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劍拔弩張 第二十五節

雁鳴嶺上,長短不一的牛角號聲此起彼伏,各色戰旗交錯移動,戰馬的嘶鳴聲和將士的呼喊聲四處響起,大戰即將來臨的緊張氣氛窒息了整個山嶺。

拓跋鋒在雁鳴嶺下集結了兩萬鐵騎,這兩萬鐵騎裏有鮮卑人,有被征服領地上的匈奴人、烏丸人和漢人。拓跋寒指揮大軍迅速列陣完畢後,以號聲向拓跋鋒請示是否出擊。拓跋鋒抬頭看看天空,又眯著眼睛望了一下白花花的太陽。那強烈的陽光就像萬支利箭一般狠狠地灼燒著拓跋鋒,刺激的他猛地閉上了眼睛。黑暗之中,他看見一點桔黃色的光芒在自己眼前劇烈地晃動著。拓跋鋒一陣暈眩,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拉住了馬韁。

攻打雁門關是為了什麽?為了土地和財富。如果不能占據太原和上黨,不能擄掠兩郡的大漢人和他們的財產,我攻打雁門關幹什麽?想到有些部下在占領雁門關後對南下攻擊猶豫不決,他就十分生氣。占領一座破關有什麽用?眼睜睜地看著巨大的財富放在眼前不去奪取,卻任憑漢人組織援軍來攻打自己,這不是白癡是什麽?打仗的時候都怕自己受到損失,搶掠財物的時候卻一個比一個跑得快,貪婪自私的小人。等到這些人搶飽了,搶夠了,我倒要看看還有誰願意待在那座象墳墓一樣的關隘裏,估計那時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都著急回家數奴隸,數財寶去了。拓跋鋒怨毒地詛咒了幾句,臉上的肌肉輕輕地抽搐了兩下。

自己想雄霸草原,想像檀石槐一樣縱橫大漠,但自己北部鮮卑的領地被西部鮮卑,彈汗山王廷,匈奴人和大漢人困在中間,要想有所作為,就必須要打破這種桎梏。白己殫精竭慮,以西疆大敗換取了漢人的北方四郡,以自己的損失換回了更大的生存空間,但這距離自己雄霸大草原的目標還差得很遠很遠。土地,財富,人口,牲畜,軍隊,沒有這些東西,自己拿什麽來雄霸大草原?

自從盧龍塞慘敗和漁陽失利之後,中部鮮卑大人慕容風和東部鮮卑大人彌加已經養精蓄銳四年了。他們的元氣恢複得差不多了,而實力最為強大的西部鮮卑自始至終就沒有受到多大的損失。即使是西疆慘敗,狂沙部落的日律推演和野狼部落的宴荔遊也不過就傷筋動骨損失了三萬人而已,相比於整個西部鮮卑上萬部族十萬大軍來說,實在不算非常嚴重。這兩年,損失最大的是彈汗山,其次是白己。如果這次再出什麽意外,北部鮮卑就和彈汗山一樣,很快就要成為他人的口中食了。自己這次為了攻占並州,動用了部落內的所有力量,現在留守在家裏的隻有一萬人,這次敗了,就什麽都沒了。

拓跋鋒想到了西部鮮卑大人落置鞬落羅。這個老家夥已經很久沒有帶兵出征了,這次他應慕容風之邀,帶著兩萬人親自趕到雁門關助戰,難道他真的是為了幫助彈汗山?幫助大王魁頭?拓跋鋒不相信。落置鞬落羅有驍勇善戰的兒子,有勇猛無畏的部下,他為什麽要親自來?他和慕容風不會瞞著自己又想幹什麽吧?如果自己受損,他會不會趁機吞掉自己的北部鮮卑?拓跋鋒霎時轉過萬般念頭,心裏沉甸甸的,神情冷峻。

