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胎劫 愛恨從此休 43

他的手指很冰涼,就像雪一樣的涼。

紫珞掙脫了手,淡淡的點頭,目光落到離小客棧不遠的那片樹林,低聲說:“好,我們到前頭林子裏去走走!”

兩人一前一後離去。

這是一處民風淳樸的農莊,莊上百姓安居樂業,家家戶戶皆五穀豐登,六畜興旺,一片祥和的氣象。懶

路上有布衣頑童,朗朗唱著山歌,誦著民謠,白發的老叟在樹蔭下對博弈棋,一片綠油油的田地裏,一對對農家夫妻猶在忙碌。

這裏一片寧靜安謐,處處透著田園的風趣。

什麽是桃園生活?

隱於田莊,日落而歇,日出而作;閑來讀書,落雨聽風;觀東日破曉,看晚霞璨璨;無兵荒馬亂,無哭聲連天,於祥和中享盛世的安樂,那便是人間桃園,也是她最向往的極樂之趣。

走在這樣鬱鬱蔥蔥的林蔭道下,會令紫珞想起三生湖畔悠然自得的點點滴滴,但她知道,那種日子,以後再不會有了。

兩人並列而行,默默走了一小段路後,有個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離開康城,你有何打算?”

席大哥在問她,哦,不是,現在的他,是鳳亦璽。

他已看出她並不打算回去,他是如此的聰明,如此的了解她的心思。

紫珞不答,淡淡的摸著胸口的發,抬眸看著這個曾經讓她感覺很安心的男人,臉膀溫溫如美玉,脾氣和善,一派儒雅無害的樣子,卻能將人算計到骨子裏。蟲

“蕭融抓了我爹,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

“我若說不知,你一定不信,不過你可以放心,回去後,我會吩咐他們將淩先生放了!”

鳳亦璽的態度很誠懇。

“是不是另外有條件?”

“嗯?”

“我說,你是不是還想著要我幫你去奪回旃鳳的皇位,以此作為條件?”

他的臉孔露出了受傷的神色,睇著,道:“怎麽?現在,我在你眼裏,就是這麽的……壞……”

紫珞撇開眸子,本想說:你不是一直就在暗中這麽算計我的麽?想想,還是算了,如今離別在際,何必再鬧的不開心,便轉開話題道:

“鳳亦璽,我現在隻要我父親平安無事,其他事,我管不了,也不想多評價你是怎樣一個人,這些事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紫珞……”

“你別打岔,聽我把話說完。”

“好,你說!”

紫珞想了想,輕輕籲出一口氣,靠到了槐樹的樹杆上,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疲憊,說:

“我很累,真的很累,我不想自己過的這麽累,隻想找個地方好好歇息。所以,鳳亦璽,關於你的那些個事,我無能為力了,至於那張先帝的遺旨,日後我倒是可以派人送還給你,但到時,能不能幫你圓了帝國夢,得憑你自己的本事。五家大族,五虎上將那邊,我可以給你帶一句話,可他們會不會擁護你為人主,我不知道,你隻能自己搞定。”

抓了一根狗尾巴草,攏在手掌心,輕輕的刷,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東方。

她不再叫他“席大哥”,而是生疏的喚他為鳳亦璽。

他聽著,心疼。

在記起前世的那些舊事以後,皇位何足道哉,他本就不是一個愛追逐權利的人,但是,他也深知一件事,在凡間,在這樣一個江山分裂的大陸上,若沒有自己的權勢,山林隱居的日子早晚會被人破壞盡。

皇位,他還是要去爭取的,如今的他隻是一個凡人,沒有強大的法力去保護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擁有自己的力量,才能悍衛他們的將來。

他想護她,但她不領情,一徑刻意的在疏遠他。

鳳亦璽臉上浮現幾縷黯然神傷:“紫珞,給我一個機會照看你可好!別所拒我於千裏之外……”

“不可能的!”

