

“我照顧他是應該的。”

“餘秋,去做你想做的事,揪揪由我照顧。”

氛圍再次變得粘稠濃厚,餘秋視線瞥向四周,垂在腿邊的手指握住又鬆開,伴隨著對餘揪揪的愧疚,還有一些其他不知名的情緒,一齊浮上他心頭。

察覺出餘秋的不自在,鶴弘一嘴角一勾,向著攝像頭靠近,笑道,“你這是什麽意思,是擔心我,不想讓我受太多累?不至於吧?”

聽出鶴弘一話裏的戲謔,空氣裏曖昧旖旎氣氛**然無存,餘秋感覺他討厭的那個鶴弘一又回來了。

他翻了個白眼,重新看向鏡頭,“我心疼你我還不如心疼塊叉燒。你也是餘揪揪他爹,誰知道我未來生餘揪揪吃了多少苦,現在你白撿了個可愛兒子,你為他多付出點,這不是應該的?就讓你付出這點,你還不趕緊偷著樂?”

“嗯。”見餘秋想通了,鶴弘一抽身,靠回椅上,淡淡笑著,“行了,你早點睡吧。”

餘秋嗤笑,“我不睡覺我幹嘛?我又不用找個地方偷著樂。”

說著,他啪嘰一下掛了電話。

等到餘秋洗漱完,換上睡衣,哼著歌撲上床時,才後知後覺地嘶了聲,從枕頭裏抬起頭。

剛剛鶴弘一整那麽出,好像不是為了故意逗他他,而是為了開解他。不想讓他長久陷入在負麵情緒裏,而他卻劈頭蓋臉地把鶴弘一罵了一頓。

餘秋跳下床,拉過正在充電的手機,戳開和鶴弘一的聊天框,想了想,發了個月亮的表情過去,當做是說晚安。發完後,他再跳回**,蓋被睡覺。

直到第二天一早,餘秋去工作,都沒收到鶴弘一的回信。他不由猜想,難不成是因為他昨晚亂發脾氣,亂咬人,鶴弘一記仇生氣,不回他消息了?但不至於吧?他兒子都沒鶴弘一這麽小肚雞腸愛生氣。

鶴弘一不如他兒子,實錘了。

餘秋發給鶴弘一一個太陽表情,又專門打字,配上一句早上好。

韓玲來告訴餘秋,她和品牌方的人溝通好了,可以壓縮餘秋的工作安排,放在晚上加班做,但餘秋的狀態得要有保證。餘秋點頭說沒問題。韓玲再說,可即使這樣,餘秋工作時間也得延長一天,而當晚工作完了後沒有飛回去的機票,隻能等第二天再走。

餘秋皺了皺眉。

折算下來,還得晚兩天才能回家。

他嘖了聲,又低頭查詢起了當夜回去的高鐵票。

在告知餘秋工作安排的同時,韓玲也將餘秋的工作表發給了鶴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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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弘一收到餘秋消息時,正打算去叫餘揪揪起床,他看到餘秋的消息,比昨晚還多了一條文字,他笑笑,仍舊沒給回複。他又看了下韓玲發來的餘秋工作表,隨後放下手機,走到餘揪揪臥室,去叫餘揪揪起床。

簡單收拾後,兩人一同前往公司。

餘揪揪乖得很,隨便打發他本什麽書,他都能看著上麵的插圖安安靜靜翻一天。看出餘揪揪對圖畫感興趣,鶴弘一讓助理聯係了兒童美術老師,專門選了溫柔脾氣好的女教師,來教餘揪揪畫畫。上課地點安排在鶴弘一辦公室隔壁的會議室裏,就在鶴弘一眼皮底下,安全放心。

女老師上課很有儀式感,又是給餘揪揪帶了個三角小帽子,又是給他胸前掛了個牛皮小圍裙,弄得有模有樣的。今天要畫的是一家人,餘揪揪一氣嗬成,在畫板上畫著綠色草坪,房子,以及大爸爸小爸爸拉著他。畫完後,餘揪揪圍著他的大作轉了圈,越看越得意,他走到老師身前,“姐姐,我想給爸爸看看這幅畫~”

女老師笑道,“好啊,你可以自己拿過去嗎,需要我幫忙嗎?”

“揪揪自己可以的哦。”

餘揪揪抱起他的畫作,夾在胳膊下,又拎起他的小水桶,離開會議室。女老師在他身後想提醒他,水桶是可以不帶的,但餘揪揪已經走遠,她便也沒攔著。

從會議室到鶴弘一辦公室,也就五六米的路。餘揪揪知道外麵的哥哥姐姐都在上班辦公,需要安靜,他縮著脖子,瞪著眼睛,秉著呼吸,怯手怯腳地往他爸辦公室挪,生怕發出一丁點的聲音,打擾到大家。

兩步路的功夫,被他走出了走鋼絲的架勢。

活脫脫一《貓和老鼠》裏的小老鼠傑瑞,每次偷完東西打算藏回家的樣子。

兩邊的工作人員看著餘揪揪的小模樣,都偷偷笑出了聲。

直到推開鶴弘一辦公室的門,餘揪揪閃身進去,靠在門背上,拍拍胸口,這才發出長長的一聲呼~

鶴弘一起身,接過他手裏的水桶和畫板,“怎麽了?”

