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王妃日記 心心相映,此情堅如金 27

“這句話,三年前,我就想跟你說了……”

他扶著她的香肩,黑黢黢的眸子裏滿是虧疚,一直想懺悔,可惜詔關上,她“死”的那麽突然,令他再無機會。

“什麽事,這麽一本正經的?”

“三年前,當我知道你是雲遲的女兒時,曾跟你使氣兒,實在太小家子了……”懶

原來是這件事,紫珞嫣然一笑,任何一個人,知道自己被最最在意的人騙了七年,換作是自己也會生氣。

“是我瞞你在先……”

這是情非得已的欺瞞。

“也是我心胸不夠豁達!”

金晟吐出一句,將這個已經是他女人的“兄弟”攬進懷,有些話,他一直藏在心裏不曾說,今日想要一吐為快:

“其實,前一輩的恩恩怨怨,與我們又有什麽關係。我跟你雖然來自她們,但是,我們畢竟我們,我卻因為這些舊時候的痛苦,加重了現下的痛苦。那番,我故意沒有跟你說你中蠱的事。一是心裏憋屈,不想與你說話,其實我心裏真的很想你,每天晚上你睡著我,我就偷偷看你,心裏則在惱我被自己的仇人玩弄在股掌之間。”

“那二呢……”

紫珞輕輕問,聽他解剖曾經的心情,心裏有種窩心的感動,自然,當時的自己卻曾因為他的冷莫而心痛欲裂過。蟲

“二麽,我怕你擔心——那天,你親眼看到淩嵐被當場焚燒成灰的慘狀,把你都嚇暈了……我一邊惱著你,一邊牽掛著你。那個時候,心情真真是難受。尤其是你讓金賢把父皇找來,自爆身份與我決裂,故意將我推開……”

說到這裏時,他重重噓了一口氣,托起她的下巴,認真說:“阿墨,說真的,那次,我真是被你惹毛了——當時我告訴我自己,就不一個女人麽,我堂堂蕭王想要什麽女人沒有,何必為了這麽一個愛撒謊,愛把別人當猴耍的女人當寶貝看。那幾天,我去了皇陵,我跪在我母妃跟前,對著母妃發誓,要把你忘了,將你從我的生活裏趕出去,我要痛痛快快的做我的蕭王,何必為了你拘束了自己……”

他又一深睇,落下無奈的一吻在她唇上,恣意的廝磨了一番,才低低的道:

“可是,我辦不到,隻要一見到你,我想到的是那七年的交情,是蓮湖畔的恩愛。我告訴,算了,以前的事,別再追究了,隻要以後能擁有你就好,老是記得不開心的事,這日子還怎麽過,我已經習慣了有你在身邊,真的好想每天天亮醒來的時候,看到你就在我枕邊。我想看你對著我笑,就像以前一樣,而不是冷著臉,看也不看我一眼。

“可是你不給我機會,在宮裏的那次見麵,你把我氣跑了,氣得我立馬就請戰離京,再也不想見到你……

“詔關上,聽到詔帝傳出來的話,我明明知道那是個圈套,眾將士也一再的阻我做蠢事,我顧不上了,就算他們布的是天羅地網,我也要闖,我告訴自己:不離,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那個壞小子,那個可惡的小女子,如果她心裏對你還有一點點情誼,她一定會兒出現。如果她出現了,你一定得把她牢牢的揪住,再不能放開了。沒了她,活的會不完整,失掉她,你就殘缺了……”

“事實證明,我賭對了,你果然是惦念我的,當我在重重包圍中看到你的時候,我真的欣喜若狂。

“可是,你這個壞小子,卻是這麽的狠心——前一天,你把我推進極樂殿堂,後一天,卻徹底將我踹進十八層地獄——那天,當我看到那一支箭刺穿你的胸膛時,我覺得死的好像是自己一般——都來不及說上一句話,你就閉了眼,你就在我跟前沒了……溫暖的身子,在我懷裏一寸寸冰涼,鮮活的氣息,在我感覺中一縷縷消亡。阿墨,戰場廝殺,我看慣了死亡,可是那一刻,我第一次感覺到什麽是害怕……”

他的喉節不斷的滾動的,他的手臂緊緊的將她抱住,生怕這麽一鬆手,之前所有的歡愉,又成了為了過眼雲煙。

兩年多的時間,他的日子宛如行屍行肉,他在無盡的思念裏苦苦的掙紮。

多少個寂寂夜晚,他醉倒在她的墓前,悲痛無語,多少個烈烈晴日,他倚在墓碑前跟關在地墓下的她,話說當年如何策馬西風行,多少個無歡無笑的日子裏,他冷酷揮劍誓欲踏平南詔,隻為她雪恨報仇。

直到今天的二月,事情才有了轉機。

當旃鳳國遞來求親國書時,作為兄長,金晟難免要打聽未來親家的底細,這麽打探,他的注意力不自覺的被那個神秘的攝政王吸引了全部的目光,突然間對這個突然崛起的奇女子生了好奇。

他納悶究竟是怎麽一個女子,可以收服五虎上將,可令四大家族效命?

