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王妃日記 心心相映,此情堅如金 20
康城分內城和外城,外城有四道城門,分別為東華門,南天門,西軒門,北輝門;內城有九道門,分別為南有正陽門、崇天門、南武門,東有朝陽門、端關門,西設長和門、西直門,北置安午門、華勝門。各門皆有守城樓的城門尉二員,各領守門精兵三百二十人,吏屬九門都統麾下,歸護軍總營參領管治。懶
為護京城安全,城內一般不置兵馬,各城門零零總總加起來,守軍不足兩萬,皇城宮城內護宮禁軍則在八千左右。
四道外城門外,則聚集護城軍十萬,分四營編製,東營住紮於康河以東,稱為虎騎營,擁兵騎兩萬,南營位於三裏屯,稱驃騎營,擁兵騎四萬,西營屯兵淺水灣,稱驍騎營,擁兵兩萬,北營設於北驪山腳下,稱為車騎營,擁兵兩萬。
驍騎營入城時,西城門不攻自開,守城門尉早被軟禁,其下屬步軍副尉為清王一係的支持者,內外兩道大門,平平靜靜的放任兩萬軍士浩浩蕩蕩往城中而來。一路暢通無阻,通過內城後,便分兵四路直衝皇宮四門挺進。
康城作為帝都,既是整個北滄的政治中心,更是繁榮興盛的商市中心,時雖為午後,軍隊所到之處,一派欣欣向榮,百姓商旅皆於鬧市之上,一如平常,你買我賣,討價還價,酒樓茶肆一片怡然自得的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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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忽見麵軍騎如潮水般湧入,城民客旅們一個個都是懵了,紛紛避讓。
這一支隊伍皆飛騎匆匆,卻紀律嚴明,並不擾亂市場秩序,但,一時之間,沒人能探聽到究竟生了什麽大事:皇城內怎麽有護城軍包抄皇宮,到底是皇宮裏出了事,還是這支人馬有問題?
石三居為驍騎營驍騎參領,如今官拜三品,此刻一馬當先,領著五千精兵直衝乾清門而來。
一路上無一絲抵抗,順順當當便來到了唐仁街,隻要轉過唐仁街,便是玄武大道,過大道,就是整個皇城的中央司,中央衙署之後,正是宮城乾清門——距宮門越近,他的情緒就越緊張,就似繃緊的弓弦,手心層層起汗。
此番用兵,他們打的是清君側的口號,清“儲君”之側,擁立清王,然,太子軍功卓著,又文武皆備,致令起兵顯的名不正,眼不順,況滄帝待其不錯,如今自己挾兵以逼,心下未免有些心虛。
石三居,人長的甚削瘦,看上去很文質彬彬,今年五十有二,既有文才,又有武略,早年年輕時懷才不遇,貪杯中物,愛在酒後借酒發牢騷,以舒下僚之臣的煩悶之情。
一次酒後與秦王金旭的近衛關耀打架,結成至交才有了出頭之日——後經關耀之手得見當時正盛寵的雲妃,終於攀上秦王,做了一員正六品門千總。
秦王登基為帝,重用石三居,功勳傑出,官運亨通。雲遲“死”後,清貴妃盛寵,漸漸地,他便與這位新寵於暗中有了交集,這些年來,看似中立,實則呢,私下一直偏向清王做儲君——
今番,滄帝棄清王不用而立蕭王為太子,他心裏惶恐異常。因為他曾得罪蕭王,又是“雲派”臣僚,極怕太子一旦上台,所有一幹和雲遲有關的官員,會悉數掉腦袋——
為了自己的生家性命,以及前途,他們這幹與雲遲有關千絲萬縷聯係的臣子,隻能孤注一擲。最重要的是,他們覺得清王仁心,絕對可成為一代明君。
當然,太子新立之初,滄帝對於他們這些老臣子也有所防備,第二天,便換了驍騎營統領,將原先的扈準統領調為文職,官職上升,卻無實權,等於是架空了。
依滄帝之意,或是想穩定局勢,看到他們這幫老臣眼裏,卻有肅清黨羽之嫌,清派一係人,各自鬧的人心惶惶。
太子倒是軍中發過話:希望日後君臣一心,共創矚世之盛朝。
然,伴君如伴虎,這位新太子又極度的深不可測,他們深怕這是緩兵之計:先施以懷柔政策,後再用以鐵腕手腕個個擊破。
眾個清派臣子皆以為必須自救,於是便形成了這一場事變。
話說,這數千兵馬行到天香樓附近的時候,便被堵了去路,迎麵,有數百步行的兵卒正在唐仁街上護著一駕鸞車,緩緩行來。
若遇上的皇宮裏的禁軍,免不得便是一番你死我活的廝殺,偏生來的卻是不北滄士兵,居然是身著異國衣飾的旃鳳人。
為首是一位年輕將領,俊麵威風,一襲金甲披身,跨下是旃鳳特有的赤龍駒,昂首挺胸的驅馬行路,見得他們時,手一揚,臨威不迫的盯視挾著一團煙塵如颶風般卷過來隊伍,不慌不忙。
“來者何人?”
