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腦海裏迅速記起夢中遊誌那令影迷如癡如醉幾部作品,遊誌是杜峰的麾下幹將,與另一位香港最好的編劇之一遊海號稱雙遊。曰後的銀河經典《非常突然》、《兩個隻能活一個》以及《暗花》都是他導演的,其人堅持理想,堅持自己的電影理念。其導演手法喜歡劍走偏鋒,風格淩厲無比,絕對是香港少有的電影天才。
隻可惜,遊誌當年因為與杜齊峰以及整個銀河映像的創作路線出現了分歧。此人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和理想,離開了自己最鍾情的電影,去馬來西亞拍電視劇,後來TVB大戲《大唐雙龍傳》就是他導演的。若不是有曰後銀河幕後總指揮韋佳輝的幫忙,遊誌甚至連電視劇都沒得拍。
盡管《大唐雙龍傳》拍得很爛,可蕭然知道這絕不能怪罪遊誌,因為拍電視和拍電影是有不同的。拍電影是導演拿主意,可是拍電視劇時怎樣拍卻是監製做主,自然算不到遊誌身上。
絕對不能讓他跑了!此時此刻,蕭然腦袋裏隻有這個一念頭。他隱隱知道一些傳聞,因為後來遊誌拍的幾部經典影片票房極差,當遊誌離開後,每次有人提到他,銀河映像的掌舵人杜齊峰就拍桌子罵娘。再後來,遊誌的幾部作品漸漸在內地傳開,被無數影迷鼎立膜拜,結果杜齊峰就把這功勞攬到自己的身上。
隻不過,印象裏的杜齊峰盡管有些虛榮,而且好大喜功,可是他的確是有真材實料。同樣,正是因為杜齊峰掌舵和控製大局的能力,目前仍然默默無名的遊誌曰後才能拍出那些無上經典。簡單的說,杜齊峰相當於遊誌的師父,沒他,未必就有曰後的遊誌。
想到這裏,蕭然頭疼極了,難道要他跟遊誌說杜齊峰會影響他,將來還會趕他走?想到這裏,他便冷靜了下來,將來的事說都說不定,現在多想無益。於是,他便放下了這個極具誘惑力的念頭,相當鄭重的伸出手去:“你好,我是蕭然,非常高興認識你。”
魏東靈和遊誌自然不知道蕭然在想什麽,隻見到蕭然臉色變幻不止,還以為認識了個身患間歇姓精神病人呢!遊誌連忙伸出手去與蕭然握了一握,不過,他很不習慣蕭然眼裏那炙熱的眼神。
在蕭然刻意推動下,三人很快便熟悉了。那魏東靈是幾個月前剛由美國念完書回來,打算回港做番大事。結果幾個月下來,工作倒是有了,卻絕談不上是什麽好工作,就是在一間普通的小公司。而他認為一個人住那麽大的房子有些浪費,便尋求合租,一直都沒人來談,誰想得今天卻一下子來了兩個。
而遊誌出現在這裏就有些奇怪了,他知道遊誌現在應該是在無線做編導才對。而無線在清水灣的電視城明明是有員工宿舍的,他何必出來租房?
聽了遊誌的解釋,蕭然才知道,原來他前段時間在無線捅了個漏子,結果被無線單方麵解除了合約,就是說遊誌現在是自由之身。蕭然狂喜不已,如此一來,他就千萬要把握好這個機會了。若是放過遊誌這樣的天才,他會後悔終生的。
三言兩語間,他們很快便談妥了租金和一些規矩,租金倒不貴,每個人每月八百塊就夠了。不過,在那時代,八百塊都算一大筆錢了。亦隻有像蕭然這樣手上沒幾個錢,可是卻偏偏還不把錢放眼裏家夥才不放心上,這卻是他的夢中人生延續下來的習慣——不論何時何地,一定得讓自己活得舒適一些。
隻是遊誌還是猶豫了好一會,他以前隻是個小編導,哪有什麽錢!蕭然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真誠的望著遊誌說:“我們一見投緣,如果少了你,不免少了許多樂趣,我替你出一半!”
那魏東靈倒是個豪爽之人,立刻接了上來:“如果你們不來租,我還是得一個人支付,現在阿然幫我分擔了一些已經足夠了。我也幫你付一半!這樣我們就能呆在一起了!”
遊誌有些內向,或許像他這樣沉迷於電影藝術的人都有些內向。在這件事上,他還是爭執了一下,最終才在強勢的蕭然和魏東靈逼迫下做出決定。遊誌每個月隻需要支付兩百塊就可以了,其他的由蕭然和魏東靈平分。
蕭然固然是欣賞遊誌,也不乏刻意結交他的意思。倒是魏東靈是個豪爽之人,居然在毫無瓜葛的情況下答應這樣的合租方式,當真是條有情義的好漢子。
隻是蕭然自聽到魏東靈的名字以來,就感到隱隱有些熟悉。結果到了離開的時候,都還沒有想到這名字到哪聽過。他想了想,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隻得放棄了。
接下來的事就簡單了許多,他徑直去買了一些生活用品便搬進了新家,蕭然把那稱為逍遙窩!本來這年代已經有了電腦的,不過,蕭然顯然不以為自己在用了奔四機器後還能使用現在的原始電腦。
蕭然倒是沒怎麽布置,隻是稍微讓房間裏的一切看起來舒服一點,住起來舒適一點便結束了搬家。很快,遊誌也搬來了。這事就這樣敲定下來,當魏東靈提議去喝酒時,蕭然拒絕了這個提議,再提出另一個提議:“我不喝酒,去吃飯就行了!”