知道他不曾死心,於是她拒絕的很直接,低頭踢著腳下的泥沙,她態度堅絕的重申:“我不需要人照看,而且,我也不敢讓你照看。你已經不是我的席大哥……”

留在他身邊,他的妹婿蕭融,遲早會弄掉她肚子裏的孩子。

“紫珞……”

“不必多勸,也不必再多說……鳳亦璽,現在的我,不合適跟你談話,我們的談話就此打住吧!現在,我隻要見到你,就會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這三個月,時間不長,卻是我這輩子以來度過的最艱難的日子,對於我而言,這是一個可怕的噩夢,我不想繼續活在噩夢裏,你懂嗎!不管北滄的皇宮,還是旃鳳的皇宮,都不是我該逗留的地方。”

他是溫潤的,他是儒雅的,但這隻是表相,他的骨子裏也有帝王家的殘忍,為政治可不擇手段。

“我不喜歡天天過這樣膽戰心驚的,太累了……鳳亦璽,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麵了。”

輕悠悠的話,絕情之極!

她說他是她的噩夢,這令向來沉靜如山的鳳亦璽立即變了臉色,急急的爭辯道:

“紫珞,其實你也懂的,隻有將權力拿捏在手上,治一個康樂盛世,民間才會有富足自樂的日子……而你注定不可能會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跟我去旃鳳吧!我需要你,紫珞,我們可以並肩創一個盛世王朝……”

紫珞截斷話,一字一停的再次拒絕:

“不可能。鳳亦璽,懂未見得就能接受,我無法遷就金晟留在康城,同樣,也不可能跟了你,從此長住旃鳳……”

話突然打住,因為突然看見遠處的官道上,乍現出濃濃的一片煙塵,正漫天的揚起。

紫珞凝眸細看,卻是大隊朝廷的飛騎經過,直奔西南關而去。

馬蹄聲飛揚,喧囂如雷,氣勢洶洶。

紫珞皺起了英氣的眉,急走上去幾步觀望。

這些天,各城郡查的甚嚴,路上遇到官兵,稀鬆平常,但是,看到這樣大批量的軍隊出動,卻是第一次。

她記得距此地東邊不遠,便有一個軍事重地,名白石鎮,那邊盤據著北滄在南方的一支精銳軍隊。

白石鎮位置很特殊,南可支援秦山關,西可相援西南關,乃是個軍事重鎮。

駐紮在此的這些人馬,皆是金晟昔年在北地的部將士卒。三年前,金晟回京之時,曾帶回兩萬精兵強卒,後編為鎮南軍,受皇命,待命白石鎮,由常勝將軍嶽陽管轄。

三年內,嶽陽治軍有方,深受百姓愛戴,無數年輕壯丁投其麾下,鎮南軍人數陡增。

去年南北大戰,金晟帶著這支軍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成就了戰場上一個神話。

而,白石鎮以東的安順府,就是當今聖上賜於金晟的封地,他朝,他若無緣帝位,那裏便是他盤居之地。

看到這支鐵甲,紫珞第一個反應是:是不是西南關出什麽事了?

腦子裏,忽想到前兒個得到的最新消息:南詔北嘉關和北滄西南關,兩關人馬,再起衝突,死傷無數……有不少難民往北逃竄避難。

紫珞猜測:君熙被南詔擄去,絕非偶然,從種種跡向來看,應該是南詔的皇帝想要拿住君墨問為他所用,才使了這一記誘敵之計。

那個皇帝,她是認得的,也是個腹黑的主,也有雄心大誌——一旦被南詔的皇帝盯上,一定倒黴。

一種不好的預感跳上心頭,紫珞直覺西南關的事變與玉連子會有某種致命的牽連,於是,眼皮突突突的跳起來。

她不再和鳳亦璽多說,飛快的回到農莊小棧,才進莊門,一道青色高大的身影攔去了道路,紫珞抬頭看,眉心不覺直擰,怒起心頭,冷冷而喝:

“你怎麽跟來了?不知跟你說了,我們分兩路走,你們負責引開官兵,我負責將你們的主公送至南詔……”

劍眉亮眸,身形魁梧,一身彪悍精銳之氣,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害死淩嵐的蕭融。

紫珞對這個人,自是有十二分的恨,相信以他為首的那些鳳旃死士,也一定恨她,但此時,並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我來,是要跟你說一下,行程得改,不能去西南關,那邊起亂了。我們得改道,入淺龍灘,往南至秦山關,我們可自那裏的秘密山道離開。如今,整個北滄,都已重兵戒備,想明正眼順的從關卡離開,根本就不可能!”

