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逐鹿中原 第三十二節
四月中,河南,官渡。
顏良、魏續、周山三人駐馬於鴻溝水畔,眺望對岸袁軍大營。
鴻溝水在藍天白雲的映襯下,美麗宜人。周山一時興起,興致勃勃地談起了鴻溝水的由來。
鴻溝水又叫官渡水,但因為楚漢相爭時,高祖劉邦和楚霸王以此為界平分天下,所以“鴻溝”天下皆知。鴻溝水開鑿於戰國時代(大約公元前339年),當時魏惠王為了灌溉農田,從滎陽的桃花峪開始,引黃河水到圃田澤。後來這條渠又做了延伸,從圃田澤開始,向東南一直到魏國都城大梁(今河南開封),然後流入睢水、泗水,把黃、淮水係連成了一體。秦王政二十年(公元前225年),王賁率領六十萬大軍攻打魏國,包圍了魏都大梁,引黃河、鴻溝水灌大梁,三個月後大梁城破,魏滅。
“魏國因為開鑿鴻溝水而強盛,但最後卻敗亡於鴻溝水。”周山一臉感慨地說道,“時事變化無常,變化無常啊。”
“桃花峪就是黃河中下遊的分界地吧?”魏續問道。
“對,對。”周山點點頭,繼續說道,“黃河屢屢泛濫,桃花峪到圃田澤的渠道早已被泥沙吞噬,現在鴻溝裏的水都由汴渠而來。汴渠也是魏國開鑿的,當時他們考慮到洪水泛濫泥沙堵塞渠道的問題,所以又另外開鑿了一條渠道。誰想到幾百年之後,這條副渠道竟然代替了主渠道。”
顏良眯著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河風,手中馬鞭斜指中牟方向,笑著說道:“你們說,我們是不是也仿效先輩,堵住鴻溝水,倒灌中牟城?”
魏續大笑,“袁紹如果願意給我們時間,我們不妨試一試。”
“這又不是決戰,用得著這麽大張旗鼓嗎?”周山不屑地揮揮手,“等到大軍主力推進河南,我們再試不遲。”
三個人正在開心地閑聊著,就見一騎快馬急馳而來。
“有消息了。”周山說道,“看看袁紹還有什麽高招。”
“他除了等待荊州軍北上還能有什麽高招?”魏續嗤之以鼻,“張郃大人支援到平皋後,高柔、朱靈因為兵力不足,攻擊已經漸漸無力。徐晃大人扼守成皋,死死卡住了袁熙的脖子,害得這位才華過人的翩翩公子隻能站在虎牢關上長籲短歎。敖倉方向由於袁紹分兵南下支援中牟,失去了兵力上的優勢,也隻能隔河對峙了。”
“袁紹在河南戰場上之所以屢屢受製,主要是因為他在兵力上沒有絕對優勢,為了保存實力,他不敢和我們決戰。但一旦荊州軍北上,他在兵力上占據了優勢,他隨即就可以發動猛烈攻擊了。”周山搖動馬鞭,神態悠閑地說道,“袁紹是一頭老虎,你可千萬不要看錯了,把他當成了一隻膽小溫馴的貓。”
“老虎?”魏續扭頭看看顏良,咧嘴笑道,“老虎在這裏,袁紹充其量不過是一頭狼而已。”
管城急報,在管城南部一百多裏外的苑陵發現了荊州文聘的軍隊。
這支軍隊大約有一萬多人,行軍速度很慢。斥候一直追蹤,發現他連續兩天都是下午就開始紮營休息,好象並不急於趕到管城切斷北疆軍的後路。
“文聘?”顏良把書信遞給魏續,冷聲說道,“在冀州大戰的時候,讓他跑掉了。不知道這次他的運氣怎麽樣。”
“在戰場上知道怎麽跑的人,命總是長一點。”周山調侃道,“你看他這次北上河南,距離管城還有一百多裏就已經開始龜速前進了。”
魏續匆忙看完書信,謹慎地說道:“以我看,還是小心一點為好。我帶一部分人馬先撤回去吧。”
“也好。”顏良點頭道,“管城隻有侯成的三千人,滎陽幾乎是一座空城,一旦出現意外,我們就被包圍了。雖然虛張聲勢的時候看上去很威風,但真要被包圍了,我們就原形畢露,生死懸於一線了。”
“我今天晚上就走。”魏續說道,“糧草輜重我就不帶了,直接到管城補充。”
“你不要進管城。”顏良稍稍想了一下說道,“河南戰場的形勢文聘應該很清楚,他這樣龜速前進肯定有名堂,小心他明裏示弱,暗底裏卻幹偷襲的勾當。”
“大人的意思是讓我率軍潛伏在城外,和城中的侯成內外呼應?”
