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假成真,此情悠悠歸何處 15

紫珞一點也不意外會被他叫破,淡淡瞟一眼,隻把彎彎的秀眉蹙得越發緊,盯著那狠命抓住他的那隻手,極不耐煩的一歎,道:

“行了,放開我的手,我跟你不熟!”

“你承認了?你真是紫珞!”

他雙眼一下發光發亮,那眼神比100w手電筒還亮,透出無比的喜悅。

“金賢,就算我真是紫珞,至於你這麽開心的嗎?還是想想我們現下的處鏡吧!我們如今可是刀板上的肉,真不知你在那裏窮高興什麽。”

紫珞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抽出手來,把他推開,重新坐回床上,目光凝在淩嵐身上。

床榻上,陷入昏迷的人兒,因為這一聲紫珞,似乎一下有了些許知覺,耷拉的細眉忽抖了一下,幹癟的唇微微一動,吐出虛弱的一句:“紫珞,救我……”

紫珞忙上去將人扶起,一邊叫朧月去看看有沒有水,一邊低聲在淩嵐耳邊輕喚:

“嵐兒,我是,你且醒醒,喝點水可好……你的身子實在燙得厲害,先喝些水,過會兒,我去跟你們討一些草藥來煮一下,服了就可以退熱!”

淩嵐微微翕開了那幹澀的眼瞼,整個人就好似被放在火上烤一樣,喉口疼的要死,幹的好似全已黏在一起。

是誰端了水來一點點的在喂她喝,她的唇齒間終於稍稍有了一點清涼的滋味。悶

又是誰在耳邊低低的叫著:嵐兒,沒事了,一定會沒事。等你醒來,就可以回王府了!

是這樣的嗎?

終於不必再受人欺淩了嗎?

她動了動手指,好疼!

那根手指,本來就折了,那一回,他們還肯幫她接一下。

第二次逃跑後的結果是,徹底斷掉。

她變成了殘廢。

她是定遠侯家的小姐,是父親的掌上明珠,是從小被眾星捧月的人兒,何嚐受過一點點傷?

這一次,卻在異國受盡了屈辱。

真希望這是一場噩夢。

可它不是,它真實的發生著,身上的疼,便是最有力的證明。

“嵐兒,好些了嗎?”

有人叫她。

她努力的抬起眼睛,想看看是身邊的人是誰。

剛剛,她有聽到有人叫了紫珞的名字。

“怎麽樣,看清楚沒有,是我,不過,我現在臉上易著容,嵐兒,我是紫珞!”

有人用手輕輕的摩挲著她的臉上的淤青。

她聽得清楚,也看得明白,那是一張神似自己的臉孔,果然是紫珞冒名嫁進了蕭王府。

她眼淚似湧泉,滋味複雜極了。

她顫著手去抓那隻抱她的手,嗚嗚嗚的哭出來,就像一個委屈的孩子。

紫珞將她抱緊,隻低低的安撫:“沒事了,乖,別哭!姐在這裏呢!姐會送你回去的!”

金賢深呼吸,難以置信,呆呆站在那裏,就像一座雕像!

想不到啊想不到,自己一直念著的那個人,原來,一直在康城,並且冒名頂替的代替別人做著他的嫂嫂。

那日殿堂上,他欲求她為妻,她直口而拒,不想隔了幾天功夫,她竟“嫁”進了蕭王府。

金賢眼巴巴望著她,心頭有著萬千個疑問,眼見淩嵐再次昏睡過去,紫珞小心翼翼的給她掖好被子,他立馬上去拉住拖到外間。

“這到底怎麽回事來了?”

他一雙有力的手臂,牢牢的抓住她的雙肩,深深的看著眼前這個淡定如山的女子。

怎麽也不敢相信她會是紫珞。

紫珞,那個令她砰然心動的女子,竟和他的大哥拜堂入了洞房。

他的腦海裏浮現了一幕幕關乎她的境頭,大哥娶淩嵐那天,第一眼見到她新娘模樣的是他,可那一夜,她卻在大哥身邊一夜銷魂還睡過頭。

他的心莫名的抽痛,難受——她已是大哥的女人了嗎?