石三居傳令隊伍停下,驅上去高聲而喝,朗朗聲音響如鍾鼓,心中則在疑惑這玩的是哪一出?
晴空豔陽下,那年輕將領挑起劍眉,抱拳回以同樣洪亮的答話:
“旃鳳京畿副都統柏森是也!奉信使之命,特意往南城門去接我主鳳瓔女皇到滄宮議兩國聯姻之大事。”
說到這裏時,這位自稱“都統”的將領語氣一頓,目光如劍的上下掃射,麵孔上卻是掛滿春風笑意,繼爾續道:
“看將軍的衣飾官帽,應是驍騎營前來為我主鳳瓔女皇開道的人馬吧!各位,辛苦了,你們滄國如此禮遇我新皇,本都統先在此謝過!”
此話一出,軍心大震。
這事,可是聞所未聞!
旃鳳女皇若是親臨康城,那必是驚天大事,可京城之內,絲毫不曾傳出半點風聲,此刻,軍隊破城闖入之時,忽傳來這樣一件事,實在匪夷所思。
密麻麻一片昂揚之身,嘩然而驚,彼此覷望,難辯這話真假與否。
石三居當下就濃眉直皺,心下明白,這必是太子的機謀——金晟可能已經知道驍騎營兵變,故意想著法兒想威懾他們。
有將士識得柏森之麵,驅馬上前,衝著其麵大聲駁斥:“石將軍,別信這廝胡言亂語,此人分明就是南詔蒂和公主的陪嫁侍叢,何時又成為了旃鳳國的京畿都統……”
說話的是清王府家將,一心忠心為清王,對於蕭王身邊的人,知之甚詳,他說人家是南詔蒂和公主身邊的人,那自然是錯不了的。
“本參領也覺得這話像是無稽之談,旃鳳女皇怎麽可能突然來了我北滄?哼,還當真是冒充的?說,爾等到底是什麽人?集兵馬於當街之上必是意圖不軌……來人……”
石三居冷笑一聲,正想下令收拾了他們去,那威武不凡的年輕將領哈哈一笑,毫不懼怕的高聲打斷說:
“我便知道你們不信……不過沒關係,日後親如一家,總歸有你們信的時候!嗯,將軍若有疑惑,自有人可為柏森作證……來人,有請七公主……”
“是!”
一聲令下,這支隊形整行的旃鳳隊伍,立即唰唰左右頓開,一近侍策馬而去,隊伍末處駕著朱紅的鸞車。
石三居咽下喉嚨裏的話,舉目而望,但見近侍報稟後,便有一紅羅女子走出,翻身駕上一騎雪色駿馬,不一會兒,飛至跟前。
是個絕美的少婦。
珠翠壓鬢,白馬之上,緋衣飄飄而舉,華麗盛裝,豔色逼人,但見她目光流轉間,微一笑,如明珠光轉,脆聲聲便接過話:
“本公主認得你,你是石三居參領!”
石三居自也認得她的,慌張下馬而叩:“原來真是七公主駕到!”
七公主笑靨如花,素手一抬,舉止優雅而大氣,道:
“石大人免禮。石大人辛苦!剛剛有人來報說大人不信柏都統的話,這真是誤會了——石大人,這位當真是旃鳳鳳城的都統,本公主可以為其作證,至於柏都統怎就成了蒂和公主的侍從,其中道理,你們很快就會知道。現在本公主奉父皇之命欲去城外接旃鳳女皇陛下。旃鳳鳳城大都督,也就是本公主的駙馬,早已出得城去親自護駕於女皇身側,太子殿下的先鋒迎接隊伍也已出南門,四萬京畿護衛會在傾刻間自南門而入,以最最隆重的國禮相迎女皇陛下。如今,時辰已然差不多,爾等即奉皇上之令前來開道,還不速速左右列隊讓道——”
帝王家的天之驕女,本身就有尊貴不可逼視的氣質,而這番鏗鏘有力的話,卻極為婉轉的語氣,將逼宮說成了護航開道,一時竟令鐵錚錚的兒郎們麵麵相覷。
這是心理戰。
石三居心頭一凜,事情真假與否,至少已經起了震撼人心的作用,令他再不敢草蓄行事:公主所言若果有其事,太子殿下當真不在宮裏,而在城外,而且手上還帶有四萬人馬,那麽,這場政變,勝算的機率,很難估算。
這到底是故布疑陣?