“對。”顏良冷笑道,“不管文聘是明攻還是暗攻,都是死路一條。”
四月中,兗州濟陰郡,冤句。
冤句城在濟水河北岸,距離西麵的陳留兩百五十裏,距離東麵的定陶一百三十裏。
由於北疆鐵騎全部集中在濟水河南部平原上,曹操和劉備的大軍受到阻擊,寸步難進,沒有機會趕到定陶和昌邑一帶予以救援。曹操當機立斷,決定北渡濟水河,吸引一部分北疆鐵騎到濟水河北岸。在濟水河的阻隔下,北疆鐵騎隨即被分割成兩部分,互相間無法及時支援。兗州軍人數較多,曹操認為憑借兵力上的優勢,或許可以東進救助被困在定陶的軍隊。
但這樣做,需要得到劉備的幫助。徐州軍必須在薄縣一帶牽製住北疆鐵騎的主力,否則曹操還是沒有任何機會。
曹操剛剛渡河進入冤句城,斥候就來飛報,北疆軍的趙雲也率鐵騎在六十裏外的地方渡河了。
“陰魂不散。”曹操氣得一拳砸到案幾上,破口大罵。趙雲在曹亭重創夏侯惇的前鋒軍後,隨即率鐵騎和兗州軍的主力保持距離,亦步亦趨,尋找再次攻擊的機會。
曹操急召曹洪、郭嘉等人商議攻擊之策。
“現在大軍的糧草輜重嚴重不足,急需補充。”任峻說道,“仲德(程昱)趕到許昌後,不知是否要到了糧草。”
兗州軍的糧草主要屯積在定陶和昌邑,如今這兩座城池都被北疆軍包圍了,大軍無法得到補充。攻擊定陶要和北疆鐵騎作戰,沿途多是血戰。大軍要想不斷推進,必須要得到充足的糧草軍械。隨著時間的延續,兗州軍的糧草輜重會逐漸告竭,大軍會越來越困難。
兗州軍自己無法解決,隻能寄希望於袁紹和劉備。袁紹的大軍目前在河南、關西、河內、兗州的白馬濮陽四個戰場上激戰,糧草軍械的消耗非常大。能否援助兗州軍,不得而知。本來劉備還能給兗州軍提供一部分,但現在關羽的軍隊和北疆軍激戰於琅琊郡,徐州軍同時在兩個戰場上奮戰,糧草輜重消耗很大,短時間內恐怕也很難支援兗州軍。退一步說,就算劉備願意支援,糧草輜重一時也很難運到濟水河北岸。一則糧道不安全,北疆鐵騎神出鬼沒,稍有不慎就灰飛煙滅了。二則劉備首先要保證自己的軍隊需要,從徐州運糧到兗州,需要時間。等劉備把糧草送到濟水河北岸,定陶估計也完了。
曹操從薄縣率軍北上的時候,曾書告陳留。說自己即將進駐冤句、濟陽一線,請駐守陳留的守軍馬上把糧草輜重送來。曹操很自信,認為袁紹不但會答應自己的條件,而且還會迫不及待地把糧草送來。看到任峻愁眉苦臉的樣子,他毫不在意地說道:“你不要著急,糧草很快就到。當務之急是進攻,立即進攻。”
“現在趕到濟水河北岸的北疆鐵騎人數還不多,正是攻擊定陶的時候。一旦等到北疆軍打下了昌邑,在濟水河南部平原上的鐵騎會迅速趕到北岸,那時不要說糧草充足,就是再多一倍兵力也打不過去了。”
郭嘉起身勸阻,“大人,大軍從江淮北上,日行百裏,疲憊不堪,再加上糧草又不足,士氣低迷,此時急需休整,千萬不能急於進攻。夏侯惇大人在曹亭的失敗,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以荀彧、曹仁、夏侯淵等大人的才智,定陶和昌邑必能堅守很長一段時間。大人稍安毋躁。”
曹操思前想後,勉強接受了郭嘉的建議,打算在冤句暫時歇兩天,一邊向陳留催糧,一邊打探定陶、昌邑的消息。
第二天上午,乘船沿濟水河而下探查消息的斥候,非常幸運地救下了幾個正被一隊北疆鐵騎追殺得跳河逃生的信使。
