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胎劫 愛恨從此休 60 求月票(本章完)
紫珞早是見過這個皇帝,心下懶得去看,目光灼灼盯著被捆梆在一十字架上的玲瓏月——此刻的瓏月歪著腦袋,鬢發淩亂,灰頭土腦,竟已昏厥。
“君墨問?”
詔帝眯著那麽鳳目,盯著她。
紫珞隻能回頭看。懶
他這才滿意的一笑,目光裏帶著幾絲欣賞,說:
“不知道尊駕還想不想要玲瓏夫人活命?”
語氣帶著威協。
紫珞不動聲色的反問:“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若想她活命,便過朕這邊來!你若不答應,今兒個,你們一個個誰都別想活著離開這裏?從此以後,這世個,再無蕭王金晟,也沒了你這麽一個瞞盡天下的東瓴奇公子君墨問……”
詔帝的手段比起他父親,猶顯的狠辣,也敢於冒險,微笑的樣子,就如同當年的荀天照一樣的溫潤和親,但說出的話,卻讓人心寒。
四周黑聳聳的一片,全是詔軍的強兵悍將。
紫珞環視著看了一眼,詔兵密密麻麻果然已將他們數百之眾圍了一個密不透風,想要在這樣一個敵強我弱的情況下突圍出去,似乎真是件異想天開的事。
但是,好像又有些不對——明明她已派人去通知鐵將軍一定要把南詔增援兵馬拖住,何以還有這麽一支強大的人馬堵在這裏?蟲
而且這還是金晟預先設定好的回程路線,路線很隱密,是山林小道,外人不可能知道——除非有內賊通風報信?
正思量,耳邊,忽聽得金晟冷冷一笑:“中郎將歐步千,南詔給了你什麽好處,竟讓你如此的暗放冷箭?欲將本王置於死地?”
紫珞聽著,一驚。
“歐步千”這個名字,她這幾天正好聽過。
正確的來說,因為查探玉連子之死,正好查到了這個人身上。
聽說,此人原是西南關車騎大將軍的門生,前一陣曾去過將軍府拜過壽,便在那時和玉連子有過一次接觸,並且還吃過一次酒,之後,“君墨問”通敵一事,婉轉幾人之口被披露,其最終的始作甬者便這號人物。
如今可以斷定,此人是奸細。
順著金晟的目光看到,詔帝身後,移步走出一身戰甲的中年男子,身材魁若熊。
那人目光如電筒,冷冷一笑罷,道:
“各司其主,各行其事,蕭王如今是網中困獸,方圓三裏之地,皆被我詔兵所占,蕭王再如何神通廣大,也難逃這萬騎精兵所織的大網……還是束手就擒吧,我們皇上隻要你們北滄歸還三座城池,絕無取你性命之意。想你蕭王之命如此金貴,實不該作無謂之爭……”
此人聲音洪亮,絕對可算是精武強人。
金晟將拳頭捏的咯咯直響,忍著一口氣兒,轉過頭,低聲說對紫珞說:“他是蕭融的人,那天,玉連子之所以會發顛致狂,皆是此人所為……之前我苦無證據,如今,他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
又是蕭融,紫珞身形一震,心頭滿是悲憤。
當初,她與蕭融也算是交情不俗的,想不到,如今的一切災劫,全是拜此人所賜。
詔帝看到他們咬耳低語的親密樣,看著生氣,這個女人十六年前,就不曾用正眼瞧過他一下,十六年後,依舊無視於他——他是一國之帝,怎容她如此小覷。
心頭一怒,他不由得沉下聲音,喝起來:
“秦紫珞,朕命你現在馬上到朕這邊來,朕讓人數到十,你若不過來,玲瓏就血濺當場,而你們這些人,也會被射成馬峰窩……來人,弓箭手布陣……”
話音落下,林子裏傳來如雷似的鏗鏘應話,一排排弓弩手替到陣前,亮鏗鏗的箭頭,虎視眈眈的對準他們。
“張雷,數數……”
“是,一……”
“二……”
一聲又一聲的數數聲,便如催命符。
此時此刻,他們勢單力孤,想要硬碰硬,根本就不可能。
金晟心思直轉,側頭看向紫珞,周遭的火把將她秀美的臉孔深深映入他的眼,他緊緊的抓著她的手,低聲問:“墨,要不要試試?”
四目相對,心領神會。
他的意思,她自是明白。
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
他們兩人離詔帝最近,最有機會一擊而中!
“不,距離太遠,他邊上的人全是高手,我們這個位置,機率渺茫……不離,你放我過去,我們裏應外合……”
金晟皺眉,她已將他推開,丟下手中長劍,從從容容就走了過去,且還是含笑的,嘴裏淡淡的說道:
“皇上,十六年不見,怎麽一點長勁都沒有,就隻知道一味的威逼?成了,我過來了!”
金晟抓她不住,隻能眼睜睜看她走過去。
時有人跳出來,將她攔下,極恭敬的拱手道:“紫珞姑娘武藝不凡,想近身見駕,請先吃了這一枚軟筋散……”
果然是老奸巨滑的主兒。
看著遞上來的紅色藥丸,紫珞忽一笑,看向負手而立的詔帝:“怎麽?這麽不放心我?居然還敢下旨封我做什麽什麽妃?”
