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果真作了個投河的夢。睜開雙眼時,繁星點點的夜空依舊安靜如斯,她卻猛地坐起來,何時竟然在湖邊睡著了?

“燕影?”

她輕輕喚了一句,卻激起了空蕩蕩的回音,忙住了口。隻怕再讓人聽到,尋到這裏。

燕影早已不知去向,她隻得站起來尋回去的路,然而推開來時唯一能記得的湖邊的樹林子,那裏已然一片漆黑,透不出半點月光和星光,即使想要按著星星指路回去,也已經不可能了。

在湖口站了一陣兒,依據著月亮的位置,她推測已經是子時,而選秀則在寅時。她的時間還有。如今是盛夏,永巷的方向是北麵,跟著北鬥星走的話,應該可以找到。

沿著湖岸,湘靈仰著頭朝著北鬥星的方向走著。

燕影會在哪兒?她被心裏忽然出現的想法驚了一驚。

她說過,沒有帶吃的,應該是無心所說。而之後拿出栗子餅,卻是有心為之。借著繡衣服的名義和她接近,接著再利用衣服繡好要看清楚為名將她引到這裏,最後在選秀的前夜,利用栗子餅迷倒她,將她丟在這樹林之中。

湘靈自認為做人做事是不曾出頭的,那麽為何燕影偏偏會選擇她而非別人?況且依著她的身份地位,於她的威脅少之又少。

那日的一幕,卻忽然在她腦海裏閃過。原來如此。

她記得在學習刺繡的那天,教習說這其中她的繡活兒最好,還說她繡的東西靈活。當時那句話,或者說者無意,聽著卻有了心。第二天,恰是燕影與自己的第一次搭話。

注意到這句話作用的,應該不知是燕影一個人,秀女中該有更多。但燕影卻是最傻最渴望成功的。尤其是在她問過於教習皇後的嗜好之後,應該是更加確定了燕影整她的決心。但她畢竟沒有看錯她。

因為在這無人之夜,她完全是可以讓她死的不明不白,卻隻是將她留在這裏,企圖耽誤了明天的選秀。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獨居。言我朝往而暮來兮,飲食樂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親。”

湘靈腳下停了片刻,已經走過那片湖,眼前的漆黑之中隱約看到了與永巷之中完全相同的房子,卻再次聽到了這首《長門賦》。

她記得有人說過,永巷之中的花園是連接著前後宮的。從前麵走,最後一顆桃樹之後,便可進入後麵。

但那個地方沒人願意進去,即使是湘靈的屋子,恰恰正在那棵桃樹之前。那麽如果她要回去,就必須從永巷的後宮走。

“妾人竊自悲兮,究年歲而不敢忘。”

她一直站著,等到這首賦唱完了。

從來都沒有覺得這聲音其中有多少悲泣和淒厲。那些仿佛隻是一種外表,許多次響起的時候,都是她入睡的深夜。

她甚至夢到了個奇怪的情景,一個女子提著鞋出門,門前是有張白皙的臉湖水般眼睛的郎君,於是女子嬌喃著道‘奴為出來難,教君肆意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