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問鼎中原 第二十七節
夜已經很深了,大帳內燭火搖曳,李弘孤寂的身影在或明或暗的燭光裏徘徊遊移,彷徨而憂鬱。
鄭玄、襄楷坐在角落裏沉默不語,皺眉不展。
《世經》是本朝大儒劉歆所作,班固大師在編纂《漢書》時把它完整收錄於《漢書律曆誌》中,正是為了向世人說明大漢承繼火德的依據。上古帝王排序流傳了兩百多年,要找個理由說它是錯誤的,可能嗎?
李弘停下腳步,望著鄭玄問道:“先生剛才說,《世經》出現的年代和王莽篡漢的年代幾乎一致,從某種意義上說,它可能……”李弘遲疑了一下,“可能是被王莽篡改了,利用了,是嗎?”
鄭玄看看襄楷,又擔心地看看空蕩蕩的大帳,猶豫了半天,才慢慢說道:“我研習經文多年,幾乎讀遍了今、古文經學的所有典籍,發現《世經》在上古帝王排序上的確有問題。”
李弘驀然狂喜,幾步走到鄭玄身邊,恭敬地說道:“請先生說說。”
“當年,王莽非常欣賞和信任劉歆,拜他為國師,盛極一時的禪讓說的發起者和支持者就是他。”鄭玄望著案幾邊的昏黃燭火,娓娓道來。
上古帝王世係的建立,始於戰國。戰國時陰陽家鄒衍按照五行說以五帝配五方,以土、木、金、火、水五行相勝之序來解說王朝更替。自此以後,曆朝曆代都以“五德始終說”作為王朝建立的合法依據。
按照鄒衍的“五德終始說”,《呂氏春秋應同》和《史記封禪書》都如此推演王朝更替:黃帝得土德,夏禹得木德,商湯得金德,周文王得火德,秦得水德。但是這個推演順序到了本朝中期出現了疑問。
一是從皺衍所構建的古史帝王世係看,所敘述的隻有黃帝、夏禹、商湯和周朝四代,劉歆等一幫大儒認為在黃帝之上還有伏羲氏、神農氏和炎帝等古聖帝王,《呂氏奉秋應同》和《史記封禪書》隻敘述黃帝以來的四代,未能全部涵蓋,因而需向上推演,重新排序。
二是皺衍是按照土、木、金、火、水五行相克相勝之序來解說王朝更替,排列帝王世係的。五行相克相勝,則在政權更替上傾向於“革命”。當時王莽勢力強大,劉氏皇權岌岌可危。王莽為了給自己篡漢做好準備,先是發起了“異姓受命”和同姓“更受命”的爭議,按著又授意劉歆提出了禪讓說。劉歆為了給禪讓說提供依據,於是創造了以木、火、土、金、水五行相生的新五德終始說。
從《世經》可知,劉歆排列的帝王世係如下:太昊伏羲氏為木德,炎帝神農氏為火德,黃帝軒轅氏為土德,少昊金天氏為金德。顓頊高陽氏為水德:帝嚳高辛氏為木德,帝堯陶唐氏為火德。帝舜有虞氏為土德,伯禹夏後氏為金德,成湯為水德;周武王為木德,漢朝為火德。
劉歆在排定這個世係次序時,先否定了漢興之初依“五行相勝說”所定漢為土德的說法,確定漢為火德,那麽代之者應為土德。王莽在《自本》中自稱為虞舜苗裔,帝舜土德。故王莽宜為土德,這樣王莽代漢而立就成為必然了。
問題就出現在“太昊伏羲氏”和“炎帝神農氏”之上。
伏羲是上古創世神,曆史上未必確有其人,他被列入上古帝王世係,並被推為“三皇之首”、“百王之先”。太昊在古藉中或記為“太皞”,是上古東夷部族的祖先和首領。(東夷部族世居之地在今河南東部及山東、安徽一帶。)
在大秦朝以前的可靠典籍中,言太昊則不言伏羲,言伏羲則不言太昊,太昊與伏羲並無任何瓜葛。荀子生於戰國之末,他在《正論篇》中提及“太昊”,在《成相篇》中又言“伏羲”,兩名共見一書,可見自非一人。
同樣,炎帝和神農也是兩個人,沒有任何淵源的兩個人。
最早將太昊與伏羲並稱為一體,將炎帝和神農並稱為一體的,就是劉歆,他並據此理由在《世經》裏建立了一套新的上古帝王世係。
劉歆將伏羲與太昊並稱,炎帝和神農並稱的理由是什麽?