詔帝微笑,平靜的說:
“十六年前,你就是一個小滑頭,十六年後,變本加厲,成了一個騙盡天下所有人的大滑頭,麵對這樣一個名傳天下的君公子,朕自然得小心翼翼。你且放心,等回去南詔後,自會給你解藥,你的玲瓏夫人,朕也一定好好善待,給她找一個好婆家!”
笑的就像是一隻得盡便宜的老狐狸。
紫珞側首又看了看被梆捆在十字架上的玲瓏月,眉頭微皺,目光收回的時候,不經意的就瞥見了那一張銀色的麵具臉——燕北就在附近。
她心頭一動,伸手接過那枚紅丸,含進了嘴裏,待吞入肚子後,才淡淡道:“這樣可以了沒有?”
那將軍審視了一下,這才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紫珞步履緩緩的走到詔帝跟前,微一笑:“皇上,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嗯?說來聽聽!”
詔帝肆意無憚的盯著她看。
“我跟你回南詔,你呢,就放了蕭王他們離去!我手上執有的旃鳳玉璽,足可以令你對文武百官有一個交代的,可如果皇上不答應,執意射殺了他們,我敢保證,你將一無所獲……”
語氣是那麽的肯定。
這話,令詔帝麾下所有將領皆露出了驚喜的神色——這可是一個意外的收獲——這女子手上竟有傳國玉璽。
詔帝眼裏閃過一過精光。
紫珞又近一步,笑著說:“再有,我與僮門關韓戰韓侯關係甚篤,我爹淩劍又是旃鳳淩家長子,種種關係表明,我這個小角色,可以為你帶回豐厚的回饋,所以,皇上,千萬別逼我做傻事,走了絕路,對你可沒有一點點好處!皇上是聰明人,應該明白這當中的道理的是不是……”
“你……就這麽維護他!”
詔帝冷下俊雅的臉孔,目光沉沉的看著身披戰甲的金晟,心下湧現了一層層嫉妒之意——她如此自爆身價,就為了保全他?
紫珞沒有回頭看,隻身淡笑的點頭,說:“他是我結拜兄長,更是我的男人!十年的交情可不是你一個小跟班可以理解的透的……他可以因為你故意傳出來的一句話,而以身犯險,我自也可以為了他,委屈了自己……”
詔帝聽著很不痛快,可他也知道,凡事不能逼的太急。
也正是他遲疑之際,一聲急急的的驚叫傳來:
“報,皇上,大事不好,滄帝大破詔關,正往這裏紛湧而來……”
一聲驚報才落,另一聲急報再次傳來:“報,我軍後方忽現幾千奇兵,積囤在盤口的糧草悉數被燒……”
“報,我軍左側出現滄軍騎兵,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這裏猛撲過來……”
“報,我軍右側出現滄軍步兵,已與我軍後衛交上手……”
一句句驚報,震得詔帝雙眼發黑。
也正是同一時間,但見寒光一閃,他眼前的女人疾快的衝過來,他心頭一驚,急急敗退,她緊追不舍,手中短匕狠狠刺來。
“護駕護駕……”
一團驚急,陣腳大亂。
金晟趁勢飛縱進包圍圈內,去救險相環生的紫珞,心裏自是異常的惱怒——這女人,就愛逞能,眼見周遭的將卒一個個拔出兵器去救護,那長長的刀鋒往她身上揮下,而她一徑欲拿住詔帝,全不顧身後的險情迭起。
危急時候,詔帝近身的侍衛中跳出兩道身影,一人挺身擋去那些殺氣騰騰的刀劍,另一個,喝了一聲,前去相助。
詔帝也是了得之人,身手自不凡,下一刻,接過侍衛丟過來的劍,拔劍,不退,開始反擊……
“師妹,你好生護好自己,我來……”
那侍衛利喝一聲,奪步而過時,雙劍擊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金晟鬆了一口氣,腳下不曾馬虎,健步如飛,掃開攔道的幾個詔將,跳到最凶險的戰圈,待扶住紫珞腰肢的同時,長劍一刺,將一個詔兵刺死。
“不離,不必管我,我們一起把他拿下……我怕今兒出意外,臨出來的時候,祖師婆婆曾給我吃過靈丹,區區軟筋散對我起不了什麽用。”
這話就像定心丸,令金晟精神大振:“好……今兒,我們就讓他有來無回……”
常平和景侃他們看到那邊驟起驚變,兩個主子竟然長劍直指,將詔國的帝主困入險地,皆喜出望外,紛紛仗劍而起,刹時間,廝殺聲震耳欲聾的響起來。
詔帝身側自也是高手如雲,隻是那一瞬間發生的太過突然,那些禦前高手,一時沒有反應不過來,出手有些遲。
等到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後,皆飛身相救,有些個甚至以身相護,金晟幾劍下去,皆沒刺中詔帝。
是的,也就眨眼功夫而已,金晟便與詔帝交上了幾個回合,終被侍衛攔截住,幾柄長槍挑過來,猶如靈蛇纏上他的劍……
“君公子,劍……”
景侃覷了一個空隙,揀起地上的長劍扔過去。
紫珞順手接住,揮劍而上,目標是:區步千——今日若不斬下此人,她秦紫珞誓不為人。
此時,層層詔軍皆圍堵過來,金晟四人被團團圍堵其中。
也正這一刻,左側林中忽就喊聲震天,有人在高叫:“蕭王殿下,末將帶五萬軍士來也……”
五萬或是虛數,但足可以造成敵軍心頭上的惶恐意識。
造成最後的結果是,詔帝帶著他們的人,倉皇而逃。
一番惡戰,危機終得以解除。
金晟沒有去追,反過身去看剛剛才將區步千斬於在劍下的紫珞。
她身上濺了一身血,正雙手發顫的捂住胸口直嘔,區步千口吐鮮血,已經死絕……
“紫珞……”
他急步上前,將人攏進懷,心下知道,這個女人,身手雖是凶悍,卻從沒有殺過生,這是她第一次殺人,心上難免驚慌。
“我……我殺人了……”
心頭是好像渲泄了,可是那種罪惡感卻像洪水一樣嘩的一下撲上心頭來,她來自現代文明,沒有這種嗜殺好血的武者本能。
“噓,這種人該死!沒事的沒事的……別緊張!”