光是這麽想想,就快讓人瘋掉了。

紫珞沒有回答,淡淡的瞟了一眼,想推開他。

“紫珞,你必須跟我說明一下,要不然我心裏堵的慌……”

金賢不讓,心頭很不是滋味,她不願理會他,是不是在怪他?

想那日,湖心亭前,她觸怒聖顏,生死幾乎懸到一線,他沒有幫上一點點忙。

想那日,清王府內,那驚險一幕,他沒使上多少勁兒。

想那日,她被誣陷鋃鐺入獄,在天牢受盡皮肉之苦,自己也並沒有多加關心……

想想這些事,他整個人淩亂了,額上汗滴滴,心頭直發虛。

“不是挺簡單的事,有人想破壞兩國的聯姻,紫珞小姐生怕兩國邦交因此出事,這才桃代李僵的冒了名,想把事情圓過去。這不,經過我們半個多月的暗中查看,聽說他們極有可能在百機山莊落腳,所以,才來了這裏。至於那些人是誰,我們尚不知道他們的來曆……”

朧月回答了他的疑問。

紫珞一直在沉默,這個秘密終於被一個外人知道了,可她並不擔憂。

對於金賢,她總有一股子可以生死相托的信任,這無關喜歡與否,隻是一種感覺。

在偽裝的太累之後,能夠脫下麵具喘一口氣,也挺好,雖然她知道這個男孩子並沒有一副足讓她可以依靠的肩膀,可“金賢”這個名字,本身就是對她的一種精神撫慰吧!

在中國,“金賢”一直就是自己生命裏的支柱。

金賢聽著,眉頭不覺深擰,心頭卻是大震,為她如此的身明大義。

“紫珞——”

他在低低叫著這名字,心頭百味雜陳!

他深深的睇著她,一雙漂亮的眸子裏印滿了她淡泊而嬌美的容顏。

她比他個子小,她比他瘦弱了很多,她的肩膀是那麽削薄,可她卻比他有擔當的多了。

他活了十九歲,第一次驚訝的發現,原來這世間還有這樣的女人,能滿滿的吸引於他所有的目光,足令他牽持她,心疼她,想站在她跟前,為她承擔去一切,想與她共同進退,不願她獨自麵對外頭的雨雪風霜。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喜歡,那麽,這一刻,他無比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喜歡!

好喜歡!

喜歡到骨子裏。

他突然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是了,他被她徹底征服。

他喜歡上了這個才見過沒幾麵的女人。

他很想親近,很想占為已有,那種強烈的欲望,好似早已在心中紮根了千年一般,等再見這個人,等再次喜歡上,心頭便生了那麽一個念想——

有一個聲音在不住的提醒他——就是她,就是她,這一次,不要再錯過,這一世,一定要狠狠的愛她。

他想將她擁入懷,他想緊緊抱住她,卻因為她眼眸裏的安靜而止步。

他不敢唐突她,不敢冒犯她。

手心起汗了,他在緊張,緊張的不知道要用什麽辦法去得她青睞。

“是這樣的嗎?紫珞,縱然你有萬不得已的苦衷,可這樣冒名頂替的嫁給我大哥,也太過胡鬧了,那是欺君大罪……”

一句話出口,卻是帶著滿滿的抱怨,他差點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他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不,他是有埋怨的意思,埋怨她瞞著自己嫁給大皇啊,埋怨自己沒能替她分憂。

“好啊,那你去揭穿啊!”

紫珞懶懶的拍開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怎麽可能去揭穿,我隻是……唉,我要瘋了!我隻是心疼你而已……

“淩嵐被人給擄走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就一個人扛起來了經?

“你應該早點找人幫忙把真正的公主找出來才是,為什麽非要冒充新娘子跟我大哥拜堂成親,還進洞房……

“你該找我,我可以幫你的啊……”

紫珞笑笑,轉頭上下打量:

“安王殿下,你這是在跟我套以近乎?