蕭融神色凝重,看到鳳亦璽的時候才稍稍舒展了一下額頭,越過紫珞,去跟自己的兄長打招呼:“大哥,你沒事就好……”

溫雅不再,鳳亦璽神色冷淡,揮袖就是一巴掌,又脆又響。

斂笑的男子,生出的是濃濃的懾人氣息:“跪下……給我好好解釋一下,誰準你害死淩嵐的?誰準的?”

一提及淩嵐的死,紫珞的心抽搐的厲害,看向蕭融的目光也寒如冰刀。

蕭融是個昂揚的八尺之軀,平時的時候,從來就是個高高在上的主,隻有他能對你頤指氣使,何曾被人如此打罵,挨了這一記打,他沒一絲怒,也不意外,單膝往地上一跪,卻什麽也不說。

紫珞不想聽鳳亦璽怎麽訓人——如今再怎麽訓,都挽不回淩嵐的性命了,哪怕要了他的命,也改寫不了結局。

她轉開眸,適巧,看到承東麵色緊張的往這裏趕了過來,用眼神示意她過去,似乎有什麽急事。

紫珞趁機離開。

“何事?”

待走到無人的果林,紫珞瞄著眼色異樣深凝的承東,心頭擔憂之情又重了幾分。

下一秒,承東果然就吐出一番不好的消息:

“西南關出事了。

“南詔皇帝耍了花招,令人盜取了西南關的兵馬分布圖,栽贓給了玉連子,致令玉連子和西南關車騎大將軍失和,雙方起了內轟。

“加上西南軍中有南詔的奸細,他些人趁機反戈相向,大前晚,西南關已失陷。故,昨天道上流傳的絕非遙言,而是真的,車騎將軍當真已退守第二道關卡,隻是消息封鎖的相當嚴密……

“還有,君熙是已經救回來,但玲瓏和玉連卻遭遇偷襲,已經失散,並且,據可靠消息回稟,玲瓏極有可能已被南詔的人馬捉了去。另有報說,道:對方擄君熙,最初好像僅僅是衝著玲瓏而去的。

“如今,君熙獨自一人被困車騎將軍手上,將軍念及他是蕭王的義子,暫時應不會取其性命,但他們已經在計劃用他把‘君墨問’釣出來……

“至於失陷一事,早在陷落那天,將軍便已派快馬連夜密稟去康城,如今宮中傳出話,令蕭王出兵。兵到邊境,五天之內,收複失地,同時捉拿君墨問回京領罪,蕭王要是敢包庇助其逃匿,即日革去親王頭銜,國法嚴辦!”

一番話言罷,紫珞臉孔早已駭成驚白色。。

她早就聽說了,金晟不日前已趕來安順府,坐鎮封地王府,遙控兩道出關關卡上的一切情況,一旦得到聖旨,一天時間,便可提大隊人馬趕至西南關,剛才那些飛騎一定就是金晟的先鋒部隊在開路。

看來,一場大戰,已不可避免。

一四連天,紫珞躲在從西南關附近的一個無人農莊上,靜觀事態發展,然,傳來的消息,讓人心急如焚。

蕭王帶人四天四夜的浴血而戰,了無結果,雙方勢均力敵的對峙著。

南詔北嘉關的人馬,口口聲聲直道:北滄隻要肯放回君墨問父子,他們便會撤軍,退還城池,從此依舊是友好邦交。

這一招,使的極毒,生生就往君墨問頭上套了一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汙名。

金晟哪肯容他們得逞,壞盡墨問一世清譽,下令強攻猛戰誓把西南關奪回來。

然,眼見皇帝規定收複的日子隻剩下一天,金晟依舊苦攻不下,麾下更是死傷無數,紫珞在暗處看的甚是心急。

再次看到了屍橫遍野的悲壯情景,九個月前,紫珞苦心維係的兩國停戰修和的局麵,終於還是被無情的打破。

白白遭了那麽多罪,白白花了那麽多心血,到頭來,是一場空。

殺戳依舊,戰爭依舊。

這對於紫珞而言,真是一個天大的諷刺。

五月十六晚上,圓月,夜如白晝,亮的美麗,皎皎如玉的月光給萬物披上了一層柔軟的光,無人的農莊,死寂沉沉,一切寧靜的可怕!