當金晟緊緊抱住“君墨問”吻著她的發頂加以撫慰的時候,有些遲來的部將還有些納悶,知道君墨問是女人的那些將士則吹起口哨。
末了,有人高喊起來:“蕭王神機妙算,蕭王妃智勇雙全,蕭王神機妙算,蕭王妃智勇雙全……”
歡呼聲振聾發聵,一陣高過一陣,直衝九天雲霄而去。
回過神來,紫珞看到數以千計的軍士圍著他們,手中執著火把,一雙雙目光全凝在他們身上。
她摸摸自己的臉孔,想到自己現在是君墨問的身份,卻被人叫作是王妃,臉上不覺露出狼狽之色,神色尷尬之極。
金晟看到她發窘的樣子,頓掃臉上的擔憂之色,忽眉開而笑,低頭用手指勾了她的鼻梁,拭去血漬,在眾目睽睽之下往她額頭親下:
“好了,我的蕭王妃,現在沒有人可以動得了我們了……”
身後頓時起了一片嘩然聲——
他們的蕭王親著他們曾經的“軍機”哦!
認得君墨問的,知道君墨問已經死翹的,全把嘴喔成一個大圓圈。
紫珞的臉孔,紅了,紫了,滿臉的別扭之色,忘了剛剛才殺了人。
距離最近的幾位軍士,皆是蕭王的心腹大將,看到素來豪邁不羈的君墨問露出這等女兒神韻,楞了一下兒,不知底細的,忙拉個人來問到底怎麽回事,等清楚了情況,一個個又驚又喜,都噗笑出來。
這當中就有趕去報信回來的承東。
“蕭王殿下,要不要再去追?”
先鋒將霍楠笑著上前問。
“追……此刻的詔軍就如驚弓之鳥,我軍需趁勝而襲,何況玲瓏夫人還在他們手上,馬上令三軍追上去……”
“是!”
霍楠領命而去。
“等等!”
金晟又叫住,放開紫珞,拉住霍楠到邊
上低聲叮囑了一些話,又折回挽住她:“墨,我去把玲瓏搶回來……你給我就地守著歇息……不許再辯,承東……好好看著你家主子……”
承東微笑的上來應聲是。
他再度用力抱了抱她,一身的鎧甲鉻的她生疼。
她倒沒有再出聲強求要一起過去,隻低聲道了一聲:“小心一點!”
他笑笑“嗯”了一聲,低頭又往她臉上親一下,才轉身傳令:“留下一萬精兵守護王妃,其餘軍士隨本王去打落水狗……出發……”
俊挺威懾的身姿,昂首闊步間,透著閃閃奪目的霸氣。
紫珞看著自信滿滿的他跨上自己的座騎,一揮手,飛射出去。
一場浩劫,一夜緊張,終於在這一刻落下帷幕。
紫珞望著金晟遠去的地方,不自覺的摸摸了被他親過的地方,兩個人之間的隔膜似乎在這一場劫數中化為烏有。
他待她,一如在北地,不,倒底不一樣了,現在的他,既當她是兄弟一樣的愛護著,又將她當作女人疼惜著,雲遲之女這層陰影,似乎已在他心中煙消雲散。
“我就說,蕭王自有安排,他這一道計策可算是漂亮,不僅將謀害玉連子的人給誘了出來,而且還將詔軍打成一盤散沙了。”
承東走近,懷抱長劍,低低的笑著,睇著自己的小姐:“主子,還想著要走麽?這回恐怕是走不了哦!”
“是啊是啊,人家蕭王現在對你可是誓在必得的!”
“就是呢,沒想到啊,我家小師妹,也有扭捏的時候,真是看得讓人驚豔……”
另兩個微帶調侃的聲音就這樣響了起來,紫珞聽著耳裏,臉孔不覺又發熱:“岺師兄,柏師兄……我累了,給我弄個帳蓬,承東,我肚子餓,想法子給我弄點吃的去……”
一句話,就想把三個難纏的男人支遣開。
三個男人是舊識,也是了解她的,情知她是臊了,皆在那裏哈哈大笑。
紫珞瞪了他們一眼,不搭理,四處看看,想找個水源,洗掉自己身上的滿身血腥味兒,心裏則在想:以後要怎麽辦?