曹仁的書信迅速送到了曹操手上。昌邑已經丟失,北疆軍的左右兩路大軍已經會合於定陶城下。現在冒險突圍肯定是自尋死路,請求丞相迅速趕到定陶救援,以接應大軍突圍。
曹操悲喜交集。悲的是昌邑丟失,家人生死不明,荀彧、李通和數千將士戰死沙場。喜的是辛毗搶先一步趕到了定陶,夏侯淵、王忠和蔡陽也成功撤回定陶,這使得定陶的防守兵力達到了一萬三千人。憑借這個兵力,北疆軍想在短期內打下定陶,根本不可能。曹仁在信中也說了,北疆軍雖然連續攻擊兩天,但都是試探性的,顯然他們也不願意冒著損失慘重的代價強攻定陶。
機會,機會就在眼前。
曹操什麽也不顧了,斷然下令出擊。昌邑已經丟失四天了,隨著自己北渡濟水進駐冤句城,從成武、梁丘城一線威脅定陶、昌邑的兵力減少,濟水河南部平原上的北疆鐵騎也將迅速趕到濟水河北岸,以阻擊自己救援定陶。
當天晚上,八百裏快騎飛馳而來。
袁紹給曹操送來了封賞堅守定陶、昌邑兩城將士的聖旨,告訴曹操送給兗州軍的糧草輜重正在運往濟陽城的路上。同時,袁紹還以天子的名義,把朝廷所定的應戰之策詳細解說了一遍。鑒於目前的局勢,他懇求曹操放棄定陶和昌邑,撤兵於冤句、濟陽一線堅守,為聯軍在河南戰場上擊敗顏良,建立兩道阻擊防線爭取時間。
曹操苦笑無語。袁紹其實無需懇求自己撤兵定陶和昌邑,這兩座城池已經丟掉了一座,還有一座也是北疆軍的囊中之物。現在應該是自己懇求袁紹竭盡全力在封丘和陳留一帶迅速建立第二道防線。否則,不但自己將淪為無家可歸的流民,就連袁紹、劉表、劉備這些人也將先後敗亡,大漢社稷也將傾覆於旦夕之間。
“書告劉備,請他在己氏、薄縣一線展開攻擊以作牽製,策應我大軍攻殺定陶。”
四月中,兗州濟陰郡,己氏城。
劉備和徐州軍將士的確被聲勢浩大的匈奴鐵騎嚇住了。
當匈奴鐵騎撤走後,劉備絲毫沒有猶豫,率領大軍連夜後撤。一退八十裏,回到了豫州沛國境內。劉備知道昌邑已經完了,估計定陶能守住的時間也屈指可數,當務之急是立即會合袁紹、劉表的軍隊,在陳留一帶阻擊北疆軍的進攻。
正當劉備要把自己的意見書告曹操的時候,曹操的書信到了。曹操說自己要北上渡過濟水河,從濟水河北岸救援定陶,他請劉備西撤到薄縣、己氏城一帶予以策應。
劉備一邊書信許昌,和袁紹、劉表聯係,一邊率軍轉而向西,進駐薄縣、己氏一線。薄縣距離陳留兩百五十裏,如果北疆軍攻得太猛,他可以迅速西撤到陳留。劉備到了薄縣、己氏城一線後,立即召集當地府衙官吏,命令他們征調民夫,加固城防。在己氏、薄縣和考城三地之間的馳道上設置障礙,準備對抗北疆軍的攻擊。
這時曹操的書信又到了。他告訴劉備,曹仁有書信送到,證實昌邑確實已經丟了,現在守住定陶的可能已經不大,但定陶城內的軍隊不能放棄。他要率軍出擊,和城內守軍裏應外合,以便擊破北疆軍的包圍,幫助曹仁率軍突圍。曹操請求劉備同時出擊,幫助自己在濟水河南部牽製住更多的北疆軍,以便在濟水河南北兩岸對定陶形成夾擊之勢。
