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鳶兒不想出宮了。”

那是第二日的清晨,湘靈伺候著莫少康上朝之後,讓鳶兒陪著自己逛禦花園的時候她說的。

湘靈偏著頭看了一眼鳶兒,並沒有回答。這幾日皇上來的隻有清和殿,如今初冬也到了,算起來,伊妃瘋了之後的半年裏,他們便已經如普通的夫妻一般生活著。自然而然的,鳶兒和莫少康見麵的機會也就多了。

他疼她,故而見了她總是笑笑的,跟鳶兒開個玩笑,誇她一兩句,也是常有的事。其實她心裏何嚐不在意,隻是不能說。

如今鳶兒說了這句話,恐怕是對莫少康有了什麽心思吧。

“不是說了好,下月出去就辦喜事嗎?怎麽,鳶兒的張生也拿不出聘禮了麽?”

湘靈給鳶兒講過個故事,說的是小姐鶯鶯和窮書生張生私自結合的故事,結尾她改作了鶯鶯和張生喜結連理,其實在戲文裏,是張生背叛了鶯鶯。

“便是能拿得出來,又能給什麽?我們鄉下女孩子,嫁人和不嫁人,都是一個樣的。男人種地,不讀書,生了的孩子也是種地,這輩子,就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奴婢還小,還想陪娘娘幾年。”

鳶兒的話裏頗有些埋怨的意思。

其實湘靈也能理解她。她的張生是個地地道道的老實人,不認識多少字,也沒讀過書。

家裏原本是窮的厲害,那男人隻好出去做小生意,不知從哪個小國弄來了一種種子,種在地上,一年長三四茬,產出的東西,又香又甜,饑荒時候能做糧食,平日裏又能做水果。宮裏貴人們,窮人小家子裏,都買他種的東西。

湘靈聽說之後,便讓他隻賣種子,教人怎麽種。如今在鄉裏作了農官,也算是有了一官半職,按平常人論起,是不錯的條件。

可鳶兒在宮裏已經三四年,從北冥到南冥,見過了多少大世麵,恐怕對於那小小地方的一個農官,早就沒了興趣。

“你若想留下陪我,也好。隻是鳶兒,這世上難,就難得有情的人,便是麵朝黃土背朝天,有情人相伴,也別有一番美麗。”

初冬,天氣寒了,湘靈的話裏卻是一陣的溫暖。

她曾經那麽渴望如此普通的村婦生活,卻求之不得。鳶兒的幸福就在眼前,卻不願珍惜,或許人就是如此,不知足。

“娘娘是從小錦衣玉食慣了的,隻當農民的生活都是悠閑快樂,不知道其中的苦呢!”

鳶兒聽湘靈願意她留下來,也就高興了,反駁她的時候,便換了種高興的口氣,自然也有其他意思。

“本宮,確實不知道。”

她歎了口氣。還有誰會比她知道的更深刻?家裏窮,她一個女孩子當男孩子用,娘去世的早,她又沒人疼,每日起早貪黑,哥哥做的,她要做,哥哥不作的,她也要做。舅母常說,養她就是養個童養媳,她早晚是他家的人。

那時她不甘心啊,隻想著逃出來,哪怕是到徐娘的店裏做胭脂一輩子不出嫁,也不嫁給哥哥,也不在那家裏過。

怎料到,時過境遷,不過三年的時間。有誰能想到她在宮裏,錦衣玉食,居然是妃子。

“隻是鳶兒,後悔的機會,隻有一次。”

她歎了口氣。如今勸鳶兒是沒用的,她不會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