西部鮮卑這幾年待在遙遠的大漠裏休養生息,雖然部族間也偶有征伐,但那不過就是部族間的相互吞並而已,彼此的損失微乎其微。如果他們舉兵南下攻打自己……拓跋鋒搖搖頭,他覺得不可能。西部鮮卑地域遼闊,部族眾多,根本就是一盤散沙,雖然落置鞬落羅貴為部落大人,但他根本無力統禦所有的部族首領,尤其那些久居大漠以西的部族,他們習慣待在草原深處,很少有人願意千裏迢迢地跑到北疆來。和落置鞬落羅最為親近的日律推演和宴荔遊自從西疆大敗後,至今元氣未複,僅靠落置鞬落羅一個紅日部落是吃不掉自己的,何況,自己還有東羌旭葵和匈奴白馬銅這兩個後援。拓跋鋒冷哼了一聲,心想諒他落置鞬落羅也沒這個膽子敢捋自己的虎須。

隻要拿下了太原和上黨,自己就有了用之不竭的財富,有了上百萬的漢奴,就憑這個,自己就可以橫掃大漠,而東邊的慕容風即使拿下了幽州,但貧瘠的幽州和並州比起來,無論是財富還是人口,都差得太遠,尤其他還有烏丸人這個頭痛的問題。匈奴人和烏丸人相比,要馴服得多,自己隻要妥善解決了匈奴人和東羌人的領地問題,不愁兩個朋友不站在自己一邊俯首聽命。

拓跋鋒舉起了手,堅決而果斷地劈了下去。

“嗚……嗚……”衝鋒的牛角號聲霎時響徹了山野。

張燕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咚咚……”的心跳聲清晰可聞,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仰頭看著湛藍色的天空,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大師,大帥,保佑我,保佑黃巾軍,保佑並州的百姓。張燕驀然睜大雙眼,回首狂吼:“擂鼓……”

三百麵戰鼓同時擂響,驚天動地的鼓聲衝天而起,猶如睛空一個霹靂,炸響在雁鳴嶺上空,霎時掩蓋了鮮卑人的衝鋒號角。

王當望著遠處緩緩移動的鮮卑鐵騎,頓時熱血沸騰,戰意盎然。他四下掃視了一眼黃巾將士,心裏陡地一沉。將士們站在拒馬陣中,人人惶恐不安,眼睛裏竟然都是恐懼之色,握著武器的雙手也在微微地顫抖著。

“兄弟們,站直了,挺起胸膛……”王當舉起雙手,高聲叫道,“奮勇殺敵,奮勇殺敵……”但他的聲音在鼓聲震天的戰場上弱不可聞。周圍的士卒們神情木然地望著遠處的鮮卑鐵騎,那絕望的眼神就像看到死神來臨一樣無助和震駭。

王當著急了,他一把拔起身邊的黃巾戰旗,飛身躍上了戰馬。

黃巾將士們看到王當像瘋子一樣縱馬衝出了拒馬陣。他高舉著戰旗,沿著拒馬陣前沿高速狂奔,“蒼天……已死……”

拒馬陣內的士卒們突然又聽到了熟悉的喊聲在耳邊響起,又看到了醒目的黃巾大旗在眼前高高飄揚,他們心中那久被壓抑的悲憤猛然間爆發了,拒馬陣前沿的將士高舉武器,縱聲狂呼:“黃天……當立……”

王當的心在戰栗,在滴血,昨日無數人死於大漢的戰旗之下,今日無數人卻為了大漢戰旗而戰。痛苦,撕心裂肺的痛苦,他的眼淚猛然衝了出來,他仰首向天,放聲哭喊:“蒼天……已……死……”

黃巾軍將士的心在哭泣,他們仿佛看到了清水河上的累累浮屍,看到了下曲陽墳塚裏的累累白骨,看到了癭陶城上怒目圓睜的大帥牛角。他們淚水模糊,用盡全身的力氣喊出了心中的憤怒和痛苦,“黃……天……當……立……”

一聲又一聲的吼聲震撼了天地,叫喊聲就象洶湧澎湃的怒濤,呼嘯著掠過了整個戰場,吼聲掀起的巨浪一個高過一個,狠狠地撞擊著黃巾軍將士的心靈,激起了他們心中血腥的仇恨。

張燕聽著驚濤駭浪一般的怒吼,渾身震顫,全身猶如萬箭穿心一般痛苦,他緊緊地抓著木台的欄杆,雙眼牢牢地盯著王當手上的杏黃戰旗,張嘴發出了一聲淒厲的長嘯。

王當打馬在陣前飛奔,他不停地揮舞著大旗,聲嘶力竭地叫著喊著,全然不顧越來越近的鮮卑鐵騎。

鮮卑人的鐵騎越來越快,越來越猛,兩萬大軍猶如奔騰的江河,排山倒海一般殺了過來。拓跋寒望著遠處獰猙的拒馬陣,眼前突然出現了薄落穀那慘烈的一戰,無數的鮮卑勇士沒有死在敵人的戰刀下,卻倒在了這些可怕的木頭陣裏。今天,一定要報仇,一定要殺死更多的漢人來報仇。他仿佛看到無數的漢人在自己的鐵蹄下慘叫,仿佛看到無數顆敵人的頭顱在眼前飛舞,仿佛聞到了濃烈的血腥。