大半夜的時間,紫珞靜靜的倚在綠油油的葡萄架下,望著遠處隱沒在一片鬆林裏的寧海關。

這是北滄西南角上的第二道重要關卡。

根據探子白天對寧海關軍隊調度的情況來看,今夜本該是金晟發出總攻的時候,但是為何到現在還沒有半點動靜?

她猜不透金晟的心思,天一亮,五天期限一到,若不能拿回西南關,到時,帝王盛怒降罪,與他不是好事。

抱胸獨立,對月而思,紫珞在等結果。

這四天,她曾在暗中給金晟幫過一些小忙,也一直在盤算金晟心裏的作戰計劃,難道是她料算錯了麽?今夜沒有戰事?

午夜一過,紫珞疲累不堪,在承東的力勸下,不得不去睡。

這一覺,睡的並不好。

亂夢擾擾,惶惶驚驚,生出一肚心碎的疼來。

她夢到玉連子說要走了,以後再也不可能照看她,讓她好好好的照看自己……

她問他要去哪裏,他隻是笑,身形一飄,就什麽都消失不見了。

然後,夢境一變,她看到數支羽箭橫貫玉連子的當胸,一聲慘叫聲驚破濃濃的夜色,血花四濺。

她瞪圓驚恐怕的眸,看到他慘笑的用劍撐地,緩緩倒地,周圍有無數火把照亮著黑色的夜,金晟在遠處看著,手持一把彎弓……她看不清他是什麽表情……

明明是夢

,紫珞卻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駭怕。

她驚恐坐起,發現天已亮,園子裏的梧桐樹上傳來清新的鳥叫聲。

紫珞一摸額頭,發現層層的冷汗猶在直冒,胸口處,猶是疼的厲害,就好像萬箭穿心的人就是她一般。

要出事!

要出事!

這是紫珞的第一個念頭,雖然她在一諾出事以前,從沒有見過玉連子,但是,這些日子以來,她總覺得自己跟這個少年,背後一定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

她能感應到他的安危與否。

有時候,她甚至會想,他們應該是著血緣關係的雙胞胎。

就這時,房門突然被莽撞的踢開,沒有一記敲門聲,承東臉色發白的闖進來。

“怎麽了?”

承東的臉色有些讓人覺得害怕,他是個守禮的人,進門總記得敲門問詢的,如此失態的衝進來,意味著什麽?

是不是探到什麽糟糕透頂的事了?

“到底怎麽了?”

紫珞覺得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猛的衝過去,揪住了他的衣裳,低吼的問。

承東神色雜複的舔舔了唇,重重吸一口氣才道:

“西南關被蕭王拿回來,南詔的人馬被迫撤回,在途經嘉和穀的時候,玉連子帶了一支奇兵埋伏在那裏,截了他們的歸路,萬箭齊發,令詔軍潰不成軍。”

這是好消息,本該歡欣鼓舞的。

可是紫珞開心不起來,因為她看到承東還有很重要的事沒有說,無比嚴肅沉重的表情在告訴她,不能高興,後麵的事,會很糟糕很糟糕,便隻輕輕的“哦”了一聲,然後,才問:“還有呢!”

是還有……

承東粗喘著氣兒,抿緊唇好一會兒,才咬牙道:

“還有,玉連子出事了。”

聽著,心頭就咯噔一下,夢境重新在腦海裏翻了一遍,她驚顫的直叫:“說,出什麽事了……”

“小姐……”

“快說……”

“是!據回稟,大亂中,玉連子忽然發顛生狂,失了常性,錯手殺了車騎將軍父子,傷了不少北滄士卒,車騎將軍的副將陣前倒戈,和蕭王的人對幹上了,後來,蕭王趕到,見情況不妙,為穩定大局,親手引弓,對著傷人無數的玉連子射出三箭……玉連子,死了!”