天亮的時候,紫珞早早起來守在軍帳中等著他回營。
昨夜裏,她隻稍稍眯了一下,不敢深睡,金晟未歸,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天未亮,就從一場生離死別的噩夢裏驚醒——
睡夢中,她看到金晟悲欲絕的在仰天長哭,淚流滿麵的樣子,讓她從心底裏糾疼。
人,很是疲累,許是因為吃了軟筋散的緣故,祖師婆婆雖然給她吃過藥,以防患未然,但到底還是受一些影響,當然,也是自身身體狀況不太好的緣故,她就這樣靠著等。
“蕭王回來……”
帳外的侍衛在歡呼。
紫珞猛的站起來,急急忙忙掀開帳幕往臨時搭建的轅門而去,果然看到薄薄林霧裏,有一行飛騎在狂奔而來,領頭的正是銀甲閃閃的金晟。
看到金晟完好無損的回來,紫珞舒了一口氣。
不管怎樣,這一刻,她覺得是幸慶的,他平平安安的回來了,依舊那麽的神采奕奕,英姿煥發,一夜的血戰似乎都不曾給他身上留下任何影子。
那匹馬中之王更是精神抖擻,飛也似的衝過來。
紫珞迎在道上,微微一笑,心情難得有了一些輕鬆。
也就這一刻,但覺一頓風過,馬上之人彎腰伸手,將她拖了過馬背。
她“呀“一聲已坐到他身前,對上了他笑的發亮的劍眸,那雙含著自信和喜悅的眸子深深將她視看,直將她看得忍不住白眼。
“正經些!太失大將軍風度了!”
他滿不在乎,滿含深笑的又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才勒著馬韁,看向守候在轅門口的眾將士,心情無情暢快的道:
“詔軍已望風而逃,堅壁不出,退守天門關——我軍將士已入主詔關,秦山關之圍解。霍楠,傳令下去,拔寨回營,開宴慶功,犒賞三軍……還有,今日之慶功宴便是本王與君墨問的大婚之宴……本王高興,一切禮節從簡,但圖與三軍同樂……今日就完婚!”
紫珞被這突來的消息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傻在當場,而蕭王的部屬呢,則一個個露出了饒有興趣的眼神,笑嗬嗬的應下話去:
“是!”
“金不離……”
“別叫我,我不會再給你逃脫的機會,不管是君墨問,還是秦紫珞,從此以後你就是蕭王府獨一無二的王妃……”
一個深吻將她吻在懷,就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做著最親密的舉動。
馬匹下,黑壓壓的一片熱血兒郎,一個個高舉手中的長槍佩劍,高聲納喊:
“恭喜蕭王殿下威鎮邊韁,恭喜蕭王蕭王妃喜結連理……”
一聲聲恭喜聲在耳邊回蕩,所有抗意皆被他含進嘴裏,他在萬丈晨曦當中,在千軍萬馬的注視下,宣告著蕭王對於君墨問的癡迷,以及萬千寵愛。
“金晟,你都沒問我……”
“我就不問!你嫁我嫁定了!”
他哈哈大笑,抱緊她,踢了一下馬腹,豪氣煥發的大叫一聲:
“三軍拔寨,回城慶功!”
“是……”
身後,是一片轟雷般的歡吼聲。
遠去的兩個人猶在爭辯:“等等,玲瓏呢,你沒人給我找回來麽?不見到玲瓏,我不嫁……”
“見了玲瓏你就嫁是不是?成,傍晚行禮的時候,我保管她會出現在你眼皮底下……我連定遠侯也給你找著了……到時,你爹爹親自為你主婚……”
這一下,某人的嘴終於被堵得啞口無言了。
蕭王擊退詔軍,攻占詔關,將南詔帝王逼的狼狽而逃,消失傳回秦山關,舉關而慶。
待到蕭王飛馬回城,這位年輕的大將軍王拉著了一身別扭的“君墨問”站到城池之上,高聲向三軍宣布了他與“君墨問”的婚事,將“君墨問”就是他的準王妃秦紫珞的事召告天下,通傳了“西南關”上“君墨問”通敵一事,皆為子虛烏有,並且擅自作主的將那日死掉的人說成是君墨問之弟:君墨玉。
但凡跟過蕭王的人,皆聽過君墨問的大名——
君墨問的名字,便如蕭王的大名一樣,天下聞名,聞者皆有一種如雷貫耳的震動,於是城寨下,在一陣驚奇後,發出了山一般的呐喊,為金氏皇族平添如此一位絕世“奇男子”為佳婦而高興。
緊接著是犒勞宴,一整天時間,整個秦山關皆陷在無比的歡騰中,不光要準備大魚大肉,而且還要布置一個簡單而又大氣的場所——統帥金晟將要在三軍營帳前,與君墨問大禮——現在隻是簡單的行禮,金晟要的隻是與三軍同享這一刻喜悅,他很清楚的知道墨君問在某些這將士眼裏的地位。
在北地那些年,這個假小子從不擺架,要求賞罰分明,敢於與理據爭,這種的優良品質早已在無數兵卒心裏紮下了根。
那時,所有人都知道是蕭王與君墨問兄弟情深,如今,他更想讓全軍上下一起見證他們的白首之約。
最重要的是,他想從另一個側麵去激勵士卒們,從此更死心踏地效忠於他們。
經此一役,蕭王和蕭王妃合力擊敗詔軍的美談,會再次傳揚天下,成為一個茶前飯後人人敬仰的神話。
午後時分,即便躲在將軍府的內院,也能聽到外頭隆隆的歡騰聲。
紫珞將門關的緊緊的,身上依舊是一身墨袍,早已打理清爽,正坐在桌前一籌莫展。
房門被敲響,外頭響起了一個聲音:“珞兒……”
是父親淩劍。
紫珞忙去開門,但見淩劍一身錦袍,微笑的站在門口。
“爹,金晟叫你去做什麽來了?”