按照劉歆的五行相生的五德終始理論,帝王應從木德始。於是他從兩個方麵找到依據,一是《左傳昭公十七年》上所載的“郯子來朝”推斷太昊為古帝之首。二是從《易傳》中找到依據。《易傳》曰:“帝出乎震”,震為東方之卦,五行屬木。按五行相生之序,首為木,且太昊為東方之帝,“東方曰夷”,故太昊配木德。又《易係辭下》有言:“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所以劉歆接著說,“炮犧氏繼天而王,為百王先,首德始於木,故為帝太昊。”伏羲就是太昊,太昊伏羲氏繼天而立,神農、黃帶皆繼太昊伏羲而立。
劉歆的這個理由實在經不起推敲。伏羲與太昊都是上古大神,到底是不是一個人,無法斷論,而炎帝和神農卻絕對不是一個人,這有很多的史籍可以論證。
李弘非常興奮,激動地說道:“先生,那能不能這樣理解,劉歆的《世經》根本就是為王莽簒漢而作,純粹就是胡扯八道?”
鄭玄臉顯痛苦之色,久久不語。
“先生……”李弘叫了一聲,催促道:“先生為何不說話了?”
“大將軍,劉向、劉歆父子是古文經學的始祖。從劉歆奏立《左氏春秋》、《周官》等為官學開始,本朝儒學分裂為今、古文經學兩派,雙方鬥爭了兩百多年。如果現在指出劉歆在《世經》上的錯誤,等於承認今文經學的儒士們對古文經學的批判。這將直接導致兩學派紛爭再起,官學也將再次受到強烈的衝擊。”襄楷歎了一口氣,對李弘做了一番解釋。
王莽在《自本》中自稱是黃帝和虞舜之後,在春秋晉史占卜有“土火相乘”之語,王莽據此說漢是堯後,自己是舜後。漢為火德,自己是土德,依照五行相生之理,土德將取代漢的火德。如果王莽是黃帝及虞舜的後人,那依據劉歆五行相生的五德始終理論,王莽就不是土德,他無法自圓其說。於是為了彌補這個巨大的失誤,劉歆在《世經》中就把伏羲與太昊、炎帝和神農並稱了,根據這個全新的上古帝王排序,王莽就是土德了。
光武中興後,今文經學家曾對《世經》中的上古帝王排列次序有過爭論。很多人提出《世經》所記述的古史係統自唐堯以上是依據了《易係辭傳》、《左傳》、《國語》、《祭法》和《考德》這五部書,但這五部書沒一部可靠的,認為都是劉歆的偽篡之作。那時《春秋內外傳》全在劉歆的掌握之中,他想怎麽改就怎麽改。今文經學家們並據此推斷古文經學的大量典籍都經過了劉向、劉歆的修改和偽造。
雖然現在朝廷把鄭玄大師融合了今、古文經學兩家之長的“新經”定為官學,但經學的今、古文兩派並沒有消失,相反,兩派名家大儒各自利用從“新經”中汲取的新觀點和新理論,向對方不停地發起“攻擊”。
“大將軍,這件事一旦開了頭,今、古文經學兩派勢必乘勢而起,激烈爭鬥,而以‘新經’為主的官學勢必遭受沉重打擊,這對中興大業極為不利。”襄楷勸阻道,“大將軍,此時此刻朝廷如果蓄意挑起經學之爭,對正在實施的新政將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請大將軍務必慎重。”
鄭玄坐在席上,神情惶恐,惴惴不安。
李弘當然知道否定《世經》中的上古帝王排序也就等於否定劉歆的五德始終理論,繼而會引發今、古文經學兩派的爭執,但他的目的不在於此,他隻要知道《世經》中的上古帝王排序有問題就行。
“當年,高祖皇帝建漢,大臣張蒼認為大秦朝隻有短短的十五年,不算一個朝代,應該把它歸於大周朝。所以依據鄒衍的五德始終說,大漢為水德。但到了孝文皇帝時期,大臣賈誼等人認為大秦應該算是一個朝代,於是又改大漢為土德,不過反對者甚多。直到孝武皇帝時期,大儒董仲舒提出了‘三統’說,才徹底解決了這個問題。”