拓跋寒咬咬牙,猛地抽出了戰刀,舉刀前指,縱聲狂吼:“呼……嗬……”

鮮卑士卒聞聲附和:“呼嗬……呼嗬……”

鐵蹄奔騰的轟鳴聲挾帶著如雷般的吼聲鋪天蓋地地砸向了漢軍在陣。

王當回頭看了一眼鮮卑大軍,殺氣騰騰地罵了一句,打馬衝進了拒馬陣。拒馬陣內的黃巾將士再也沒有了畏懼,他們滿勝仇恨,雙眼怒視著敵騎,恨不得立即衝出去殺個酣暢淋漓,不死不休。王當一手舉旗,一手策馬,沿著拒馬陣內的彎曲小徑四下奔走,大聲激勵著自己的士卒們,“兄弟們,舉起武器,誓死奮戰,誓死奮戰……”

長箭如雨一般射進了拒馬陣。黃巾士卒高舉盾牌,悍不畏死,大叫大喊著,好象射來的不是長箭,而是敵人的長矛似的,一個個齜牙咧嘴的,用盡了全身力氣。間或有士卒中箭倒下或者受傷,但其他人卻視若無睹,大家瞪大了血紅的眼珠子,焦急地等待著鮮卑人衝進來,殺敵報仇。

在如雷般的殺聲裏,鮮卑人分成八路衝進了拒馬陣,接著分成了十六路,三十二路……鮮卑人的隊伍越來越單薄,速度越來越慢,人也越來越密集。黃巾軍將士呼號而上,刀槍箭戟蜂擁而下,激戰開始。

王當麵對敵人刺來的長矛,不躲不讓,他就象一頭發瘋的猛虎,咆哮著,一槍挑飛了馬背上的騎士,跟著左手戰刀狠狠地剁下了一隻踹向自己的馬腿,鮮血立時濺滿了全身,“殺,殺,給我殺上去,殺上去……”

拓跋寒的戰馬撞飛了兩個黃巾軍士卒之後,終於被砍倒,他翻身滾落馬下,戰刀飛舞連劈三人,帶著自己的親衛兵奮勇殺進,“向前,向前殺進……”

拒馬陣就像數塊巨石砸進了一池塘水,先是濺起了丈高巨浪,接著就是暗流湧動,波濤洶湧,雙方士卒混戰在陣內,各不相讓,隻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拓跋鋒意定神閑地注視著戰場。既然已經開始打了,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隻要擊敗麵前的黃巾軍,占據了太原和上黨,自己就是損兵折將了,也是一場巨大的勝利。就算慕容風和落置鞬落羅兩人合夥算計自己也沒什麽了不起,大不了自己先把北部鮮卑的領地讓給他們,自己帶著族眾遷到並州北部,然後利用並州南部的財富和人口,休養生息兩年,再打回去。拓跋鋒洋洋得意地摸摸長須,對自己的這個想法很滿意。我拿下了並州,慕容風就能得到幽州。慕容風占據了幽州之後,就要和漢人的叛軍,和烏丸人糾纏不休,還要對付豹子的反攻,恐怕那時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和精力來算計我。要防備的還是落置鞬落羅這個家夥。

“大人,落置鞬落羅大人來了。”拓跋晦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拓跋鋒回頭看去。落置鞬落羅帶著幾十個親衛正飛馬而來。落置鞬落羅神色凝重地看著拒馬陣內的廝殺,問道:“這就是拒馬陣?”