“我也不喝酒!”遊誌顯然很讚同蕭然的意見,立刻表態。剩下一個孤立無援的魏東靈,隻能接受了他們的提議。
找到一家路邊大排檔,點了一些菜和飲料,遊誌便迫不及待的問蕭然:“阿然,今天中午我們見麵時你好象聽過我的名字,是不是這樣?”
蕭然愣住了,他怎麽回答?難道說他是來自未來的?就是再愚蠢的人恐怕都不會相信,就是信他是外星人都不會信他是未來的人。在腦筋疾轉過程裏,他嗬嗬笑了起來掩飾自己的思考:“這沒什麽好奇怪的!”
說到這裏,他微微勾動手指示意兩人低下頭來,三個腦袋湊在一起時,他才神秘一笑:“告訴你們,我有第六感,能夠預知未來的事!”
“真的?”遊誌和魏東靈同時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驚道,很快想到一個考驗:“你能不能預知一下將來香港的未來!”
蕭然笑了,自中國政斧就香港問題與英國談判以來,香港人就一直對此感到驚惶和懷疑,眼前的兩人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隻是微微笑道:“不過,我不是什麽事都能夠預知的,基本上我隻能感應到一個人將來或許會有什麽成就。!”
“你感應到我的將來是怎樣的?”遊誌和魏東靈未必相信這玩意,可是中國人對這樣的事總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的,香港的華人在這方麵尤其嚴重。
“你呀!”蕭然像一個得道高人似的微閉雙眼,裝模作樣的樣子倒是有趣極了。猛然間,他睜開眼睛搖了搖頭,直搖得遊誌心都沉了下去:“放心,不久會有人幫你重回無線的!我隻能看那麽遠了!”
遊誌自然是不太信,依無線的強勢作風,怎麽可能向他低頭。可蕭然卻知道,雙遊一直在杜峰手下幹活,這就說明在杜峰還沒離開無線前,雙遊同樣是在為無線幹活。
魏東靈究竟是在美國混過的,對這樣的事基本持不信態度,隻是他似乎把這當做好玩的遊戲,同樣好奇問道:“那麽,我呢?你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麽?”
蕭然不是傻瓜,當然知道兩人不相信他。不過,他不在意這點,本來就是為了打消遊誌的疑心才這樣說的。所以,他正欲開口說話時,渾身微微一震。
這一震非同小可,因為蕭然想到了這個名字究竟是什麽地方熟悉了!魏東靈對於世人來說是個不為人知的名字,在蕭然的記憶裏,這人起先是在香港混,可在沒成果之後,他失望的去了美國。
他到了美國後,憑著出色的能力,漸漸在美國電影界出人頭地。九十年代中期,魏東靈成為華納管理高層。這人相當有眼光,而且在管理企業上麵相當有一套。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曰後華納與美國在線合並意向提出後,他一眼就看出這種超級鱷魚合並的危機,極力反對這個議案,結果還是被解雇了。
此後的華納在這上麵吃可大虧,這才想起魏東靈,試圖請他回來。可是,魏東靈卻已經心灰意懶了,始終沒有重出江湖。這件事被華納視為一大恥辱,甚少提及,所以除了一些業界的一些高層外,外界都很少知道這件事。
大吃一驚的蕭然狠狠打量著眼前這個魏東靈,不禁猜疑著,究竟眼前這個是不是夢中那個牛人呢?不管了,蕭然立刻做出了決斷,不管是不是,都必須招攬到手,絕不能讓他離開香港。
於是,裝神弄鬼的家夥開始了自己的再一次胡說八道:“我感應到了,你在香港的起先幾年肯定不會稱心如意,隻要你能夠堅持下去,就必然能有非常大的成就!”
很顯然,沒人認為魏東靈會相信這個,不過,他還是心有所動。因為蕭然說到了關鍵的地方,魏東靈的確沒什麽耐心在香港呆下去了。
當然,蕭然顯然不知道他刻意為之的一番話讓魏東靈若有所思了,不然他肯定會開心的跳起來大叫兩聲。他現在終於了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安寧小窩,而這次終於有時間來想想自己的未來了!
見到兩人沉默思索的樣子,蕭然發現自己本來用來打算轉移話題的所謂“感知能力”好象被兩人當真了,連忙哈哈大笑:“我說著玩的,這你們都相信?不是吧。”
在“夢中人生”,蕭然是個愉快的流浪者,他現在來到了這裏,就意味著一個全新的人生。而在這個環境裏,蕭然決定了自己要做演員。可他現在忽然發現自己的決定非常不妥當,因為全世界都知道,香港電影在二十年後已經瀕臨死亡了。
你喜歡什麽?蕭然自言自語,他想在自我反思裏找到未來之路。當然是電影,當然是港片,香港電影影響了整整一代內地人,蕭然以前的年紀正是在這癡迷的範疇當中。
蕭然記得他在“清醒”前欣賞到的最後一部港片是大爛片,他當時甚至有種想把電腦給砸了衝動。他想起了當時自己的怒罵:“就是老子拍電影,也能拍得比你強!”同樣的,他想起了若幹文章分析的,關於香港電影快速崩潰的原因。
就在這瞬間,仿佛有一道靈光打在他的頭上一樣,他忽然有一個明悟。既然來到了港片的黃金時代,怎能眼睜睜看著港片步向死亡!
他決定了,盡自己所能拯救香港電影,或許不能說是拯救,起碼他不認為自己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可他認為,在這個遍地黃金的年代,他有的是機會讓這一切實現。
與其說是拯救香港電影,或許還不如說那是在拯救我們整整一代人的記憶和純真。港片,是隻屬於我們這一代人的集體記憶,集體留影。
在港片上麵,有我們少年時的輕狂,有我們青澀的初戀果實,有我們或激昂或悲憤的情緒,有我們忘情歡呼的青春……這就是永遠不能忘卻的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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