李弘看看若有所悟的鄭玄和襄楷,繼續說道:“董仲舒先生認為,天之道周而複始,朝代的更替不是根據五德運行,而是根據‘三統’即黑統、白統、赤統循環往複運行。每統各有其統治係統,每個朝代各製一統。在曆史上,夏為正黑統,商為正白統,周為正赤統,本朝應為正黑統。三統循環是天意的顯示,每個朝代的新皇帝受天命為王,都必須按照在三統中循環的位置,相應地確定和改變正朔、服色等等,否則不顯不明,違背天意。”
“三統說與五德終始說有抵觸,孝武皇帝於是取了三統說中的正朔而去其服色,取了五德說中的服色而去其正朔,二者相容,並載入大漢律,至此確定大漢為土德。”
“三統說是本朝儒學的根本之一,不論是今文經學,古文經學,還是新經,無不以此為根基。”
“孝成皇帝年間,劉歆大師主持修訂《太初曆》就是以三統說為基礎,而這部新曆法也被命名為《三統曆》。本朝現在所用的《四分曆》是孝章皇帝年間由大臣李梵等人在《三統曆》的基礎上修訂的,說到底,還是《三統曆》的底子。”李弘衝著鄭玄和襄楷揮揮手,笑著說道,“我舉這個例子就是想告訴兩位大師,對於大漢儒學來說,三統曆就是權威,就是絕對的真理。”
“如果我們把‘三統說’重新抬到關係社稷命運的高度,那麽我們把大漢重新定為土德,把大漢的都城重新定在長安,應該沒人敢公開跳出來反對。”李弘指著襄楷說道,“大師比較傾向於黃老之學,如果朝廷以‘三統說’的理由來重定大漢為土德,並以此理由來定都於長安,大師是否敢跳出來反對?”
襄楷手捋白髯,連連搖頭,“我可不敢和天下士人為敵。大儒董仲舒乃本朝儒學的鼻祖,三統論更是本朝儒學的根基。當今天下,誰敢說三統論是錯誤的?”
鄭玄已經明白了李弘的用意,心裏的陰霾一掃而空,看李弘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敬佩。
“當年光武皇帝為了把大漢定為火德,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劉歆的新五德始終說。雖然大漢承繼土德已被孝武皇帝寫進了大漢律,大漢儒學的三統說依舊如日中天,但光武皇帝視而不見,他隻需要能證明大漢得土德的理由。”李弘說道,“今天,我們也如法炮製,隻取自己所需的理由。至於劉歆大師的新五德始終說,我們視而不見,對於《世經》中的上古帝王排序,我們也視而不見。”
“當年,大漢的士人們能容忍三統說的淪落,今天,他們當然更樂意接受三統說的複興。”
“雖然,某些研習古文經學的士人們可能對朝廷拋棄劉歆大師的新五德始終說頗為不滿,但既然鄭玄大師都知道《世經》中的上古帝王排序疑點甚多,相信他們也不敢冒著慘敗而歸的危險和朝廷公開作對吧?”李弘望著鄭玄笑道,“本朝儒學的基礎是‘三統說’,反對朝廷的決定等於反對官學,反對他們自己?如果他們連自己的飯碗都砸,那隻能說明他們是瘋子。”
利用董仲舒的“三統說”把大漢改為承繼土德,不但可以說服天下士人同意朝廷定都長安的策略,也能巧妙地規避和緩解今古文經學兩派之間的矛盾,同時還有利於“新經”在官學的發展,有利於朝廷新政在各州郡穩步快速地推廣。
李弘的這個辦法得到了鄭玄和襄楷的一致讚同。
“明天,你們和大臣們商討定都問題的時候,把‘三統說’拿出來。如果有人腦袋不開竅,還是在《世經》中的上古帝王排序一事上糾纏不休,你們就把董仲舒大師推出來,問問他們,到底董仲舒大師是本朝儒學的鼻祖,還是劉歆大師是本朝儒學的鼻祖。”
襄楷大師捋須輕笑,“大將軍,此事不要急,還是從長計議為好。”
“留給朝廷的時間不多了。”李弘說道,“如果我們今年能拿下關中,那麽定都的事在年底之前必須確定。還請兩位大師鼎力相助。”