尤其是定遠侯淩劍,他的嶽父,在紫珞死後,原想遁入空門,離詔關遠去旃鳳後居然在旃鳳封侯拜將,身居了要職。

二月的某一天,金晟吃的爛醉,回府後,齊沁趁機獻媚,意圖迷惑他成就夫妻之實,他差點就要了那個女人,卻在緊要關頭清醒過來,將那個居心叵測的女人拍飛,而後,狂奔而出策馬獨自去了秦山關,沒帶任何人。

那天,他抵不住心頭的思念,啟動機關奔進地穴。明知不該擾了她清靜,既已身死,開棺就是對她的褻瀆——

或許冥冥之中,有什麽人在指引他,他就像被攝了魂魄一般,用劍撬開了棺蓋——她下葬時,時酷暑,屍身卻不腐,關於這種現象,沒人可以解釋,如今時隔兩年半,他不知道棺下的她,會是怎樣一種光景?

也許他會神奇的看到她容顏依舊的在靜躺,也許已腐爛的麵目全非,徒增傷感,若他抹一把心酸淚。

怎麽也沒料到裏麵會是空的!

對!

一具空棺!

麵對這樣一個驚變,他隻覺腦子嗡嗡嗡作響,不明白這是怎樣一個狀況——等到冷靜一來,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旃鳳的提親不單純,那個攝政王有問題。

於是不動聲音的將空棺重新釘好,出地墓時,他為了防止外人知道這樁驚天怪事,命人將整個地墓封死,重新回去康城後,他便將所有心思全部投到了旃鳳國。

真的,金晟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還可以抱著活生生的她,相親相愛,可以攜她之手,從此站在人群的最高處,傲視四方。

這樣的幸福,他不想轉瞬即逝——

“阿墨,我要你陪我,直到頭發蒼蒼牙齒搖。聽到沒有,以後,沒我的允許,你不許死在我前頭。我會想盡辦法治你,明日,我就傳旨天下,為你尋醫求藥。他們說海外有仙島,住有南海菩薩,我會派人去給你尋找仙藥。這輩子,若沒了你,我獨自臨於高位要何等冷清——所以,你不可以有事,絕對不可以!懂麽!”

一番細細的陳述,語氣時而心痛如絞,時而驚疑生怪,時而深情不渝,令她止不住熱淚盈眶,可她無法承諾什麽,隻有以一記深吻相酬。

不離,今生得你為夫,若情,幸也!

可是,生死之事,誰可定奪?

所謂海外有仙草,所謂世外有菩薩,若真有神怪,命便有定數,劫數一到,什麽都逃脫不掉。

這一夜,她幽夢迭生,似回到了三年前的詔關。

那一年,她身中一箭,魂魄曾離竅……

“阿墨,你回來,不許你死……我還要與你煮酒論英雄,還想與你對劍三百招……”

“阿墨,醒過來,別嚇我好不好,別這麽殘忍,我做的不好,你可以罵,我做錯了,你可以打,就是不可以裝死不說話。若連你都不理我,誰還能來督促於我……我這脾氣,也隻有你敢管我……”

“阿墨,求你睜眼好不好,我還沒有正式娶你,你忘了麽,今夜是我們洞房花燭……我們好不容易冰釋前嫌,鴛鴦誌,白發約,我們還有大半輩子要過,你答應過的,你還要給我生娃娃呢……”

似死非死、似生非生之間,紫珞聽到不離在悲痛的呼喚她的名字,然而,她卻被白茫茫的迷霧籠罩,辯不清方向,找不到出路,便如無頭的蒼蠅在四處亂撞。

她心疼如絞,急切的答應著,可是不離聽不到。

一束奇異的亮光忽然折射進她的世界,指引著她走進一間寢房,她看到不離坐在喜氣的床榻上,懷裏抱著一個人,滿臉胡髭,一身汙血,他的眼神極是絕望,紫珞從不曾見過他的神情如此痛苦過。

紫珞又驚又異的走上去,想問他:“不離,你怎麽了?”