劉備猶豫不決。曹操這種做法無疑是虎口奪食,以北疆軍的強悍,李弘的血腥,豈肯讓定陶城內的兗州軍順利突圍?此事稍有不慎,曹操就有可能把他自己賠進去。曹操賠進去了無所謂,但自己因此而損兵折將就劃不來了。曹操的兗州已經丟了,此仗過後無論輸贏,曹操的實力都一落千丈,不可能再獨霸兗州。自己還有徐州,此仗就算打敗了,北疆軍也不可能馬上殺到徐州去。自已需要兵力保護徐州抗衡北疆軍。隻要還有軍隊和徐州,自己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就還有聯合其它州郡擊敗李弘的機會,就還有振興社稷的機會。
幾乎在這同時,從許昌送來的聖旨也到了劉備手上。許昌所定的迎戰之策中,已經明確表示放棄定陶和昌邑,讓曹操和劉備集中兵力於冤句、濟陽一線阻擊北疆軍的攻擊。
劉備拿著許昌的聖旨和曹操的書信考慮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出兵攻擊,以策應曹操救援定陶。要想擋住北疆軍的攻擊,自己和曹操的兵力明顯不足,但聖旨中隻字不提出兵援助一事,可見袁紹、劉表等人對自己和曹操的死活毫不在意。既然許昌對自己和曹操的生死漠不關心,那就隻有自己救自己了。
劉備伏案疾書。
信使在一隊鐵騎的保護下,出城向西北而行,急馳兩百裏奔赴冤句。
八百裏快騎一路狂奔,向六百裏外的彭城而去。
四月中,兗州濟陰郡,冤句。
戰鼓聲敲碎了黎明的靜謐,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兗州兵急速離開了城池,將近四萬兗州大軍沿著濟水河畔的大道,浩浩蕩蕩地向東開進。
遠處的濟水河上,臨時拚湊的一百多艘大小船隻馱載糧食和部分軍械隨後跟進。此去一百三十裏的路上,北疆鐵騎將從正麵展開阻擊,糧草將是鐵騎的主要攻擊目標。讓糧食從水路運輸,將大大減少遭到攻擊的可能。
曹純帶著三千虎豹騎先行開路。
曹操親率許褚、典韋的虎賁營走在大軍的最前列。
郭嘉、滿寵、任峻駐馬河邊,神色嚴峻,臉上憂色重重。丞相大人急怒攻心,完全失去了理智。此去血戰,極有可能全軍覆沒,但他似乎被過度的悲痛和絕望刺激過深,什麽勸諫也聽不進去,根本就是一副同歸於盡的姿態。
“奉孝,除了和北疆鐵騎決戰於濟水河畔外,就沒有其它辦法援救定陶了?”任峻歎了一口氣,輕聲問道。
郭嘉閉上眼睛,無奈而悲傷地搖了搖頭。“我們就這麽多人。要麽放棄,任由定陶城內的兄弟們戰死沙場;要麽死裏求生,帶著定陶城內的兄弟們殺出一條血路。”
“丞相大人……”
曹操猛然回首。
一隊鐵騎從後方狂奔而來,一聲高過一聲的叫聲讓曹操渾身顫栗。一股強烈的窒息感直衝腦門,曹操不由自主地張大嘴巴,大口喘息起來。
“丞相大人,劉大人急書……”
“薄縣出事了?”曹操一把接過書信,急聲問道,“北疆鐵騎主動攻擊了?”
“沒有。”汗流浹背的信使累得幾乎趴在了馬背上,他一邊劇烈地喘息著,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道,“劉大人說,十萬火急,十萬火急……”
曹操心裏一鬆,右手用力一抖,展開了竹簡。
孟德兄此舉,無異自取滅亡。在昌邑已被占據,我屯兵於兩百裏外的薄縣、己氏一帶時,北疆軍還會留下多少鐵騎阻擊我大軍的進攻?如果北疆軍部署兩萬鐵騎於濟水河南部平原,那麽濟水河北岸,定陶城百裏範圍內,有將近八萬北疆軍陳兵相待。大人以不足四萬大軍直殺定陶,能救出定陶城內的軍隊嗎?