“你好像忘了,我們才初識!既是初識憑什麽我出了事,就得找你幫忙?

“何況這種事我能找你們姓金的幫忙的,保不準你們皇室裏的人一個個想淩嵐在成親前出狀況,那樣的話,你們便有足夠的理由再尋機會跟南詔開戰……淩嵐的身份太特殊,她得穩穩當當的活在蕭王府,和親才算是成功了,否則,一定會出亂子。在你們北滄,我沒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至少在女子身份的前提下,她沒辦法找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來解決這件事,她能靠的隻有自己。

金賢越發的心疼她,這個女人,是為了北滄與南詔的百姓能有安寧的日子可以過,才委屈求了全,把什麽事都扛到了自己肩上。

她比他有責任的多,她心心念念顧著天下,而自己呢,隻顧想自己過的舒服就可以,從沒想過要為百姓為天下謀社祉,就算跟著大皇兄去打仗,那也隻是想奉了皇命而已——他從沒有真心的站在一個臣子的角度,去關心過國家大事,瞧,他連上早朝也懶得上。

兩相對比,他羞愧之極,怪不得她會認定他是一個小破孩。

“那以後怎麽辦?”

他低低的問,底氣嚴重不足。

“什麽怎麽辦?”

“若把真淩嵐送回蕭王府後,你有什麽打算?”

他有些擔憂,擔憂自己就這麽失去她了——她曾和大皇兄拜堂,甚至洞房,也許大皇兄還不知道她是誰,要是知道了呢,大皇兄還肯放過她嗎?

他直覺不會了。

“當然是回自己家去啊!”

紫珞皺眉,心下卻已明白他言下之意,於是沒好氣踢去一腳:

“該死的,臭小子,你該不會以為我跟你那個花心的大哥做了幾天冒牌假夫妻,會就此賴在那裏不走了吧……”

被踢的很疼,這人下手時,挺重的。

金賢卻傻傻的笑起來,因為那一句“冒牌的假夫妻”,雙眸再次射出耀眼的光,那裏裝著一些遲疑,以及滿滿的喜悅:

“真的嗎?你們真的隻是冒牌的假夫妻?哈,要真是這樣,那不如這樣成不成,以後你別回什麽自己的家了,到我清王府如何?由我罩著你……好不好,好不好?”

這是變相的求親。

他渴望得到她的應允。

得到的是凶巴巴一腳。

“呀,又踢……你這女人,怎麽就那麽野蠻……”

“不踢不成材。憑你那點功夫,你想怎麽罩我?真的是……而且,我們現在是身陷危境,你卻在那裏想著那些不著邊際的事兒,真是服了你了……”

罵完,又往他身上踢去一腳。

這次,金賢學乖,輕一跳,躲開,心情漸漸舒展開,歡喜的,眉飛色舞的笑了起來道:“要是每次讓你打到,那也太損我男子漢的威風了!”

紫珞懶的再理他,去開門,對守在門外頭的人說:“我要見你們家主子。”

金賢這才想起他們現在是別人的階下囚,他斂起笑——是了,現在首要的任務是:脫困。

晉北冥一直沒有再出現。

這當中,他隻讓人送來了一碗剛熬好的藥,紫珞和朧月叫醒淩嵐服下後,淩嵐又昏睡了過去。

房裏陷入了她坐在窗前靜靜的思量,神色異常的嚴肅,金賢在旁看著,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他不敢去吵她。

關於紫珞的來曆,他曾在邊上問過朧月。

朧月繃緊臉孔,沒給他一個好臉色。

傍晚時候,床榻上傳來了淩嵐的低喚:“紫珞!”

紫珞正趴在桌上養神,聽到喚,忙跑過屏風,見淩嵐撐起了半個身子,正在驚慌的張望,似想要下床來找。

“別下床來。你病得厲害呢!”

紫珞上去扶著,讓她靠進自己的懷裏。淩嵐身上的氣息並不幹淨,透著一縷縷血腥味,以及一陣陣難聞的異味。

她皺了一下眉,忍耐著。

“紫絡,真的是你!你怎麽也會在這裏嗎?難道你也被抓了嗎?”

