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隱不太想回憶在破研究所的事。可他現在不得不回想起這次令人難堪的意外到底怎麽發生,從沈極臉色異常回到飛機上,到他突然發狂撲倒omega,到抑製劑失效繼續發狂,到他掄起武器箱砸他,得以把沈極關到破研究所,到他獨自留了下來打開門,促成這件事發生。他回想了一遍,想證明自己沒對沈家小少爺別有用心。結果是,他沒法證明。

如果不是他單獨留了下來,如果他沒有打開門進去,不會發生這次意外。客觀上,他是這次意外發生的直接原因。別人隻知道是他打開門進去的。他該怎麽向別人證明自己打開門時沒有別的想法,隻是擔心他。

可在別人懷疑他對沈極有非分之想的時候,辯駁說他沒有,隻是擔心他出事跑進去的,聽起來好像並不能反駁,反而有點就那麽一回事,隻不過是換一種委婉的說法的感覺。

裴隱歎了口氣,如果他們非要這麽認為,他到底怎麽辦?他真的不知道怎麽辦了。

還有更在意的是沈極,他實在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而且他的行動也被限製在醫院,怎麽解釋他的行為,怎麽處理他,都不是他能控的。

裴隱在**翻來覆去,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睡著了後還夢到很多亂七八糟的事。裴隱感覺比沒睡還累。

到了第二天,門被人打開的時候,他猛地就清醒了。

他有些驚魂未定坐起來,看著沈極提著一袋東西走進來。

他注意到沈極是刷他的光腦進來的。看來這個門反鎖隻對沒有權限進來的有用。

沈極看到他的反應,頓了頓,把早餐放在桌子上,淡淡地說:“醒了?起來吃早餐。”

裴隱沒有動,他看著沈極,心裏想著,他到底怎麽想的,他到底怎麽看待我,是不是也認為我對他別有用心想攀上他。如果真的那麽認為,為什麽每天來陪著他。如果不是,為什麽要限製他的行動。還有他家到底要怎麽處理自己?

他想一股氣把困擾著他的疑問都傾倒出來。可是麵對沈極,他不知為何開不了口。

沈極擺好早餐後,沒聽見動靜,抬頭看到抿著唇盯著他看的裴隱,愣了一下,問道:“怎麽了?”

裴隱被他問醒了,他沒有說話,安靜地下床,走到裏麵的衛生間洗簌,用冷水拍了好幾下臉,才出來。

打開門,就聞到了豆漿的味道。

沈極買了蝦餃也買了豆漿,豆漿香味濃鬱,蝦餃皮薄蝦肉鮮美,有了食物填了肚子,裴隱臉色才好了點。

等裴隱 吃完後,沈極說話了:“今天感覺怎麽樣?”

“我沒事,我想出院。”裴隱鼓起勇氣說出自己想法。

沈極頓了頓,接著說:“醫生說要再觀察幾天。”

裴隱一聽,瞬間就不想接著說話了。

病房安靜了一小時後,醫生帶著一群人來了。熱鬧了一會兒,又很快安靜下來。

裴隱抿著唇看了一會兒光腦,昨晚沒消除的疲倦襲來,眼皮耷拉了下來。

他關閉了光腦,倒頭就睡著了。

等再次醒來,也到了能吃午飯的時間了。

吃完午飯,裴隱精神飽滿又無所事事。

沈極打開光腦處理自己的事情,好像察覺到他的目光,他抬起頭來看著他。

“怎麽了?”

“我真的需要留在醫院觀察嗎?”裴隱開口道。

沈極淡淡地說:“留下來住院對你身體更好。”

裴隱吐了一口氣:“之後呢。”

沈極看著他,沒有說話。

裴隱深呼吸了一口氣:“你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沈極關閉光腦:“韓辭告訴我,他們回飛機處理傷口的時候,隻有你一個人留在了門外,等他們再來的時候,門開著的。是你打開的嗎?”

裴隱真的被問到的時候,即使做好了準備,心還是狂跳了幾下。

他硬著頭皮說:“是。”

沈極臉色依然淡淡的:“那時候為什麽要打開門進去,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麽。”

裴隱手攥著被子,他不知道怎麽說好。眼前的沈極可能是唯一一個現在他可以溝通這件事的人。他覺得自己需要說點什麽。

時間緩慢移動,裴隱覺得此時的沉默令他難堪。

沈極問完後,安靜地看著他。

過了不知多久,裴隱艱難地說:“我沒有……”

他頓了頓,低下頭來,絞著手指重新組織語言:“當時你突然沒聲了,我沒想太多……”說著說著又說不下去了。因為擔心,因為怕你出事,卻是說不出口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又有點後悔自己先忍不住提出來。

沈極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下文,看著他,也沒再問下去。

裴隱感覺他的目光灼人,看著他沒有什麽起伏變化的眼睛,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相信嗎?”

