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寒冬,寒風裹挾著鵝毛大的雪花落下來。

順著泥濘的小路走到盡頭,那裏有一處茅戶人家,抬眼的木門上貼著紅紙,被風吹的歪七八扭,隱約辨認的出上麵是個喜字。

兩扇木門沒合上,能聽到院裏有人說話。

“牛二小子呢?還沒回來?”

“他今天可是新郎官!”

“一早就上山打獵,這都午時了還不見人回來,眼見這新夫郎的轎子都要到家門口了!”

院子裏嗆話的是一位紫衣婦人,梳著平頭小鬢,露出的臉頰狹小,額骨卻是突突冒出來,一雙丹鳳眼顯得有些刻薄之相,此時正因為找不到人而怒火中燒。

此時旁邊就有一瘦小男子接話道:“還不是你!明知今日是二郎大喜的日子,還指使他出去打獵,這日頭都沒回來,莫非是在山中出了什麽事?”

婦人一撇眉,就對男子瞪眼:“什麽叫我指使他出去?今兒是他大喜日子,不打獵用什麽待客?難不成我這當嬸嬸的替他操心這婚事,還得拿出糧食來待客?我呸!哪有這等好事!”

男子似乎也無奈起來,歎口氣:“哎呀你少說兩句,等這婚事成了,咱們就跟青州城裏的老爺成了親家,到時候還得仰仗二郎一二,你素日裏待他親熱些,免得他跟我們生分。”

朱氏聽了這話,周身氣焰沒說收斂,反倒更囂張的大叫:“他爹娘死的早,這些年不是我們當叔叔叔娘的接濟,早就餓死了不知幾回了!那小畜生的命都是我們給的,自然他的一切都該是我們的!”

“老娘費盡心機才讓林家兌現這門親事,與林家結親對我們而言有大大的好處,是以無論如何都要將那小畜生找回來拜堂成親!”

話畢,就聽到門口一聲異動,夫妻兩齊齊扭頭,就見院門打開,一道身影不穩的倚在門前。

那人身形瘦高,氣息急促,此時一手捂在肋下微微垂著頭,有一絲風塵仆仆的狼狽。

朱氏卻是立刻認出來人身上的深色粗衣,頓一豎眉:“好啊,牛二你還知道回來!耽誤婚事仔細老娘剝了你的皮!”她一邊說,扭著腰就去到來人麵前,鼻翼間似有聞到一股血腥,但又不確定,總歸朱氏也不甚在意,隻是視線在門外搜索一通,沒找到野味,頓時皺眉,口中就有怒喝:“小畜生,讓你去打的獵物呢?怎得空手就回來了?”

太過尖銳的聲音引得門前倚牆那道身影微微動了動,須臾他朝著婦人緩緩抬起頭。

那是一道怎樣攝人的黑瞳!仿佛千年不見光的幽潭,眸子裏不透光,就有肅殺在其中,殺意凜冽,將朱氏生生駭了一跳!

迎著這道視線,朱氏後脊發涼,不寒而栗!

好在這道視線沒一直盯著婦人看,進而移開打量這處不算寬敞的院落,此時方才看清此人麵容。

這約莫是個二十開頭的青年,眉目生的雪麗如畫,隻是此時臉上多了幾道汙漬有所遮擋,此時深深壓著眼角,臉頰是掩飾不住的蒼白,他身著最簡單不過的粗衣,卻帶有詭譎的氣息,讓人不敢靠近。

“牛二,你怎麽了?”

朱氏再度開口,也隱約覺得牛二身上有哪裏不對,怎麽出門一趟回來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青年此時也將院裏的情形盡收眼底,又看了一眼這對古怪的中年夫妻,心中有了計較,是以,他便垂下頭,沉吟一會,周身氣息有所收斂,穩著的薄唇動了動:“無事。”

朱氏雖然起疑,但並不多關係這個侄兒,隻要人回來,不耽誤親事就行。

她沒注意到,青年眼底閃過一絲複雜,實際青年並非真的牛二,此事還要從半日前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