“對,此地山林眾多,樹木取之不竭,做拒馬很方便。”拓跋晦說道,“要想衝擊他的主陣,隻有先破這個拒馬陣。去年我們在薄落穀,第一次碰上拒馬陣,吃了很大的虧。那一戰,律日推演損失了兩萬人,我們也丟掉了好幾千人馬。”

落置鞬落羅舉起馬鞭指著戰場說道:“你們既然吃過虧,怎麽還用這麽辦法強行突破?這麽打,損失太大了。”

拓跋鋒瞥了他一眼,臉露嘲諷之色,沒有說話。拓跋晦苦笑道:“漢人把拒馬埋在土裏,想移動它很困難,隻有不計代價擊殺拒馬陣內的阻擊漢軍,然後再用人手開辟一條大道,否則,我們無法保證大軍進退自如。”

“破陣需要兵力,衝陣也需要兵力,這麽打下去,我們怎麽打晉陽?”

“大人,除了這些黃巾軍,並州已經沒有兵力了。”拓跋晦說道,“黃巾軍不堪一擊,大人無須擔心。”

“是嗎?”落置鞬落羅說道,“你們看,陣內的黃巾軍很頑強,好像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不堪一擊。”

“哼……”拓跋鋒不屑地說道,“如果黃巾軍都象這樣打,大漢國早就亡國了,這並州早就是我們的了。”

落置鞬落羅點頭笑道:“也是,看樣子我多慮了。要不要現在把各部大軍全部調過來?”

“暫時不要。”拓跋晦說道,“要把漢人的拒馬陣徹底破掉,至少要打到晚上。為了防止漢人突襲我們,大人的大軍還是留在後麵為好。各部之間相隔五裏,沿馳道駐紮,互相掩護。”

“你認為漢人還有伏兵?”

“還是防備一點好。”拓跋晦指指身後的大山,“漢人很狡猾,如果他們派一支兵馬截斷我們的退路,我們就無法集中兵力攻破正麵戰場上的黃巾軍。去年漢人的悍將董胖子就繞道長城要塞設伏於靈武穀,要不是我們早有準備,損失就大了。”

落置鞬落羅略帶嘲諷地說道:“豪帥真是小心,步步都算計好了。”

拓跋鋒冷眼瞅瞅他,低聲說道:“明天,我們集結所有兵力,擊殺黃巾軍,然後直撲晉陽。”

“好,聽你的。”落置鞬落羅笑道,“現在太原和上黨兩地遍地都是財寶,想想都讓人心癢。”

“你不要先搶,好東西都要留給大王。”拓跋鋒一語雙關地說道。

“哈哈……”落置鞬落羅大笑道,“彈汗山都快沒了,還要那些財寶幹什麽?還是你我多拿一點吧。”

拓跋鋒心裏一動,眼裏疑色重重。

鮮卑人的鐵騎全部湧進了拒馬陣。

薄落穀大戰的時候,律日推演每次以兩三千人衝陣。拒馬陣內的漢兵都是以幾十人為一小隊聚集在小拒馬陣內,大家互相掩護,互相配合殺敵。鮮卑人卻分散在陣內的小徑上,四處受到攻擊,所以鮮卑人很快就變得寡不敵眾,結果被拒馬陣陣內的優勢兵力圍攻擊殺,損失慘重。這次拓跋鋒吸取了薄落穀慘敗的教訓,一次就派兩萬人殺進了拒馬陣。兩萬鮮卑人堆在拒馬陣的前端,局部兵力上的優勢立即顯現出來,各個小拒馬陣內的漢軍不但不能形成有效的配合,反而給分割包圍了。現在拒馬陣內的小徑上堆滿了鮮卑人,任你黃巾軍再多,也是殺不勝殺。鮮卑人占據了人多的優勢,士卒之間互相掩護攻擊,直把黃巾軍殺得手忙腳亂,屍橫遍野。

孫親站在拒馬陣中間,急得大吼大叫,他不停地揮動著長矛,命令拒馬陣後部的士卒上前支援,阻擊,“把鮮卑人殺出去,殺出去……”

鮮卑人就象潮水一樣,無縫不入,步步推進。前麵的倒下去了,後麵的就補上去。他們踩著戰友血淋淋的屍體,奮勇殺進。跟在後麵的鮮卑人紛紛跳下馬,幾個士卒圍著一個拒馬,舉刀狂砍。他們按照首領的命令,以最快最簡便的破壞手法拆除拒馬,清理路障。