還是確有其事?
一時之間,事情顯得撲朔迷離,很難定斷。
石三居一個眼神睇去,便有探子往城南狂奔而去。
時勢劍拔弩張。
石三居倒底在官場沉浮多年,老謀深暗算的很,怎會輕易被嚇倒,隨意笑笑,恍然直道:
“哦,原來是這樣。那倒真是誤會了,隻是下屬心中不甚明白,今兒的事來的怎麽這麽突然?敢問公主,女皇駕到,之前怎麽就沒有一點點動靜?此番前來議的又是什麽親?”
如此的旁擊側敲,而沒有發難,心中自是已有了顧忌。
七公主微微而笑,環視一圈後,溫溫婉婉的回道:
“其實女皇到我北滄已有一些時日,隻是不曾正式現身見麵罷了。嗯,本公主知道眾將士心頭皆有疑惑,既然今天遇上了,本公主趁這個機會,可先向驍騎營的將士先通告一件大喜事……”
喜事?
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冒出來的事,不可能是喜事!
可是,話既然問到這個份上了,石三居隻能硬著頭皮,順勢問下去:
“公主想宣告什麽事?”
七公主又溫笑,嫻嫻纖致的絕美模樣兒笑起來,便如牡丹一檔的富麗名貴,脆若鶯啼的聲音如幽穀的清泉,從容而寧靜,不露一絲異樣之色:
“眾將士且聽好了,今番人口惡之的蒂和公主,不是別人,正是如今稱皇在位的旃鳳女皇。同時,她還是三年前險些死於詔關的蕭王妃秦紫珞,更是與當今太子殿下有七年生死之交的君墨問——
“三年前,她以旃鳳國前朝大將軍雲遲愛女的身份身受五虎上將的推祟,得四大家族擁護做了攝政王,如今則一躍成為旃鳳國尊貴不凡的女皇陛下。
“女皇與我北滄太子有百首之約,為消彌臣民之誤解,今日正式以女皇身份入我北滄,同時發下國書欲與北滄太子結兩國之好,物上禦令天下,以正視聽。
“本公主手上有婚書一折,上有北滄皇璽之印,更有旃鳳女皇國印。在不久的將來,滄鳳兩國將結百年之好,這將是兩國幾百年來最最舉世矚目的盛事。
“本公知道聽說驍騎營中好像有不少曾是雲遲將軍自旃鳳帶來的人,如今皆身居要職是不是?
“爾等且給本公主聽著,你們的少主即將入城,請諸位列隊相迎,到時,女皇陛下將親自與你們見麵……”
此言一出,素手一拍,柏森極有默契的取出大紅的婚書,唰的翻開,轉而對外讓眾將士觀之。
石三居聽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忙趕馬上前,定睛一看之下,果見兩國之國印赫然印於其上,女方那邊,赫然寫四個名諱:鳳瓔,秦紫珞,君墨問,林若情。
身後,接連跟過數位將士,年紀都在五十來歲,多為軍中老將,皆是昔年雲遲近衛,聽得這番奇語,都不敢信,紛紛過來見證,待到親眼見得旃鳳之國印,一個個瞠然在馬背之上。
光是一個君墨問的名聲,便可令天下武者士卒敬仰折服,雲遲愛女的身份,足讓一部分歸順於清王的雲派臣子生出二心,而女皇的之威名,更有撼心動魄之效——
當金璿看到這黑壓壓一片將卒,漸漸服貼下來的時候,整個人便有一種脫虛的感覺,心裏卻歡喜的知道:哥哥嫂嫂這一記兵行險招,使的絕妙,不費一兵一卒就收服了數千人心,厲害呐!