最後兩個字,聽得紫珞手足俱涼。

快馬急奔進西南關時,沿途有不少官兵正在清理戰場,將滿目的屍骨裝上車,拉去掩埋。

空氣依舊迷漫著大戰後的血腥氣息,濃烈的衝進鼻息,讓人感覺倍覺嘔心。

西南戰事起,關口已封道,任何客商皆不得通過,也無人敢往這裏來。

紫珞一衝進重兵看守的關口,便有人攔了去路。

一塊令牌直飛過去,紫珞喝一聲:“吾乃蕭王家將,有急事回稟王爺,見者讓道。”

那些人皆是蕭王的人,拾得令牌,哪個會不認得,忙放行。

如此暢行直達金晟臨時駐紮的車騎將軍府,卻被那密密麻麻對峙在將軍府門口的陣勢給驚到。

一方是金晟的人,個個身著銀色鎧甲,威風凜凜,數百來人將軍府護的滴水不漏,另一方呢,一個個鐵衣喪服,麵露怒慍憤慨之色,應是車騎將軍的兵馬。

來之前,紫珞便已得報,車騎將軍的副將和蕭王扛上了,誓要將君墨問的頭顱拿去,以祭車騎老將軍的在天之靈,更要把君熙正法以絕後患。

他們說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們忠心護國,也求蕭王不要留下禍根,為禍了北滄日後的安寧。

“請蕭王交出君墨問……”

“請蕭王力斬君家餘孽……”

一排看起來身份頗高的將士,領頭跪在青石鋪成的地上,一聲聲悲壯而嘹亮的呐喊在將軍府上空盤旋。

北方男子特有的沉遲的嗓音,一記又一記,狠狠的擊打在紫珞心頭。

她穩定搖搖晃晃的身形,駕馬衝進對峙的兩撥人馬之間。

馬過之處,呐喊聲頓止,無數雙眼睛,不約而同的側目相望,皆在疑惑來者何人。

紫珞不理會,飛身下馬,身輕如燕,直闖將軍府,府門前有一年青將士攔路,怒斥:“來者何人,膽敢亂闖蕭王營帳地?”

紫珞冷冷一笑,用手中長劍劍柄當胸一擊,將人退擊三步,喝了一聲:“滾!我要見金晟!”

將士沒想到自己會被輕易擊退,臉色一變而沉:“拿下!”

可眼前的人,身形一飄,早已飄進大門,縱有兵卒聞令相攔,如何攔得了……

正巧有人自門內出來,那位年青將軍急忙叫道:“小景,截住,此人無法無天,實在囂張,竟敢亂闖……”

來人正是蕭王的親信,景侃。

景侃本能的想攔,卻在同時,聽到有人急叫:“景侃,別攔,讓她過去……她已經急瘋了……”

聲音那麽熟悉,景侃瞪大眼望外張望,但見一個青袍男子正在和護府的將士纏鬥,定眼一看,竟是楊承,慌忙大叫:“別打別打,自己人……”

就這一瞬間的時候,紫珞已像無頭的蒼蠅一般橫衝了進去……

景侃早忘了自己出來要幹什麽了,急匆匆折回去。他是聰明人,心下明白這個麵生的年青人,不會是別人,必是王爺一直苦苦相尋的那個“落跑王妃”。

他想叫王妃,好像還沒有證名份,叫姑娘,又有些不妥當,轉了幾個念頭,隻能急急的叫:“秦公子,您等一下,王爺現在有事……您過會兒再進去……”

哪叫得住。

金晟在西廂房。

廂房外,重兵把守在廊前的花木前,看到有人直闖,一個個刀劍鏗鏘出鞘。

“蕭王在此,誰敢放肆!”

終於找到了,他原來躲在這裏!

紫珞沉沉的看著那些守門的將士,她都認識的,一個個全是金晟的親信,一個個都曾在康城的北牧場上吃過酒——穿上鎧甲,他們皆是衝鋒陷陣的軍士。

她急喘著氣,目光死死的盯著緊閉的房門,聲音是暗啞的的,也是憤慨而激烈的。

她挑著驕傲的頭,眯眼喝斥他們說:“聽著,我隻想見金晟,你們別攔我。攔我者,後果自負!”