王當長槍也折斷了,戰刀也砍卷了口,渾身上下鮮血淋漓,但他依舊象猛虎一般在酣呼鏖戰。圍在他周圍的幾個親兵陸續被連續不停的密集長箭射到了,王當怒不可遏,一邊高聲叫喊著戰友的名字,一邊殺得更加瘋狂了。“王帥,快走,快走,都麵已經沒有我們的人了,他們都死了,都死了……”一個百人隊的首領拖著一條傷腿,雙刀左剁右劈,奮力殺開一條血路,帶著十幾個士卒圍了上來。王當心裏冰涼的,他看著前麵密密麻麻的鮮卑人,頭皮子都發麻了。鮮卑人根本不要命,他們驅趕著披頭散發的漢奴和匈奴人殺在前麵,隻要有回頭的,隨手就是一刀,那些跟在後麵的鮮卑騎兵更是不分敵我,隨意亂射,長箭密集的就象下雨一樣,無休無止。

“快走,王帥,我們擋在這裏,你快走……”那個百人隊長一刀剁下敵人的頭顱,回頭大叫道,“把王帥拖走,快拖走,來不及了,快啊。”

“殺……”王當怒目圓睜,一腳踢飛敵人刺來的長矛,騰空就是一刀,“誰都不許走,今天就死在這裏。”他搶過一麵盾牌,飛身擋住幾支射向自己的長箭,再斬一人。一匹戰馬被砍斷了馬腿,悲嘶一聲騰空飛了過來。王當躲避不及,“轟”一聲半邊身子被壓到了馬下,後腦重重地撞在了拒馬的樹幹上,昏了過去。兩個士卒飛奔上前,手忙腳亂地把他拽了出來,然後一人抱著王當的腦袋,一人拎著兩隻腳,也不管身後的厲嘯長箭,掉頭就跑。

長矛穿透了百人隊長的身體,鮮血噴射,這百長臨死都沒哼一聲,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擲出了手中的戰刀,殺死了那名長矛手。

拓跋寒回頭看了看身後忙碌的鮮卑士卒,他們已經清理出了將近七十步距離的路障。拓跋寒舔舔嘴唇,坐直了身軀,舉刀叫道:“吹號,繼續殺進,給我繼續殺進……”

張燕手指戰場,縱聲喊道:“擂鼓,告訴孫親和王當,反擊,立即反擊……”

鮮卑人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他們好象已經抱定了決心,就是把這兩萬人全部打完了,他們也要倚仗局部戰場人數眾多的優勢攻破拒馬陣。張燕本來是打算利用拒馬陣守上兩天的,但現在看來,能守到今天晚上就不錯了。張燕背著手,在木台上焦急地走來走去,毫無辦法。

“鮮卑人瘋了。”張白騎冷笑道,“攻在前麵的都是漢人和匈奴人,拓跋鋒根本不管他們的性命,他隻想盡快攻破拒馬陣。這樣打下去,我們的人打完了,拒馬陣也丟了。”

“要不要命令鄧驥散開一個方陣,立即增援孫親?”黃庭撚著胡須,遲疑道。

“不行,拆掉一個方陣,中部的阻擊陣勢就顯得很鬆散,容易被鮮卑鐵騎迅速破陣。”張燕搖手說道,“就這麽打下去,以命搏命。我拿兩萬人換他一萬人也是有得賺。”

“但這樣一來,我們明天就要和鮮卑鐵騎正麵對決了。”

“明天也是打,後天也是打,不在乎早晚。隻要楊鳳出手果斷,我們就有勝算。”張燕看了兩人一眼,神色堅毅地說道,“隻要擊敗鮮卑人,就是黃巾軍全體陣亡了,那也是轟轟烈烈的事,死得其所。”

“告訴襄楷大師,請他明天帶著大知堂弟子趕到戰場,參加決戰。”

“派人進山通知楊鳳,拒馬陣今夜就要被攻破,叫他提前行動。”

徐榮睜開雙眼,緩緩坐了起來。他帶著人馬回到原平城後,倒頭就睡了。他兩天兩夜沒有合眼,已經支撐不住了。

站在門口的侍從看到徐榮醒了,急忙端著食物走了進來。食物很簡單,兩個黑餅,一碗清水。

“你睡好了嗎?”徐榮關心地問道。

“我一有機會就睡覺,比大人好多了。”侍從笑道。

“天黑了嗎?”