“回到邯鄲後,我立即和各地的大儒、名士們就此事詳加商討。”鄭玄說道,“河北各級學堂的諸生們也可以就‘三統說’展開辯論,力爭在最短時間內把‘三統說’和大漢中興聯係到一起,讓‘三統說’幫助朝廷迅速做出定都長安的決策。”
“我可以四下走走,拜訪一些老朋友,利用他們的威望對朝廷產生一點影響。另外,大知堂的弟子們也可以幫幫忙,讓他們在遊走四方的時候宣講預示大漢中興的讖緯符瑞,以便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襄楷笑道,“朝廷馬上就要定都長安,大漢中興也指日可待,在這種關鍵時刻,預示大漢命運的讖緯符瑞勢必會層出不窮,大知堂的弟子們可以把這些讖緯符瑞的消息迅速傳遍天下。”
“大將軍不要太著急,凡事都要有個過程,相信到了年底,大將軍肯定能如願以償。”鄭玄安慰道。
李弘連聲感謝。
“兩位大師這幾天如果有空,就給丞相蔡大人,晉陽大學堂的王剪大師,還有在晉陽的一些老朋友和弟子們各寫幾封信,盡可能說服他們。”李弘說道,“雖然一封信未必能改變他們的主意,但至少可以讓長公主和朝廷的阻力越來越小,讓大臣們之間的矛盾得到緩和,不至於耽誤了各地的平叛大戰。”
六月下,江東特使張紘趕到了行轅。
他有孫權的授權,隻要保住最後底線,別的事他都可以靈活處置。
為了和河北保持密切的關係,張紘主動退了一步,表示可以接受曹操的意見,讓祭鋒首先舉行迎親大禮。
在揚州江北兩郡的歸屬問題上,張紘寸步不讓,堅決要求曹操讓出九江和廬江。
三方和談陷入僵局。
六月下,豫州,汝南。
袁耀率軍北上,在汝水下遊和先期到達的黃巾軍劉辟、黃邵會合。
由於黃巾軍在汝南一帶的活動突然頻繁,關羽和張飛隨即各帶一支人馬在新蔡和汝陰一帶圍剿。
黃巾軍首領龔都、保曼在葛陂附近遭遇張飛。兩人不敢迎戰,率軍沿著澺水河一路狂奔,打算先行會合袁耀和鄭寶的大軍。不待兩人逃到新蔡,袁耀就接到了斥候的稟報,他和劉曄、劉馥、陸勉等人匆忙商量了一下,隨即決定在新蔡城北二十裏外的丘陵地帶設伏,讓龔都加快撤退速度,把張飛的前鋒軍誘進包圍圈,然後集中兵力搶他的後軍糧草。
張飛根本沒有想到遠在廬江的袁耀竟然悄悄渡過了淮水河,正在新蔡附近虎視眈眈地等著他。張飛帶著兩千前鋒軍飛速追擊,一頭紮進了包圍圈,頓時戰鼓齊鳴,箭矢如蝗,轉眼之間倒下了四五百人。張飛勃然大怒,不退反進,指揮大軍奮勇廝殺。在他看來,幾千黃巾軍不堪一擊,遲早都是刀下亡魂。
果然,伏擊的敵人似乎被張飛的氣勢所驚駭,稍稍抵擋了一陣,掉頭就逃。
張飛興奮不已,揮矛狂吼,帶著軍隊繼續追殺。但還沒等他追到新蔡城,斥候來報,後軍遭到黃巾軍伏擊,死傷慘重,糧草輜重全部丟失。
張飛氣得咬牙切齒,無奈之下隻能匆匆撤回汝南郡治平輿城。
首戰告捷,袁耀和將士們興高采烈,連夜包圍了新蔡城。
新蔡令是袁閥的門生,和袁耀曾經見過幾次麵。兩人一個在城上,一個在城下,扯著嗓子簡單說了兩句後,這位新蔡令便毫不猶豫地打開了城門。見麵後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還走不走?袁耀說,我是不想走,但有人會趕我走。劉備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我待在汝南。這位新蔡令說,如果你決心待在汝南,我們就幫你把劉備趕走。
劉備的軍隊到了汝南後,大肆招兵買馬,又以剿殺黃巾軍為借口,加重了賦稅的征繳,還三番兩次向汝南的門閥富豪們賒借錢糧。汝南上上下下都很氣憤,紛紛向洛陽的袁紹告狀,但袁紹回書說,現在洛陽危機重重,急需借重劉備的力量防守豫州,因此請諸位多多諒解和支持,共度難關。