對於這件事,紫珞甚為緊張,淩劍叛了詔帝,如今隻能暫時在北滄落腳。
父親說了,等過段日子找到了淩嵐的母親就回旃鳳國去——至於定遠侯府,已經在他遇劫前,由自己的心腹回去解散,如今,他唯一牽掛的就是自己的夫人。
“沒什麽,就是跟為父敘一敘翁婿之誼。”
淩劍拍拍女兒的手,微笑著,目光凝視,在感到欣慰的同時,又是有傷感的,因為淩嵐之死,也因為他的家再不像家,更因為這個才得回的女兒,終將要屬於另外一個男人。
所幸,他的女婿條件夠好,也夠愛惜她。
“哼……”
紫珞一聽這話,就心裏憋惱,悶悶的說:“我沒有說過要嫁他!這人就愛擅自作主……”
“那是因為他拿捏了你的心思,才敢如此做。難不成你還想駁了他的麵子,讓他成不了親,叫他在今天這樣大喜的日子裏,成為天下的笑柄麽?珞兒,你舍不得往他身上抹黑的。十年的交情,他能摸準你七分心思,你也知道他的八分性情,彼此心裏是有著對方的,若不能成了眷屬,也太辜負你們之間的那份情誼了!”
淩劍笑著,拉她到房裏坐下。
“敢情兒,爹爹你這是給他來當說客的?”
紫珞直皺眉頭。
“我可沒讓嶽父來當我說客……”
一聲朗朗的應答接了過去,紫珞抬頭看,但見金晟手捧一盤新嫁衣,笑嗬嗬的走過來。
他已換了一身尋常的親王袍子,整個人少了戰將的威風凜凜,多了幾分居家男子的閑適之意,身後則緊跟了兩個婢女。
待走近,他笑著指指手上衣裳,說:“墨,這是嫁衣,臨時讓人製的,簡陋發一些,先湊和著用……喂,不許皺眉頭……”
他將嫁衣隨的遞給了婢女,走過來就將她攬進了懷,還當著淩劍的麵。
“你,嚴肅一點……”
紫珞想躲,目光直瞟在邊上笑的欣然的父親,臉上不自覺的發燙。
“你們聊,為父出去走走,行禮時候再過來……”
淩劍笑笑,轉身離去。
這一下,金晟足可以光明正大的將人摟住了,然後用粗指撫平她的眉心,認真的說:
“不管你在煩什麽?通通放下,以後,就專心做我的妻子!”
從一早回到城裏到現在,他一直在忙,現在這會兒可以說是他們真正單獨相獨的時候。
紫珞白著眼看他:“誰讓你把我的身份拆穿的?”
“哼嗯,我樂意啊!這樣一來,天下人盡數知道你是我的人了,你再怎麽想躲也躲不掉了。”
說著,就傾下身子想親她,她連忙捂住他的嘴,惱了一句:“你除了逼我,還會幹什麽?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
“你故意信詔帝的話,故意答應跑出去會什麽麵,故意將自己置於危險當中,故意放風給我,故意讓我急,將我引過來,故意使了苦肉計……你全是故意的!”
“喂喂喂,如果你故意這麽想我,我會很受傷!哪有這麽多故意,雖然使了一點小心思,可沒像你說得這麽厲害……”
挪開她的手,眼裏的波光柔的就可以醉死人,他微笑的睇著,低低的說:
“我隻是拿我的命豪賭了一局而已……賭注是你的心,若贏了,便是一輩子,若輸了,那我們下輩子見……反正,不管詔帝放出來的話真假如何,這一趟,我非走不可……”
唉,如若不感動,那她便不是人。
可是,光感動,又不能當飯吃。
“但是,我不想……”
他知道她要說什麽,立即低頭咬住了她的唇,賭住那些煞風景的話。
門口的婢女看著皆紅著臉低下了頭去。
紫珞粉嫩的臉孔上現出紅暈,想推開,他隻會將她緊緊的收緊,將彼此的糾纏進行的更為的火辣。
“不許再說讓我喪氣的話……”
“你不許,我就不能說了麽,我告訴你,我就要說,你那蕭王府,我無論如何是再不會進了……”
紫珞瞪圓美眸,強著脾氣叫:“我也不可能再跟你回京……”
他脾氣好的很,全不在意,笑笑捏她鼻:“是是是,不進就不進,我也沒打算讓你回蕭王府,京城那邊,你不喜歡去,我們不去——我已經向父皇請旨,打算帶你在封地定居,不回京城了……”
沒想到他竟有這樣的打算,在封地定居?他不去爭皇位了麽?