“沒有,太陽還沒有落山。”

徐榮一口氣喝完水,隨即狼吞虎咽幾口就吃掉了黑餅。

左彥匆匆走了進來。為了這場決戰,他和李瑋親自趕到原平坐鎮,一個負責處理軍政事務,一個負責後勤供應,此時,鎮北將軍府隻有筱嵐帶著幾個府內掾史坐鎮。

“子烈,雁鳴嶺快報說,鮮卑人用兩萬人猛攻拒馬陣。我們擋不住,拒馬陣現在已經丟掉一半了。”

徐榮就象沒聽到一樣,轉身去拿盔甲。

“大人要到雁鳴嶺去?”左彥問道。

徐榮點點頭,對侍從說道:“告訴丁大人,立即集結人馬,我們去雁鳴嶺。”侍從匆匆跑了出去。

“俊義,目前原平城有多少民夫?”

“十萬民夫。”左彥說道,“現在仲淵正帶著他們在五裏亭搬運糧食和軍械,到了晚上,他們還要到戰場上搬運死傷士卒,人員的確緊缺了一點。如果積雲嶺開戰……”

“晉陽的五萬屯田兵現在到了什麽位置?”

“唐放已經帶著他們駐紮在滹沱河岸。”

徐榮想了一下,說道:“命令他們立即往積雲嶺運送糧食和武器。”

左彥吃了一驚,“大人,這時候就往山上送東西,會被鮮卑人發現的。”

“鮮卑人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堅決和犀利。”徐榮拍拍左彥的肩膀,看著他紅腫的雙眼,安慰道,“發現了,也無所謂。你要注意身體,不要累垮了。”

“子烈,你也要保重。”

從雁門關撤下的兩千士卒經過半天的休息,體力已經恢複了許多。此時他們騎在馬背上,個個神情興奮,精神抖擻,對即將趕去的戰場充滿了期待。為了讓他們保持充足的體力趕到戰場,左彥特意給他們準備了兩千多匹戰馬。

丁原站在隊伍的最前麵,望著逐漸走近的徐榮,臉色很難看。他帶著三千人來到雁門關,血戰一個多月後,已經剩下不到八百人了。他原先以為徐榮會讓他們堅守原平城,休息幾天,但沒想到,僅僅過了四個時辰,徐榮就命令他集結隊伍,再赴雁鳴嶺戰場。雁鳴嶺上有十萬黃巾軍,難道還缺這從雁門關下撤下來的兩千疲憊之兵。他不明白徐榮是什麽意思,他想問問。

徐榮駐馬立於士卒們麵前,眼含感激之情。

連日來的征戰廝殺,徐榮很憔悴,他那象門板一樣魁梧的身軀也變得單薄起來。丁原久久地注視著,長歎一口氣,再也沒有任何怨言。一個中郎將大人象一個普通士兵一樣率領全軍士兵浴血奮戰,就這樣的上官,你還能埋怨他什麽?還能說他無情無義嗎?

徐榮拍馬走近丁原,看了一眼他受傷的手臂,低聲說道:“丁大人,你留下。”

丁原笑笑,說道:“河內兵是我帶出來的,我雖然不能把他們活著帶回去,但最起碼我要和他們死在一起,否則,我這個上官還是人嗎?大人放心,我不能作戰,但我可以掌旗,我可以帶著將士們衝鋒陷陣。”

隨在丁原身後的呂布、張遼、張揚等一幫大小將領聞言震撼,個個目露敬佩之色,齊齊向他躬身行禮。

徐榮欣然一笑,沒有再說什麽,撥轉馬頭站在了隊伍的最前列,侍從們緊隨其後。徐榮看看天邊血紅的夕陽,然後慢慢舉起右臂招了招。戰鼓霎時擂響。

漢軍緩緩走在城中的馳道上,聞鼓而來的百姓們聚在路旁,依依不舍地目送他們離去。許多人眼含淚花,朝隊伍中的親人揮手告別。雁門關許多士卒的家人都逃到了原平城。他們上午聚集在路旁看到親人安然歸來的時候,曾經興奮地哭喊跳躍,但僅僅過了幾個時辰,他們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人趕赴前線作戰了。人群中傳來了哭泣聲,一個母親緊緊地追隨著隊伍,高聲哭喊著兒子的名字。那名士卒淚流滿麵,默默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輕輕地揮了揮手。城中的氣氛顯得肅穆而又悲淒。