這是她第一次麵對這種錯綜複雜的局麵,一切皆依著大皇兄的叮囑行事,本以為會因為緊張而出紕漏,想不到,被趕鴨子上架後,居然把話說的自自然然,輕易就將這群欲造反的人給鎮住,心頭自是無比的欣喜。
清王金暤由東門進,直逼東宮,意圖在第一時間圍住東宮,先發製人,欲先扣住太子妃——擒住了那個女人,就等於掐住了金晟的脖子。
等兵馬來到東宮太子府府門前時,眾將士皆傻楞。
東宮宮門敞開,偌大的府邸張燈結彩,奴婢進進出出,布紅綾,掛喜燈,一副熱火朝天的樣子,竟全無如臨大敵的陣勢,反是一派喜氣洋洋。
金暤心頭不覺響起警鍾,令人找個管事的來答話。
不一會兒,一身常服的景侃滿麵笑容的走過來,看到清王,全無一絲驚怪,行了禮,不待清王發問,便已答了上來:
“清王殿下來的正好,皇上親自擺駕自正陽門而去,正以國禮親迎女皇入城……皇上有旨,您若回來後,可去金鑾殿相候……”
當頭一句令金暤
懵住,“你說什麽?女皇?”
景侃滿身歡天喜地,似乎全不知道他們這是來逼宮的,聽得這話,語氣微一詫說:
“怎麽?殿下還不知道呀!”
隨即又笑道:“這倒也是,我家爺功夫深,瞞的緊,到今日,我們這才近衛才知道,原來太子不曾讓皇上冊立太子妃,皆是因為太子妃乃是旃鳳國女皇,不能以冊立一說詔告天下,故今日,皇上動以整個驃騎營,迎其入城,以最隆重的國之大禮,議兩國之國親!另外,車騎營,以及虎騎營皆由北門及東門而來,將匯於玄武大道,一起迎接女皇駕到!”
狂奔至乾清門,得到的結果是皇上剛剛起駕離宮,經由唐仁街轉向正陽門,親迎旃鳳女皇去了。
也就是說,他興師動眾,以兩萬將卒的身家性命包圍的是一座空城!
這是計謀。
金暤知道父皇已然發覺他要來逼宮,於是反擺了他一道,卻因為愛惜人材,將驍騎營擅離營地,說成了奉旨開道——父皇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想要暗自逼他就範——
試問,二萬人馬如何抵抗八萬護城軍?
況如今,太子妃是旃鳳女皇的事,一經傳開,倒戈相向的必不會少數!
還未曾正麵交鋒,就已經兵敗如山倒!
金暤仰天悲歎,頹喪不已。
這後史所雲的“乾清門之變”,最終以“兵不血刃”的方式收場。
金晟的心情,同樣惡劣到了極點!
城南近郊處的官道上,當見到一身帝家鳳妝的“紫珞”時,隻一眼,金晟便立即變了臉色,一顆原本寧靜的心,再次劇烈的直顫起來。
隨即,他不由分聽說的拉著韓繼到無人處,然後咬牙切齒的怒喝:
“韓承東,你居然敢讓別人來假冒她——紫珞呢?她人呢?她人呢?”
韓繼沉默的一下,麵對怒火衝天的男人,鏗地的一下,撩袍單膝,跪倒於地,言簡意賅的答道:
“主子被蕭融帶走了……那混蛋極有可能梆了淩兒……主子擔心淩兒,所以就……”
一拳重重擊到了韓繼的臉上,韓繼悶哼一聲被打飛。
麵色鐵青如厲鬼金晟緊追過去,將拳頭捏得格格作響,揚在半空,狂怒的喝叫:
“韓承東,你好樣的!你真是好樣的……你居然敢再次放任她任性胡鬧……就算他們真梆走了淩兒又如何?你身為她的臣子,怎麽能由著她再次以身涉險?她如今是什麽身份?你是什麽身份,怎麽還可以如此的不分輕重?”
將紫珞置於危險中而不顧,韓繼的心情,本就猶如放在火上在煎熬,但是,紫珞的命令,他不得不從——
“康城若被清王掌控,必有血腥拱拚殺,身為高位,需為百姓著想,這不僅僅是皇位之爭。”
這是紫珞的叮嚀,而他隻能忍痛遵循主子之命行事。
“殿下,事發突發,東子隻能以大局為重!主子素來精明,應該不會有事……是,東子知道該阻止,但是,麵對淩兒時,她隻是一個母親——東子無法阻止一個母親愛女的心情!殿下,那個孩子與您而言,或者可有可無,可與主子而言,那是她的命!恕東子阻止不了!”
伴著一聲濃濃的歎息,韓繼沉沉的吐出一句,卻已心痛如絞!
金晟隻覺整個心髒都被人撕裂開來了般,疼的厲害,收回拳頭時,狠狠砸在樹杆上,思緒急轉了幾下後,猛的回頭喝命:
“回城!立即傳令水陸各交通要道,封道查找,即便挖地三尺,也一定要給本王把人找回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