一步步放肆的跨過去。

將士彼此觀望,未上前,因為已經看到景侃急匆匆的尾隨在後,正衝他們擺手,示意他們別為難她,他自己呢,則飛身過來想阻止她入內。

“秦……秦公子,王爺現在真有事兒,不如,我們到前廳候著去……呀……”

攔道的景侃,被一掌狠狠打飛。

紫珞冷哼一聲,下手絕不留情。

下一刻,紫珞踢開了房門,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衝進鼻腔,她急步跨進,看到了滿地的血,就像一條豔紅的地毯,鋪呈在地上,東邊的窗,映進朝霞,襯著滿地鮮血映出晶盈盈的光。

一身銀光閃閃的戰鎧甲,金晟正站在一張竹榻前。

榻上正躺著一個人,衣裳被刀劍剖開,衣角無力的垂下,光潔的胸膛上、小腹上,有三個小窟窿,胸部到小腹,已被人開膛破肚……

紫珞進去的時候,金晟正在挖心!

她看到了,那顆尚在跳動的心,緩緩的被他捧出來,熱氣騰騰的,在他那雙滿是鮮血的手上跳動。

玉連子沒有一絲掙紮,止不住的血猶在那裏汩汩的往下淌,精健的小腹猶在那裏微微的動著,這意味著,前一刻,他還是鮮活的。

是的,玉連子在她趕來這裏的路上,絕對還活著,並沒有死絕,承東以為他死了,這消息有誤,她可以認定,在之前,金晟一定曾想過法子要去救他,否則早死了。

既然他曾試圖救他,如今為什麽又突然活活將他的心挖了出來?

紫珞瞪大了眼!

所有的意識隻停留在這麽一個畫麵上——

他挖了玉連子的心!

他挖了玉連子的心!

為什麽要挖心?

他為什麽這麽的殘忍?

聽到有人闖入,金晟抬起頭,兩個人的目光凝到了一起。

他的一雙眸子,是赤紅赤紅的,臉孔白如紙,濺滿了血絲,銀鎧上也沾滿了斑斑血印……這令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嗜血的修羅。

可怕之極!

看到她,他的眉頭擰了起來。

“你在幹什麽?你在幹什麽?你在幹什麽?”

紫珞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尖聲大叫。

聲音直顫,那麽的絕望淒厲。

想吐!

想走去看。

想把金晟看透。

可她的腳,在發軟,動不了一下。

她隻看到玉連子目光直直的凝視著自己的那顆心,已經沒有氣息了,可他的目光無比的溫和,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怒怨惱,看上去,甚至沒一點點痛苦,而是解脫。

“景侃,帶她出去!”

金晟沉沉的低喝,語氣異樣的凶戾:“誰準你放她進來的?出去……馬上把她給我帶出去!”

追進來的景侃和楊承,皆被這樣的場景驚呆——

下一刻,紫珞被狠狠的敲暈,被抬出房,門再度關上……

房裏是一片冷寂。

一條生命剛剛在他手上終結。

金晟低頭看著手上這顆溫燙的心,忍著作嘔的念頭,他咬著牙提起身邊血淋淋的短劍,將它小心的一切為二……

心的中間,果然有一顆璀璨的幾近透明的神珠,不斷的放出奪目的光華……

豆大的眼淚落下,金晟看著已經氣絕的玉連子,喉節拚命的滾動,然後,緩緩的,低低的起誓:

“阿玉,金晟不會讓你白死。你交代的事,金晟一定替你辦到!你安息吧!”

就像能聽到一樣,玉連子微一笑,緩緩閉了眼去。

待續!

咳,不知道這段算不算虐……我改了好幾遍!

玉連子死了,慘死,但他會在以後的現代文明裏重生,將成為晨另一本高幹小說裏的男主,和他的傻丫頭成就他們的愛情傳奇。

今日的慘死,隻為了他日的重生,也是想讓親們牢牢記住他,記住這個涼淡若水,又深情不悔的男子。

之所以如此安排情節,是因為,這顆神珠,將是他重生的契機,並且,還會是紫珞腹中娃娃的守護者——大家都不想娃娃有事,晨想了想,方做了這樣的編排……

另外,明天國慶,晨先道一聲國慶快樂。

再有就是有事得申明:後天家中大弟娶媳婦,晨明天就得去幫忙,這兩天白天沒有空碼文,晚上回家肯定碼不了多少,估計更新字數上可能達不到六千。先申明一下哈,要是達不到,還請見諒。

最後,感謝所有親親這一個月的支持,將晨頂上了月票榜,晨在此鞠躬致謝——先群抱一個,再請求親們在十月份一如既往的支持晨!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