張遼遠遠地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妹妹,他們站在路邊,互相攙扶著。母親在無聲地流淚,但一雙眼睛一直盯著自己,好象擔心自己會突然消失了一樣。弟弟張震到了幽州,至今渺無音訊,而自己又要再上前線,生死未卜。張遼望著老邁的父母和年幼的妹妹,想起他們從馬邑一路南逃的悲慘,想起他們日夜擔憂的麵容,心裏一陣痛楚,淚水頓時模糊了雙眼。他恭恭敬敬地給父母躬身行了一禮,再也不忍看悲痛欲絕的母親一眼,打馬疾行而去。

“哥哥……”聽到年幼的妹妹撕心裂肺一般的哭喊,張遼心神俱痛,淚水悄然落下。

五裏亭,營帳林立,人聲鼎沸,車馬如雲,數不清的民夫匆忙地跑來跑去,緊張地忙碌著。

李瑋打馬迎上徐榮,驚訝地問道:“大人要上戰場?”

徐榮策馬而行,也不停下,也不回答,隻是笑著點了點頭。

“大人,今天的仗何時結束?食物何時送到雁鳴嶺?”

“你聽張大人的命令,我現在隻是一個到前線殺敵的士卒。”徐榮揮揮馬鞭,說道,“醫匠和藥材都很充足嗎?”

“按照大人的命令,都已經準備妥當了。”李瑋遲疑了一下,問道,“大人,民夫和傷兵都集中在這裏,如果雁鳴嶺……”

徐榮恍若未聞。

“大人,我看,還是把傷兵運進城裏醫治較為妥當。”

徐榮目視前方,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你知道,這個戰場上所有的將士都知道,此仗有進無退,即使敗了,也要讓鮮卑人從我們的屍體上踩過去。”他看了李瑋一眼,神色堅定地說道,“沒有人可以退回原平城,沒有。”

李瑋拉馬站住,望著徐榮逐漸遠去的背影,心裏沉重若鉛。大人如此匆匆急著趕去雁鳴嶺,還是因為沒有十足的信心。他抬頭望著天邊火紅的夕陽,仿佛看到了鮮血淋漓的戰場,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筱嵐,想到了自己深愛的妻子,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如醉如癡,心中竟然再無半絲懼念。

黃昏,雁鳴嶺上激戰正酣。

鮮卑人進攻到拒馬陣中段時,遭到了黃巾軍頑強的抵抗。孫親遵從張燕的命令,集中了拒馬陣後段大約五千兵力展開了瘋狂反撲,雙方在大約一裏長的攻擊麵上,象拉鋸式的反複廝殺,誰都無法再進半步。由於黃巾軍先期受損過大,雖然占據了拒馬陣的便利,但已經無法擊退鮮卑人。經過一段時間的慘烈肉搏之後,黃巾軍的人數越來越少,逐漸被鮮卑人殺得步步後退了。

王當踉踉蹌蹌地滾到血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已經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撤下來喘息了,他渾身都是血跡,根本分不出哪是汗水哪是血水。王當趴在地上,聞著刺鼻的血腥空氣,伸出舌頭舔了舔黏乎乎的血土。他想喝水,他感覺自己的嘴裏心裏都已經幹渴得冒火了,他狠狠地啃了一口混著血液的泥土,貪婪地咀嚼了兩下。王當手腳用力,艱難地爬起來,吐出了嘴裏苦澀的血土。戰場上的殺聲突然象打雷一樣衝進了他的耳中。聽到了,他又能聽到了。王當用力抬起頭,睜大一雙呆滯的眼晴四下看看。