淩嵐緊張的抓著紫珞的手臂,抬頭望望,發現自己依舊在原先的屋子裏,忽露出悲戚的笑:“我原還在指望你可以救我出去,這下,什麽都泡湯了……”

她閉上疲倦的眼眸,臉色一片頹喪。

紫珞深一睇,牽著她的手安撫:“相信我好嗎?”

“我們還能出去嗎?”

這語氣幾近絕望:“你別騙我了!隻怕下一刻,他們就會將我們通通殺了!”

幾聲淒淒的哽咽自唇齒間溢出來。

睜開的眸,帶進了極度的恐懼,她用沒有受傷的手抓住紫珞的衣襟:“你說,他們為什麽要抓我?”

紫珞正想告訴她,以她的猜想,這些人應該全是旃鳳國的人——

旃鳳國內亂在眼前,抓他們的這些人或許在旃鳳國內大有來頭,他們捉拿淩嵐,其最直接的目的就是希望旃鳳生內亂的時候,南北兩國可以鬥個你死我活,如此,他們才有時間整治自己的朝政大事——他

們怕內虛之時,有外敵來侵,他們這麽做,隻是為了自保。

她是這麽猜測的,卻無法猜到這些人在旃鳳國內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門突然開了,有人走踩著穩穩又輕翼的步子走進來,透過屏風,她看到來的是個男人,那人的身後還跟了兩個婢女。

不一會兒,他們出現在淩嵐的床頭,是晉北冥,至於那兩個婢女,一個手上托著一碗湯藥,另一個手上的托盤裏竟放著一襲疊得整整齊齊的嫁衣,一套精致的鳳冠霞帔置在其上。

紫珞看著直楞著,琢磨著這碗藥與這身嫁衣之間有什麽聯係。

“晉先生,這什麽意思?”

目光在兩個托盤裏來回的遊移,她不解的問。

金賢緊跟了進來,目光直直的落在那盤嫁衣上,心頭有個不祥的感覺。

晉北冥一笑,親手捧了那碗湯藥奉上,說:“這是治傷退燒的藥。”

紫珞接過,藥湯不熱不涼,剛剛正好服用,當下便轉過頭讓淩嵐吃藥。

待淩嵐吃完藥,她扶她睡好。

淩嵐懼怕這個男人,臉上難掩害怕之色,眼裏更有疑問,目光直直的盯著那紅豔豔的嫁衣,看上去,這衣裳很精致,絕對是以上等的羅錦製成的。

她的疑問,也正是紫珞的生惑的地方。

紫珞站起來走到那疊嫁衣前,又瞄了幾眼,抬頭時,看到晉北冥正對自己笑的又深又怪。

她的頭皮開始發麻:他們想要她做什麽啊,不會是要娶她吧!

“這是……”

“是嫁衣……”

“我知道這是嫁衣,我想問的是,你們拿嫁衣來此做什麽?”

晉北冥抱拳恭恭敬敬的答道:

“回姑娘話,我家主子仰慕姑娘風采已久,極想娶姑娘為妻。姑娘若同意,我家主公主便答應將淩嵐公主放走,您可以吩咐身邊這兩位同伴帶上她離開,她可以保著小命回去做回她的蕭王側妃……而姑娘可也就此終結在蕭王府冒名頂替的日子。”

竟被她猜中。

紫珞瞠然。

天呐,最近,她走了什麽桃花運,竟接二連三被“求婚”。

金賢聽著,一下黑臉,衝氣騰騰的衝過來:“紫珞不會嫁給一個亂臣賊子,你們就死了那份心吧!”

這人比當事人還不冷靜。

紫珞瞄去一眼,想了一下,才極度鬱悶的問:

“那要是我不同意,你們想怎麽?”

他們的答案,她幾乎可以猜到,但還是問了。

她沒想過要嫁人,而且還是一個素未謀麵的人,她怎麽可能同意糊裏糊塗的將自己嫁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