心念一轉,想到的是一個字兒:不爭而爭——
娶了她,他還需要刻意去爭嗎?
於是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金晟哪能不知她的心思。
他想帶她留在封地,主要是因為京城留給了她太多不好的記憶。他寫了奏折上稟父皇,打算請急假,就此休息上一段時間。至於娶她所帶來的附帶價值,那是不言而喻的,但他不會刻意這麽去算計,否則,這個小女人又得多心了,所以留守封地一段日子,很有必要。
“還有,京城裏的那些人,我會解決的,給我時間……”
蕭王府裏的女人,是她一塊心病,今天是大喜之日,他不想翻開這些事來徒惹不快,但他一提這事,她的眉頭免不得又皺了一下。
咚咚咚,有人敲門板,是景侃神色怪怪的站在門口處,欲進未進。
景侃看到兩個主子抱在一起,怎麽看怎麽覺得怪怪的——心裏明明早就知道秦紫珞就是君墨問,可這會兒功夫,這位女主子一旦扯下人皮麵具,做回了君墨問,看著男裝的君墨問依在王爺懷裏,那感覺還真不是一般的怪!
“爺,那個,打擾一下,軍中有事,請您過去一趟……”
金晟聽著,原本溫柔的目光忽就一深。
他看到景侃眼裏還有話沒說完,當下又叮囑了幾句婢女好生服侍著,一定要把新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這才笑著走了出去,等到園子裏的時候,又碰到了承東和耶律傲。
耶律本就是和金晟是認得的,隻不過因為此人不愛和官場打交道,平常見麵的機會並不多,這番遇上了,眼見金晟娶的又是紫珞,他免不得就賀上幾句,直賀的金晟眉開眼笑,滿麵春風的出了園門。
做嫁衣的時候,金晟另外讓人趕製了兩身紫色的羅裙,以供她替換。
她終究沒有穿上紅嫁衣,想到妹妹新喪,想到玉連子屍骨未寒,她怎能由著自己在這個時候歡天喜地的嫁人?
金晟到底不是女人,隻顧著自己痛快,隻想著快些名正眼順的將她梆住,那些心思,他怎會顧上?
一身淡紫的衣裳,不會很拖泥帶水,省淨而利落,隻會襯得她英姿颯颯,映的嬌美無雙的容顏如花般綻放,抬眸間,一顰一笑,淡淡若清風,淺淺似溪水,從容優雅,璀璨風華。
當晚霞漸漸斂去火辣辣的光芒,紫珞站在高高的台階上,再也不能笑出來,心頭的不安一寸寸的高漲。
金晟被景侃叫走後,她便和祖師婆婆在房內說悄悄話,等換了女兒妝再出來的時候,卻聽說金晟帶了大隊人馬急匆匆的奔詔關而去,誰也不知道他去做什麽。
她忙讓承東去打探。
承東一去不返,她所有的耐性皆在時間的流逝中變成了滿心的焦慮。
忽然,門口處有一道人影走進來,是耶律傲,手上執著一封信交托到她手上:“剛剛有人送來的!”
紫珞打開一看,臉孔驟變,急聲厲喝一聲:“備馬,去詔關!”
說著,已急奔而去。
信箋隨風飄落,耶律傲目光一瞄,隻看到上麵寫了一行字兒:詔關,定遠侯夫人危。
在王權至上的封建社會裏,時代背景又是動亂的,那麽,對於有野心的男人來說,攻城掠地就是一種體現自身價值的本能,一旦攻下,便要守住。
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啊!
詔關剛被攻下,關中民心未穩,想要守住這座城池,誓必就得花下大心血——當年秦山關被攻下後,滄帝費足了心思,才穩定了城中民心。
如今想要收服詔關內的民心,那自也不是一朝一夕之間的事。
紫珞出得將軍府,就聽說:詔帝著實厲害,居然這麽快就從被打的局麵裏回過神,第一時間集結了六萬人馬再次反撲過來,如今正兵臨詔關城下。
等進得詔關,紫珞又得報,金晟帶足了六萬人馬,誓欲與詔軍在北望坡決戰。
又是一場可怕的殺戳。
滿眼的屍骨,遍地的血光,在廣袤的長坡上鋪了一地——
紫珞忽然就想到一句話:笑看沙場上,或為青史名,或為一時利,或為家與國,攜玉龍,從容去。縱然馬革裹屍,終不愧男兒淩雲誌。
此話似乎很豪放。
其實,在真實的看到這樣慘絕人寰的畫麵時,心頭著實淒涼。
正飛馬直衝,承東突然間趕著馬冒了出來,攔住去路,神色異常的肅穆:“小姐,侯爺在林子裏……”
看到承東那種凝重的神色,紫珞沉重的心滑到了穀底。
發生什麽事了?