你我如果合兵一處,有六萬大軍,此時北疆軍要分兵駐守昌邑,要分兵圍攻定陶,用於正麵阻擊我們的軍隊就顯得不足了,這樣我們才有機會。我們不斷地向定陶推進,北疆軍無論是圍城打援,還是阻援打城,都會損失慘重,最後他們隻能撤退。在這種情況下,北疆軍要想擊敗我們,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把濟水河南部平原上的鐵騎全部調到定陶戰場上去。此時我的軍隊已經不在薄縣、己氏一帶,北疆軍根本用不著這麽多軍隊護守昌邑。
當雙方大軍都聚集到定陶戰場的時候,請丞相大人把目光投向昌邑,丞相大人肯定能發現擊敗北疆軍的機會。
昌邑兵力空虛,我們隻要用一支萬人的軍隊即可奪回昌邑。
丟失昌邑,對北疆軍來說,意味著這場中原大戰提前結束了。
我們拿下昌邑,不僅僅可以從定陶的側翼打擊北疆軍,威脅北疆軍的糧道,更重要的是可以和徐州軍隊聯手奪回東平、任城等郡國,讓北疆軍穩定兗州郡縣就地補充糧草輜重的計策徹底失敗,讓北疆軍在站穩兗州的基礎上奪取中原的夢想完全破滅。
北疆軍突聞昌邑失守,勢必要分兵救援,在顧此失彼之下,失敗是必然的。這樣一來,我們既救回了定陶城內的軍隊守住了定陶,又奪回了昌邑。北疆軍久戰無功之下,不得不撤兵河北,飲恨而歸。
為了能確保能奪取昌邑,我已急令彭城的簡雍和回援的張飛率部北上。
袁紹在送給我們的書信中,對北疆軍攻擊徐州的目的有精辟的分析和推斷。我認為他說得非常有道理。北疆軍攻擊徐州的目的不是為了占據徐州部分郡縣,它的目的是為了推進中原戰局的發展。所以不管關羽是否敗退到東海,甚至敗退到彭城,北疆軍最終都要從徐州迅速進入兗州,飛赴中原戰場。
如果高順、臧霸、管亥的軍隊從任城方向殺過來,不但可以確保兗州郡縣的穩定,也保證了北疆軍主力的推進。為了阻止這股北疆軍的攻擊,我遵從了朝廷的旨意,以最快的速度把徐州的其餘軍隊調到中原戰場,以確保我們有足夠的兵力阻擊北疆軍。
他們的到來,恰好給了我們奪取昌邑的兵力。
簡雍有五千兵,張飛有一萬大軍。當他們在十天內趕到防東、單父一帶時,丞相大人可以帶五千人馬悄悄南下和他們會合。以兩萬大軍的兵力攻擊昌邑,是不是可以手到擒來?
曹操把劉備的書信翻來覆去地看了數遍,臉上的神情越來越冷峻。
“大人,劉大人有什麽十萬火急的事?”郭嘉小聲問道。
曹操把書信遞給郭嘉,然後翻身下馬,拿著馬鞭,一個人慢慢走在大道附近的草地上,低頭沉思。
曹洪、滿寵、任峻等人急忙圍到郭嘉的周圍,一起細看。良久,曹洪終於叫了一嗓子,“好計……”
幾個人走到曹操麵前,神情喜悅,一掃剛才的憂鬱和沮喪,說話的聲音都大了。
“劉大人此計如能成功,大人不但可以奪回兗州,更能為誅除叛逆振興社稷建下顯赫功勳。”任峻興奮地說道,“大人,此計可行啊。”
曹操停下腳步,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久久不語。
“奉孝,此計成功的把握有幾成?”曹操忽然問道。
郭嘉想了片刻,“此計若得以實施,我們就再也沒有翻身之日了。”
曹操冷哼了一聲,再度問道:“幾成把握?”
“劉大人意在一箭雙雕。他畢竟是宗室大臣,我們不能不防。”郭嘉還是答非所問。曹洪、任峻等人突聞此語,臉上的笑意忽然就沒了。
“你是說半分把握都沒有?”曹**問道。
“對於劉表、劉備這些人來說,除了他們自己,別人在他們的心裏都是大漢叛逆。”郭嘉搖頭長歎,“此計能否成功,關鍵不是我們,也不是北疆軍,而是劉備。”
曹操仰頭長歎,神情痛苦不堪,“我怎樣才能逃過此劫?”
“奉孝,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聽不懂?”曹洪拽下頭上的戰盔,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十分不解地問道,“難道劉備到了這個時候,還要自毀社稷不成?”
