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被裝飾的喜氣洋洋,但除了這些喜氣洋洋的裝飾,屋內卻冷冷清清,婉寧穿著嫁衣,坐在床邊,除了喜娘和兩個陪嫁丫鬟,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外麵傳來鞭炮聲,喜娘上前走了一步:“姑娘,時辰到了。”

婉寧站起身,喜娘給她蓋上蓋頭,婉寧輕聲詢問:“姨娘呢?”喜娘愣了一下,就笑著說:“姨娘隻怕在前廳呢。”

婉寧曉得喜娘在敷衍,前廳等著的是秦侍郎和秦太太,自己的姨娘不過是個妾,哪有資格送女出嫁。

這樁婚事原本是秦家大姑娘瑾寧的,吏部侍郎的千金,配工部尚書的兒子,門當戶對,人人稱讚,更不用說工部尚書那位公子,很年輕就中了舉人,誰不誇他前程無量。誰知這位公子竟然在出去踏青時候摔傷了腿,等醒過來時,太醫說永遠都不能恢複如常。聽到兒子不可能恢複,張尚書頓時心灰意冷,畢竟曆朝曆代的製度,殘疾之人別說入仕,有爵位的人家,連承襲爵位都不允許。

消息傳來,秦府這邊竟然不知道這樁婚事該如何處理,秦太太心疼女兒,不願意女兒終身就此潦草,要換個女兒出嫁,但是二姑娘是秦侍郎寵妾陳姨娘所生,況且生得容貌美麗,秦侍郎想把她送入宮中,以後做個皇妃,也能榮耀家裏。

三姑娘也是秦太太親生,秦太太舍不得大女兒,又怎會舍得小女兒?

合適的隻有四姑娘婉寧,況且婉寧容貌隻能算清秀,在家裏默默無聞,她的姨娘也早已失寵,因此這樁婚事就落在婉寧頭上,為表公平,秦侍郎還讓秦太太再多添些嫁妝。

宋姨娘早已失寵,自然曉得事情不可改變,隻能拉著婉寧偷偷地哭上一場。

秦家這邊商量定了,也就尋來媒婆,要她去和張家那邊說,秦家要嫁四小姐過去。張尚書收到秦家的消息,雖然曉得秦家這是嫌棄自己兒子摔斷了腿,但能嫁一個女兒過來,也算是把婚事完成了,況且都是秦家的女兒,還去管她是誰?

於是張家這邊也就同意了,兩邊也按照原先安排的,過禮,辦喜事,在原定的這一日,由婉寧穿上嫁衣出嫁。

喜娘正要扶著婉寧出去,一個小丫鬟跑了進來,喜娘想要嗬斥這個小丫鬟,小丫鬟已經拿出一個包袱塞到婉寧手中:“這是姨娘讓我送來的,”小丫鬟說完就跑了。

婉寧捏了下包袱,曉得裏麵是不多幾樣首飾和一點銀子,曉得這些東西,宋姨娘必定攢了許久,婉寧不由心酸,喜娘還想接過包袱,婉寧已經把包袱掖在袖子裏:“走吧。”

踏出門檻,婉寧不由望向宋姨娘院子所在的方向,這以後,要見麵就難了,女子出嫁,歸寧是要先問過婆婆的,等歸寧時候,總要先拜見過嫡母,和姐妹們說笑過,才能去見自己的生母。

入眼是紅色,這一去,就不再是秦家女,而是張家婦了。

秦家的正廳今兒被裝飾的喜氣洋洋,秦侍郎和秦太太坐在上首,秦侍郎看了看秦太太衣衫上的褶皺,眉頭皺了皺:“謹兒沒什麽事兒吧?”

“她啊,就是嬌氣。”提到女兒,秦太太麵上滿是笑容,這會兒,事情都圓圓滿滿解決了,兩家的姻親不斷,自己的女兒也不用去陪那個注定沒有前程的男子。至於婉寧,也算撿了樁好婚事,嫁去尚書府做少奶奶,也算沒有虧待她。

“新人到。”儐相在一邊高聲喊著,按了禮儀,今日該是新郎親迎,並和新娘一起,拜見嶽父嶽母。但張青竹的情形人人都曉得,親迎這環節就省了,隻有婉寧一人被喜娘扶著,走進廳內,拜別秦侍郎秦太太。

秦侍郎和秦太太各自說了該說的話,婉寧也就被喜娘扶著站起身,往外走去。隔了蓋頭,婉寧隻能看到滿眼的紅,至於都有些什麽人來,婉寧並不曉得,也不會被允許知道,隻能一步步踩著地氈走出去。

“宋姨娘。”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婉寧不由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能模模糊糊看到幾個人站在那裏。

秦太太的眉微微一皺,對管家娘子使了個眼色,管家娘子已經走到宋姨娘身邊,笑著道:“姨娘今兒走錯了地方,這地方,不是姨娘該來的。”

宋姨娘看著自己的女兒,今日,女兒出嫁,自己卻連送一送她都不被允許。

“您這樣,叫姑娘難做。”畢竟今兒是婉寧的喜日子,管家娘子也不好說什麽太硬的話,隻輕歎一聲。宋姨娘這才慢慢地往後退。

管家娘子咳嗽一聲,喜娘重新攙扶起婉寧:“走吧。”

走吧,走向自己的命運,走向自己的婆家,走向那不知是好是壞的人生。

宋姨娘並沒走遠,隻是站在月洞門內看著婉寧走出大門,宋姨娘的淚滾珠一樣落下。

“宋姨娘,今兒是四姑娘的喜日子,您這樣,也不嫌不吉利。”管家娘子的唇撇了撇,還是忍不住說出刻薄話來。

“是啊,今兒是婉姐兒的喜日子。”宋姨娘輕聲說著,管家娘子已經笑了:“再說,您也不用這樣,姑娘嫁過去,是做正室,和您可不一樣。”

“我該歡喜的,這是一樁好親事,是不是?”宋姨娘看著管家娘子,仿佛是在問管家娘子,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管家娘子那句,自然是好親事已經在口邊,但還是沒有說出口,若真是求之不得的好親事,怎麽會從大姑娘身上,換到四姑娘身上呢?聽說,原本溫文爾雅的張青竹,自從摔下馬後,性情就變得暴躁,貼身服侍的人,不是被打得頭破血流,就是被罵的狗血噴頭。

這站不起來還算小事,可這脾氣暴躁,又有幾個人願意讓女兒嫁過去呢?管家娘子抿了抿唇,沒有再說下去,隻是對宋姨娘道:“我送您回去吧,您房裏的丫鬟,看來也該說上幾句了,怎麽見您出來了,也沒跟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