是爹爹他……
怎麽了?
定遠侯沒事,有事的是定遠侯夫人!
死了!
爹爹那位賢惠的夫人,一身是血的躺在血泊裏,麵目全非,幾乎讓人以為那根本就不是昔日那位嫻靜如庭前花的美婦,胸口足足中了三箭,支支正中胸膛——
這樣的箭法,這樣的臂力,整個北滄,沒幾個能有。
父親在哭,眼淚嘩嘩直落下,卻沒有聲音,悲哀莫過於心死,心泣總無聲。
紫珞臉孔上的血色完全被抽離盡——這樣的死狀,似曾相識。
“誰幹的?誰幹的?”
腦海有刹那間的空白,她狠狠的揪住承東的衣襟,怒吼:
“是不是又是金晟?是不是又是他?他們來奪城池,用淩夫人的命相迫對不對,金晟怎麽可能肯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剛剛得到的城池是不是,所以,他親自引弓射殺的……所以,你就不敢來報稟了?是也不是?”
“不,不是,蕭王趕來的時候,淩夫人已經被詔軍折磨的沒用了,三箭射殺,是蕭王應侯爺之命,想給夫人一個痛快……”
紫珞一呆,心頭窒痛異常:“他們怎麽折磨淩夫人來了?怎麽折磨的?”
是怎樣的折磨將一個好好的人弄成這副鬼樣,衣衫破爛,體無完膚。
承東不想說,側過了臉孔。
景侃走了過來,低聲說:“他們把夫人捆著,用馬拖著在詔關南門的戰場上飛快急奔,逼著詔關駐軍出戰。我軍堅守不出,急報殿下,殿下和侯爺趕到的時候,夫人已經不行了。侯爺站在城頭上看到實在沒必要為了一個半死人再為難蕭王,本想親自射殺夫人,無奈侯爺太悲痛,無法使箭,才讓殿下代勞……後,殿下出城迎戰,這才將夫人的屍骨搶了回來。不過那些詔鬼著實可恨,夫人死了,還讓她承受萬馬踏賤之刑……才落得如此一個下場……”
這聲聲句句落到紫珞耳裏,那裏何等的痛徹心扉。
閉了閉眼,紫珞將拳頭捏得緊緊的,壓著悲痛的聲音問:“他們誰帶的兵馬?”
“靖北侯燕北!”
“蕭王呢?”
“正在和燕北較量……”
“他親自上陣?”
她聲音提高了一大截。
景侃遲疑了一下,才點頭。
紫珞大怒:“他不要命了嗎?你們這些部屬是怎麽當的,一個個怎麽就沒有勸阻?”
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
昨夜一宵狂戰,今日幾乎沒怎麽休息,他竟敢往戰場上親自搏殺,那燕北功夫是那麽的了得,他真是瘋了。
心頭滿是急怒,紫珞轉身上馬,往陣前而去,任景侃和承東怎麽喊也喊不住。
兩陣對壘,廣闊的戰場上,兩個男人,同樣的銀甲披身,兩匹駿馬,一紅一黑,夕陽最後一縷殘光照在他們身上,他們在戰鼓雷雷、喊聲震天中搏鬥。
士卒皆認得這張臉,皆知她是“君墨問”,麵對女兒妝的她,無數目光皆露出驚豔之色,一列列皆紛紛讓路。
來到陣前,紫珞靳住馬細細的遠望,這兩個男人,戰的難解難分,不分上下,滿地塵埃翻揚……
忽然間,冷熠從陣後縱馬跳出,飛奔過去,對方陣地,為防異變,也有一大將拎著長槍趕去。
也不知冷熠跟他們說了什麽,便讓燕北忽就住了手,策馬折回自己的陣地去。
紫珞見狀,想到淩夫人的慘死,心頭極是惱怒,一踢馬肚,飛奔過去,嬌叱一聲:
“燕北,你給我站住……
“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做事怎麽如此不光明磊落——
“為何萬馬賤踏一婦道人家?
“為何?
“戰場廝殺,雖說生死由命,但如此欺淩一個弱女子,分明就是在辱沒你們詔國的骨氣……
“爾等如此的不擇手段,如此的殘害忠將家小,詔國的帝王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燕北的身形頓了頓,又驅馬走了一段路,最終還是被這話激到,又折了回來,勒著馬韁走到紫珞跟前。
目光到處,他微露驚豔之色,隻那神韻一閃而過,隨即哼一聲,隻道一句:“不管你信不信,這本不是皇上與本侯之意。事出必有因,現在多說無益,將來是非曲折,終會昭告天下……”
雙手一拱,禮節倒是甚為恭敬。
紫珞拔劍相指,怒目而視,做了這麽多缺德的事,居然可以把責任推的幹幹淨淨?
“墨,別衝動。我們回去,我剛剛命人將玲瓏帶了回來,聽說傷的很重,我們先收兵回去吧……”
金晟飛奔過來,伸手抓住紫珞的手臂,示意她冷靜。
可她氣怒依舊難平。
他想了想,又溫聲對她說:“淩夫人剛歿,該做的後事,我們得去準備……至於我們跟南詔的帳,以後可慢慢清算……你總不能不管你父親吧!”