餘揪揪指著畫板上的畫給他看,“爸爸,這是揪揪畫的一家人喔,好看吧?”

鶴弘一仔細欣賞一番,“好看。”

餘揪揪得意仰頭,嘴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哼哼~”

“對了,大爸爸,咱們什麽時候去接小爸爸回家呀~是明天對吧~”

鶴弘一坐在沙發上,“想不想給你小爸爸一個驚喜?”

“你帶著畫去找他,親自拿給他看,怎麽樣?”

聽到這話,餘揪揪詫異捂嘴,一連退了好幾步,差點被他放在一邊的小水桶絆倒腳步,幸虧鶴弘一拉了他一把,他小聲尖叫道,“哇哇哇!當然要!爸爸,我們真的可以去嗎!”

他都已經想象到他小爸爸看到他畫時的表情了!

一定會抱起他,把他舉高高,還會戳著他的鼻子,說他是臭揪揪。

但他才不臭呢!

鶴弘一給出小孩好處後,這才開始談條件,“但是後天,也就是兩天後,我們才能去找他,給他驚喜,可以麽?”

餘揪揪歪頭想了想,在明天接爸爸,和後天去找爸爸,把畫親自拿給他看,他當然選擇後者,“可以耶!”

說著,他又湊到鶴弘一身邊,用腦袋頂頂鶴弘一的手,撒嬌扭扭,“大爸爸,你怎麽這麽棒呀~”

鶴弘一揉著他腦袋笑笑。

傻小子,被他賣了,還幫他數錢呢。

要是換成他小時候,肯定會反問,為什麽不能是餘秋明天回來,他再主動把畫拿給餘秋看,這樣還能剩下一天時間。

隻是鶴弘一的手還沒rua夠餘揪揪呢,餘揪揪就sou地從他手下鑽出,拎起小水桶,抱起小畫板,繼續往會議室衝去,“那揪揪要把小爸爸畫得再好看一點,小爸爸才會高興。揪揪去找姐姐畫畫啦~姐姐等下就要回家了,揪揪得抓緊點!”

鶴弘一盯著自個空****的手看了半秒。

明明半秒前,他手下還是有個腦袋可以rua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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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了,餘秋仍然沒收到鶴弘一的消息。

他琢磨著,都這個點了,鶴弘一不給他回消息,是自己當成嬌嬌公主了,生個氣沒完了,等他去哄哄他嗎?

很幼稚誒。

但在這次的事兒上,餘秋又理虧。

加上他這次工作延期,他還沒給餘揪揪一個解釋,他想先哄好他兒子,再哄鶴弘一。

餘秋覺得他像是個心酸中年男人,哄完兒子,又得哄妻子。

慘。

餘秋深呼一口氣,在心底盤算了下等下怎麽給餘揪揪解釋,怎麽哄餘揪揪。做好準備後,他深吸一口氣,給鶴弘一撥了視頻過去,好在鶴弘一很快接了視頻。

餘秋調整姿勢,先哄兒子,“揪揪呢?”

鶴弘一翻轉視頻鏡頭,對給拎著小水桶,夾著小畫板,背對著鏡頭,往外跑的餘揪揪背影上。

想到等下要說的事,餘秋心虛叫了聲,“揪揪。”

平時餘揪揪一聽見餘秋的聲音,就跟小狗聽到了放飯鈴似的,衝過來的比誰都快。

餘秋都做好了他兒子爆衝到鏡頭前,他告訴他兒子他回不去了,他兒子一秒變臉哭唧唧的心裏準備了。

但這次,餘揪揪聽到餘秋聲音,腳步未停,還在往前跑,隻抽空回頭看了眼視頻鏡頭,笑容滿麵地揮手敷衍道,“爸爸,你先自己玩會哦,揪揪有點事兒要去忙~”

“拜拜哦~”

兩句話的功夫,餘揪揪就已經跑出了攝像頭外,連頭都不帶回的。

餘秋:...

就他兒子那傻白甜調調,還能有事兒要忙。

忙啥?忙當總統嗎?

想來想去,餘秋將視線落在了鶴弘一身上,咬牙憤恨,“鶴弘一,你又教我兒子了些什麽?”

怎麽才一天功夫,他兒子跟他都不親了呢?

哭!

作者有話要說:

盡量穩定下來本章給大家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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