郭嘉苦笑,“如果昌邑丟了,北疆軍還會分兵救援嗎?不會,李弘一怒之下,勢必盡起大軍,和我們決戰於定陶城下,誓死也要為河北爭取恢複元氣的時間。十萬打六萬,我們還能剩下多少?當我們支撐不住時,北疆軍任由城內的軍隊突圍,然後再予以圍殲,我們最後能有多少人逃出戰場?”
曹洪恍然大悟。兗州軍全軍覆沒,徐州軍卻正好占據了昌邑。當北疆軍損兵折將撤出兗州時,徐州軍正好可以呼嘯而上,占據整個兗州。那時,袁紹估計還在河南戰場上和北疆軍打得熱火朝天。劉表、劉備兩位宗室大臣隨即直殺許昌,奪得天子,聯手對付自顧不暇的袁紹,重振大漢社稷。
“你既然知道此計的要害所在,為什麽不能將計就計?”曹洪急忙問道。
“劉備太厲害了。”郭嘉搖搖頭,“此計的要害所在,正是大人的必救之處。昌邑城內有丞相和諸位大人的家眷,丞相如果不從其計,我們大概再也看不到他們了。按照我們的推斷,現在這些家眷都還活著,李弘暫時不會殺了他們。”
“既然我們有可能全軍覆沒於定陶城下,劉備為什麽還要來送死?”
“因為徐州的軍隊需要時間北上,而我們四萬軍隊獨自攻擊定陶,可能支撐不了十天。”郭嘉說道,“劉備用犧牲兩萬人的代價,擊敗北疆軍,消滅兗州軍,占據兗州,還有可能得到天子,他很劃算。”
“我們可以放棄攻擊定陶。”曹洪咬咬牙,怒聲說道,“我們不打定陶了,我們退守冤句、濟陽。”
“劉備已經從徐州調兵北上了。北疆軍短期內無法攻克定陶,其主力都在定陶戰場上。當劉備攻擊昌邑時,駐守昌邑的北疆軍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極有可能把這些家眷全部殺了。因此,依照劉備的計策展開攻擊,是我們唯一的辦法,畢竟這其中還有很大的變數。戰局的發展,也許會出現意料不到的變化,我們或許能占據昌邑救出這些家眷,或許能在定陶戰場上擊敗北疆軍大獲全勝。”
郭嘉看了看曹操,一臉無奈,“另外,丞相大人也不願意退守。他在沒有劉備的幫助下,都敢冒險攻擊定陶,策應城內大軍突圍。何況現在有劉備的主動幫助了,他是一定要打的。”
“我還有什麽退路嗎?”曹操不滿地瞪了郭嘉一眼,“丟掉了兗州,我們將來怎麽辦?我們到哪裏討口飯吃?如果我們擊敗了袁術,還有江淮這個退路,但現在我們可以說是上天無門入地無路啊。我除了打,我還能幹什麽?”
眾人沉默不語,神情慘淡。
“大人決定了?”郭嘉問道。
“你剛才不是說了嗎?”曹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坐在家裏製定計策是一回事,到戰場上打起仗來是另外一回事。在戰場上,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
“急書劉備,請他速速來援。”
“想盡一切辦法把命令送進定陶,要子孝(曹仁)堅守十天。十天後,即可突圍。”
“傳令各部,今日行軍三十裏紮營。”
四月中,兗州濟陰郡,定陶城。
大將軍李弘率兩萬匈奴鐵騎趕到定陶城下。
麴義、呂布、玉石、樊籬、司馬懿、魏延等人出營相迎。
“大單於到了定陶,昌邑還有多少鐵騎駐防?”麴義看看正在和劉冥說笑的劉豹,湊近李弘低聲問道。
“閻柔、薑舞的一萬鐵騎目前還在成武、梁丘城一線駐防。”李弘笑著說道,“另外,田疇督運糧草趕到巨野後,我讓他會合胡子(衛峻),先去任城國看看。如果沒有機會奪取任城,他和胡子將返回東緡、西防一帶駐防,攻打任城的事就交給高順。”
“高順的大軍何時能趕到戰場?”
“聽飛燕說,高順已經在莒城擊敗了關羽,估計這幾天就要殺進魯國。”李弘轉頭看看他,問道,“攻擊不順利?”
“我已經停止攻擊了,正在耐心等待曹操的救援。”麴義笑道,“希望曹操還有當年決堤的勇氣,率軍直殺而來。”
“他會來的。”李弘冷笑道,“那個屠夫,聞不到血腥味,他能睡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