這些話,紫珞都聽得進去。
是的,現在她不能衝動,玲瓏回來了就好,爹爹那裏也的確需要好好的安慰的……
她冷靜下來,點點頭,現在,他們需要的不是戰鬥……
那些賬,以後清算!
她抬頭看看滿臉疲憊猶在強自振作的金晟,疼痛的心,生了幾分不舍。
是的,他需要休息,整個軍隊也需要——
戰爭太殘忍,大家都得喘口氣。
策馬轉身要離去,西山的紅雲已斂盡最後一絲殘光,天色有些暗沉,沉的讓人感覺窒息。
眼角的餘光似看到對陣的軍營裏有人在彎弓,他們應該隻是在自我戒備罷了——
她恍惚了一下,心頭莫名一震,眼神尖利的她已然看到一排離弦之箭,以不可阻擋之勢,破空而來,速度便似光速,而目標是金晟——
數支利箭轉眼就至!
“殿下,王妃,小心冷箭……”
冷熠早一步發現,駭叫一聲,提劍想截斷。
“不離……”
天空中響起紫珞最後一聲長長的驚呼。
下一刻,金晟被撞倒在地上,一個溫軟的聲音悶哼了一記,應聲滾落。
還沒有走回戰營的燕北豁然回頭,但看見前一刻還在跟他說話的紫衣女子,撲倒在地上……
他的心莫名的一緊,豁然回頭厲喝身邊的副將:“誰放的冷箭,誰放的!即刻給本侯揪出來!”
滄軍陣營的將士見蕭王和蕭王妃落地,皆狂奔而來,然後,他們看到一支長箭貫穿了蕭王妃的右胸,紅紅的鮮血在轉瞬間變色——
眾人觀之皆駭,這箭上分明是喂了巨毒的。
當回過神的金晟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之後,大吼一聲,急撲了過去,將臉孔在一刹那內發青發黑的紫珞抱進懷,然而摸到的是一把黑血。
是的,血是烏黑烏黑的。
第一次,他感覺到了死亡的可怕。
他驚慌的想要做點什麽,可是麵對那自後背穿到前胸的箭,他是那麽的手足無措——
他叫不出聲音,隻能跪在那裏,看著她胸口汩汩流出的黑血,傻了,呆了,唯一的一個意識是:她中箭了,她中箭了,那支本該射中他的箭狠狠的鑽進了她的身子裏去了……
他絕望的知道這一箭會在刹那間奪走她的命。
好不容易才解開心結,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明月,好不容易盼來心心相映,老天見不得他們太平,老天要他們陰陽兩隔,生不如死。
“墨……情兒,你怎樣了?你怎樣了?你忍著,你忍著,我讓冷熠把箭拔出來……你忍著,我讓他拔,你不會有事,你不可以有事。你得陪我一輩子的,你不可以有事!”
他吼叫著,悲痛的聲音撕裂著整個天空,令整個大地在轉瞬間黯然失色。
燕北就站在自己的陣營前,靜靜的看著,一顆冷硬的心,被那個剛強男子深悲巨痛的吼叫聲深深震撼。
有人設了一個局,將他推到了一個逃不脫的旋渦,將南北兩國推進了一場再無法挽救的決裂中去了。
天色暗下去了,整個南詔國的命運就像那灰色的天空,會陷入一場空前的黑暗裏。
中箭的那一刻,紫珞知道自己這輩子徹底結束了。
疼痛從心髒處炸開,似電流般漫延到四肢百骸,那僅僅是電石火光之間,整個人的意識就一寸寸失去,她看到金晟的眼裏唰唰的在落淚,卻聽不到他在說什麽,很快,眼前的人影也迷糊不清了。
她強撐著,拚盡所有力量,吐出一句話:
“不離,好好活到最後……
“不離,不管將來是誰一統九華,拜托你請那個皇帝在修皇陵的時候,別裝那麽多機關暗器……要不然,就在皇陵裏放上一些解藥也好,也許這樣,我的三哥我的阿賢就不用死了,我也不白來了這一趟……
“不離,一定記住啊……
至死,她都記得這件事。
她隻知道這一世完了,所有的愛恨情仇都該了了。
這一世的宮廷皇位之爭,王府裏的妻妾之爭,都與她無關了,所有的愛戀隻能留到下一世去清算了——
如果真的有下一世。
是的,這一刻她無比的期盼著,她可以奇跡般的回去中國,去見身為三哥的他,去重續來世的姻緣。
那是她的期盼。
可惜,她的話,太輕了,金晟根本就沒有聽到。
北滄承德二十六年六月二十日,南詔定遠侯長女,北滄蕭王金晟未過門之元妃:秦紫珞,為救蕭王死於詔關戰場之上,時芳齡二十四歲。
待續!
下一章:詔宮夜宴,傾城聘妃天下驚。
這一章,挺長,本想分成兩章的,想想還是一起發了吧!終可有個了斷!
明天開始,寫三年後重逢,也是一個大章。
我不知道這章會給人怎樣一種感覺,一直想寫一種氣勢強大的場麵,不知道今天的章節有沒有這種詭密磅礴的觀感,如果不盡如人意,還請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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