當目光睇見他懷裏的女子,她整個人就宛如被晴天霹靂擊中了一般,兩眼冒金光——

不離懷裏躺著的是她秦紫珞。

她驚惶的撲上去,想證明自己並非魂魄,可是她撲了一個空。

紫珞這才想起自己中箭的事,那橫空一箭,生生要了她性命。

她不想死,她想活著,好好的和不離生活,他們之間恩愛的日子實在是太少太少。

可她卻死了。

從此陰陽兩隔——她就和他在同一個屋子裏,他感覺不到;而他,就在自己的跟前,她也無法將其擁抱。

七天七夜,她隻能眼睜睜的看他在那裏一寸寸憔悴,陪著他在那裏肝腸寸斷,最後親眼看著他將自己安置於棺木裏,封進匆忙新造的地墓,清山綠水,從此與孤獨為伴。

當他帶著兵馬終於離開時,她的心,像被挖空一般,空空的疼。

悠悠魂魄,飄忽在秦山關上,既沒有鬼吏收了她輪回投生,也無法如自己願回去中國。

她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某個夜黑風高的晚上,玉連子突然出現。

初見玉連子,紫珞呆楞了半天,問:“你是人還是鬼。”

“跟我一樣,是一縷無處可依的魂魄……”

玉連子一襲白衣勝雪,風度翩翩的很,笑容淡淡,全不似她這般愁眉不展。

“你不曾投胎嗎?”

紫珞又驚又疑的問,其實她想問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投胎一說。

玉連子似乎知道她會有此一問,輕一歎,道:

“我想見的女人在中國,可現在回不去!我的魂魄現在藏於靈珠裏,那靈珠如今在你的肉身裏。紫珞,我在等回去的機會,也知你會有此一劫,故,留了一成法力,可助你重新還陽——也是幫我自己。”

他的話,頗耐人尋味。

紫珞聽著,一時不解深意,但聽說可以複活,自是喜不勝禁的,不由得一掃黯然情傷之色,眼前一亮,急問:“真的嗎?”

“自是真的!隻是你那個身子,如今已破敗不堪,我縱然可以幫你還陽,可你依舊活不過三十歲。”

半個月後,她在旃鳳國的佛山醒了過來。

卻原是師婆和東子他們得了玉連子的托夢指點,又驚怪,又玄疑——師婆本不信鬼神之說,卻因為她是穿越而來的魂魄,本就帶著玄奇色彩,思量再三,他們決定死馬當作活馬醫。又因為無法確定她到底能否真的複活過來,師婆不敢告訴金晟,隻在私下,偷偷命人將她的肉身自地墓中偷盜了出來——

而玉連子,竭盡所有法力,於月圓之夜將她救醒後,再不能自由幻化,隻能藏身於靈珠之中。師婆以湯藥度喂半月,她終於醒來。而後,身子果真就如玉連子所說的一般,再不可能治愈。

師婆曾問她:可要回去滄國與金晟重聚?

想到自己身死的時候,金晟痛不欲生的樣子,她舍不得再讓他經曆一次生死離別,便聽從了東子的提議,化作鳳櫻去了旃鳳皇廷,一步步盤謀計劃,開始奪取旃鳳政權。

金晟的登基大禮,簡淨,大氣。

紫珞沒有去天龍寺看滄帝禪位之禮,早早便被金晟送進了皇宮,垂簾於金鑾殿後。

他本想帶上她一起受百臣朝賀,紫珞拒絕了,語:時機不宜,不可操之過急!

不曾親眼看到滄帝將九龍毓冕係到不離的頭頂,她隻看到氣勢磅礴的皇宮,黑壓壓駐滿了身著朝服的文武大臣,一個個恭迎新帝的來到。

正午時分,數千禁衛擁護著新帝回皇城,龍輦緩緩而入,至九十九階太和殿前,新帝出輦,徐徐步行而上,升帝位,時雅樂響起,午門上鍾鼓長鳴。

待到階下三鳴鞭,在鳴讚官的口令下,群臣行三跪九叩禮,奏丹陛大樂,後,宣讀群臣慶賀的表文。新帝大赦天下,減賦三年。

禮成,如山般的“萬歲”聲響起時,紫珞欣然而笑,喜極而泣,甚是驕傲,卻被一陣突然的眩暈擊的站不穩身子,險些栽倒,她知道自己的身子越來越差,還能陪他多久,誰也吃不準,心頭不覺悲喜難辯。

玲瓏在邊上扶著,一臉的大驚失色。

她對她搖頭,示意她不要伸張,今天是他的大喜,多年夢想成真,他終可以成為一方帝主,她不想掃了他的興,更不想讓外人知道她的身子有多糟。

如今,她唯一想做的是,找回淩兒,托負江山,在還有口氣的時候,幫他穩定下九華神洲半壁河山,為他將來的統一大業奠定基礎,成就他千古一帝之名。

她以為這就是九華的曆史,結果,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