沈極看著不安的裴隱,莫名就想相信他。

他臉色依然沒變“嗯”了一聲。

裴隱聽到那個沒有太大情緒起伏的聲音,卻鬆了口氣,眼睛隱隱在發光。

沈極看了一會兒,移開了視線。

裴隱放心下來了,或許他的身體真的要靜養觀察,幹脆順其自然。他看沈極沒再問什麽,就打開光腦,看看好玩的東西。

雖然他其實還有一個疑問,為什麽要留下來陪他。

吃晚餐的時候,他就沒忍住,直接說他可以不用在這裏,可以去忙點別的事。

沈極還是用那張看不出情緒起伏的臉說:“沒事。”

裴隱被噎住,不知道說什麽好,於是就算了。雖然沒得到答案,他也沒再多想了。

雖然三天相處下來,他還是不太適應。有人在生病的時候陪著自己的感覺太陌生了。更不要說對象還是前段時間狠狠強迫了他三天的人,那種感覺有點無法形容。

到了第三天晚上,沈極要離開的時候,把一張紙遞給他。

裴隱接了過來,有些不明所以。如今很多事都可以在光腦上解決,紙已經不再是日常需要,變成了一種奢侈品。他不明白沈極怎麽突然給他一張看起來就不太便宜的紙。他打開看到了一串數字,有點像光腦號。

接著聽到沈極說:“這是我的光腦號。”

裴隱眨了眨眼睛看著他。

沈極說:“明天我要回去參加畢業典禮。以後有事聯係我的光腦。”

沈極說要參加畢業典禮,裴隱才想起來,眼前這個還是將要畢業的學生。有時候真的很難想象這個人比自己還年輕個五年。

沈極交代完,最後又看了他一眼後,像往常一樣,離開他的病房。

原來他要回去了,裴隱心想。他身上沒有能放紙的地方,他把那張昂貴的紙放在床頭櫃上,看著它發呆。

第二天沈極果然沒有來,變成一個阿姨過來給他送餐。

沈極在的時候,他覺得不自在。可那個一直陪自己的人突然不在了,剩自己一個人在病房的時候,感覺也不太好。

裴隱沒忍住又跑去問了醫生,他到底什麽時候能出院。這次醫生終於鬆口了,說今天的檢查結果出來沒問題後就能回去了。

裴隱這才滿意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打開櫃子,他原本穿的衣服不在了,不過在櫃子裏翻出一套是他的尺寸新衣服。還有他之前穿的鞋子。估計他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了被扔了。

裴隱準備就緒,等待下午的檢查結果。在等到結果前,他等到住院後,等到了第一個除了沈極之外來看他的人。

秘書長和S區的管理者沈煜。

秘書長放下果籃,問了他幾句身體情況,裴隱尷尬地一一回應了。

自己的直接領導和上級領導齊齊來看病,他不知道別人會是什麽感覺,他隻覺得渾身不自在。

畢竟他躺在醫院的原因實在令人難以啟齒,更不要說對方還是沈極的大哥。

他直覺不僅是來探望那麽簡單。

客套話完後,沈煜突然說:“這是我那弟弟的紙麽?”

裴隱愣了一下,順著沈煜的視線看過去,是沈極給他的那張紙。

不等裴隱回應,沈煜拿起了那張紙:“他給你光腦號讓你有事找他?”

裴隱有些局促地點了點頭。

沈煜輕笑一聲:“我弟弟還小,很多事還不會妥善處理。我聽說,是你主動留下來幫我弟弟度過了易感期。他還小,還是作為大哥的,替我這弟弟補償你吧。希望你能給我這個機會。”

裴隱第一次覺得主動兩個字這麽刺耳。裴隱感覺到難堪,還感覺到一種被套住塑料袋的窒息感。

他想要反駁,想要解釋,可是他很悲哀讀懂了他們不需要。他們不是來問原因的,或許壓根不在意原因。在他們那裏隻知道一個事實,他陪沈極度過了易感期。讓沈極陷入易感期的不是他,而他陪他了弟弟度過難熬易感期等到了救援。

至於他為什麽陪了他弟弟度過易感期,是意外還是別有用心,他們都不在意。他們是來解決他的。給他一份補償,讓他不再和沈極有牽連。

向他們解釋自己,不過是找更多的難堪。

裴隱腦子很亂,臉色因為羞恥而紅,又因為不安而發白,他手指糾結絞在了一起。

沈煜和秘書長都在看著他,裴隱感覺自己在被冰冷的目光向下審視著,他像一隻無路可退的羔羊。

他在這時候,看著和沈極血脈相連的沈煜,突然想起了沈極。突然覺得那個不苟言笑沒什麽表情的沈極,比起掛著笑容的沈煜和善多了。

他的領導出聲提醒了一下:“小裴,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裴隱硬著頭皮說:“我想要繼續工作。”他和沈極原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他也沒有想要通過這次意外攀上他的意思。就這樣吧,他們回自己的生活,互不幹涉。

秘書長看了沈煜一眼,回答道:“可以,這原本就是屬於你的工作。除此之外呢,希望我們還能幫你點什麽。”

裴隱低頭想了想,低聲說:“錢。”他明白他們需要一份足夠的補償,文明解決掉他。讓他沒有理由再去找沈極。一旦他找了,或許就能用另外的手段解決他。

如果他不要這份補償,他們或許也不會覺得開心,隻會覺得麻煩,並認為他想要索取更多。或許對於他們來說,錢是最舒服簡單的解決方式了。而對於他來說,除了錢也不知道要什麽了。

裴隱隻想他們離開,隻想快點讓他的生活恢複如常。

沈煜笑容加深,他拿走那張紙對他說:“好,希望能幫到你。”

秘書長對他說:“稍後查收一下信息,你好好養病,早點回來吧。”

裴隱木木地點了點頭。

秘書長皺了下眉頭,不過沒說什麽,離開了病房。

等他們離開了,裴隱才感覺呼吸順暢了些。

他躺在**,等到有人來告訴他檢查結果才起來。

之後,他就出院了,在回家的路上,他想起來要查看。

他查看了自己的餘額。看著多出來的錢,他愣了一下。

以他現在的工資還需要工作十年才有這個數吧。

作者有話說:

可能周六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