袁紹的態度讓汝南人很不滿,尤其是袁紹寧願讓袁譚去駐守沛國都不讓他坐鎮汝南後,汝南人更覺得袁紹是故意借劉備的手洗劫自己的財產,因此怨氣更大。
這位新蔡令極力勸說袁耀留下來,幫助汝南人趕走劉備,並且主動打開了縣城的糧倉武庫。
汝南的形勢大大出乎袁耀的預料,袁耀喜出望外,一邊給汝南的親朋好友寫信,請求他們的幫助,一邊和劉曄等人商量擊敗關羽、張飛的辦法。
汝南駐有劉備的一萬五千大軍,人數上並沒有優勢,而且他們也得不到汝南人的支持。不過袁耀的手下大多是黃巾軍,如果和關羽、張飛麵對麵地打,也沒什麽勝算。劉馥建議還是充分發揮黃巾軍熟悉汝南地形,擅長遊擊的優勢,把軍隊拉到野外打。隻要捕捉到機會,屢屢以優勢兵力殲敵,不斷消耗敵人的兵力和糧草,打擊他們的士氣,必能在汝南立足,同時也能順利完成大將軍下達的命令。假如袁耀能以汝南為根基,不斷擴大自己的實力,甚至占據整個豫州,必能幫助大將軍迅速攻克洛陽全取中原。
袁耀聽從了劉馥的建議,帶著軍隊渡過了汝水,向安城、北宜春一帶移動。
關羽、張飛合兵一處,隨後追擊。
六月下,河南,滎陽。
辛評接到了呂曠的急報,北疆軍正在汴渠東岸集結,營帳一天比一天多,估計很快就要渡河攻擊了,請求支援。
駐守成皋的眭展也急報辛評,最近幾天,聚集到黃河對岸平皋渡口的北疆戰船,輜重船越來越多,平皋城裏也出現了張郃的戰旗,估計冀州的北疆軍已經進駐河內,正準備渡河攻擊河南,請求支援。
駐守管城的馬延也急報辛評,這兩天北疆鐵騎頻繁出現在城外,北疆軍有攻擊跡象。
北疆軍要進攻了。辛評一邊急報洛陽,一邊回書各地守將,請他們小心防範,多派斥候探查,以確定北疆軍真正的攻擊方向。
辛評站在地圖前,望著河南戰場,頗為感慨。去年春上,北疆軍的顏良、文醜帶著大軍突然殺進河南,占據了成皋、敖倉、滎陽和管城,並依靠這個錐形戰場支撐了兩個多月,拖住了袁紹六萬大軍,讓北疆軍暢通無阻,一泄而下,順利拿下了兗州。一年後的今天,同樣在這個戰場上,雙方卻調換了一個位置。
當初顏良隻要在這個戰場上守兩個月,而我卻不知道要堅守多長時間才能看到局勢的變化。要想守住洛陽,目前的關鍵不是自己能否在河南戰場擋住北疆軍,而是取決於千裏之外的關中戰場。希望關中戰場上能出現奇跡。
過了兩天,呂曠再度急報,北疆軍在汴渠東岸的大營已經連綿數裏,高覽、張繡的戰旗已先後豎了起來,而更讓人驚慌的是,今天大將軍李弘的戰旗也高高升了起來,北疆軍的主攻方向無疑就是敖倉。如果北疆軍攻破敖倉,滎陽將隨即陷入包圍,大軍隻能退守虎牢關了。
辛評不再猶豫,立即下令,讓滎陽城內的高翔、苞密帶著八千大軍支援敖倉,務必把北疆軍擋在汴渠一線。
援軍離開滎陽的第三天,管城馬延急報,北疆軍的於毒、陳踐帶著一萬步卒大軍攻打管城,請求支援。
攻打管城的北疆軍隻有一萬步卒,麴義、玉石、顏良、趙雲這些北疆大將一個也沒看到,北疆鐵騎也沒看到,很明顯這是佯攻,是想欺騙自己,讓自己把主力投到管城戰場上。
辛評回書馬延,這是北疆軍的佯攻,你有四千守軍,肯定能擋住。
過了一天,馬延十萬火急地稟報。一夜之間,城下北疆軍的兵力多了一倍以上,攻勢極其猛烈,請大人速速支援。
辛評毫不在意,北疆軍攻得越猛,越能證明他們的主攻方向在敖倉。你不要擔心,再守兩天就沒事了。
然而,馬延守不住了。城下的北疆軍越來越多,攻勢如潮。城內士卒傷亡慘重,士氣低迷,管城傾覆在即。
馬延氣急敗壞,連續求援,但辛評就是不為所動,拒不發兵。
管城很快失陷。北軍將士在於毒的指揮下,直殺滎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