眼前到處都是奔跑的腳,血紅的沾滿了血液的腳,然後他看到了神情激憤的士卒,數不清的士卒,大家都在往前衝,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在往前衝。他看到一個士卒被一支厲嘯的弩箭射中,奔跑的身軀突然橫空飛了起來;他看到一個什長被長矛洞穿了屍體,仰麵倒下,鮮血從他的胸腔內象噴泉一樣射了出來;他看到掌旗兵被一把血糊糊的戰刀砍斷了雙手,在地上痛苦地哀嚎慘叫,一個黃巾軍士兵一刀砍下了他的腦袋,然後提起他的腦袋衝了上去,又一刀砍死了那個鮮卑人,然後他一口氣連剁十幾刀,直到把那個鮮卑人剁成了碎塊。幾支長矛把這個瘋子一樣的黃巾軍士兵釘死在了地上,臨死他還死死地抱著那個掌旗兵的腦袋。

王當無力地笑笑,看到了天邊的夕陽,紅彤彤的雲朵,突然那夕陽變成了一顆血淋淋的頭顱,那雲彩變成了一條血河,王當嚇了一跳,用力眨眨眼晴,卻猛然發現天地間安靜了下來,安靜地甚至連風聲都沒有。王當疑惑地搖搖腦袋,轉頭向前看去,死屍,堆得像小山一樣的死屍。綿延彎曲又象一道看不到邊際的堤壩,血紅色的堤壩。堤壩上數不清的人糾纏在一起廝殺,拉扯,墜落,死去的士卒以各種不同的姿勢在空中飛舞著,墜落著,然後摔在血水裏彈跳著,濺起的血浪四射而起。

一個頭顱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越過了堤壩,在漫天長箭當中旋轉著,搖晃著,帶起滿天的血珠,掉落到了王當的眼前。頭顱蹦跳著彈了幾下,然後滾到了王當的腳邊。王當遲疑了一下,伸手把它捧了起來。這是一個髡頭腦袋,是鮮卑人的腦袋,滿臉的大胡子,嘴巴大大地張開著,仿佛還在淒厲的慘叫。

淒厲的慘叫聲由遠而近,霎時清晰地傳進了王當的耳中,王當大駭,忙不迭地丟掉了腦袋,捂起了耳朵。一個軀體重重地摔落在王當身邊,鮮血連著內髒傾泄而出。王當驀地瞪大了眼睛,這是自己的一個親兵,一個跟了自己三年的親兵,他死了,被敵人一刀切開胸腹死了。王當默默地看著,麵無表情,既沒有悲痛,也沒有仇恨。那個髡頭腦袋此刻就躺在自己親兵的腸子裏,張開的大嘴仿佛在吞噬著滾燙的鮮血。

王告緩緩爬起來,俯身從那個親兵手上拿過戰刀,輕輕地把他一雙痛苦的眼睛闔上了,“兄弟,你走好。”

王當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望著天邊最後一抹夕陽,突然舉刀狂呼:“兄弟們,殺啊……”

“大帥,增派援兵,增派援兵。”黃庭大聲叫道,“孫帥王帥已經支持不住了,再不派援兵,我們的人就死光了。”

張燕神情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背著手在木台上來回走動,一言不發。他就這樣背著手,在木台上走了一下午,不知疲倦地走了一下午。

“大人,我帶中軍的三十人下去支援一下,把鮮卑人打下去。”張白騎焦急地說道,“拒馬陣已經被鮮卑人拆掉了一半,如果再不把他們擊退,到了半夜,這拒馬陣就要被鮮卑人拆完了。”

張燕抬頭看看戰場,問道:“那裏還有多少人?”

“大概還有八千多人。”黃庭以為張燕要派援兵了,急忙說道,“此時增援,還能穩住半個拒馬陣。”

張燕想了一下,揮手說道:“命令各部,立即在高處點亮火堆,連夜再戰。”

“大帥……”黃庭怒聲說道,“士兵們不吃不喝,再打下去,就要死光了。”

“我們不吃不喝,鮮卑人難道就吃就喝了?”張燕冷笑道,“士兵們口袋裏都有幹糧,隨便吃兩口就可以再戰,沒有水,敵人的血難道不能喝?”

“命令孫親和王當,誓死血戰,絕不後退。”

“大帥,這樣打下去,黃巾軍要死絕了。”

張燕突然慘然一笑,指著山下列成方陣的八萬大軍說道:“你以為這一仗打完後,我們還有人嗎?”

張白騎和黃庭黯然不語。

“把這兩萬人打完了,這八萬人也就知道,此仗有進無退,有死無生。”張燕指著大軍後方大聲說道,“前麵是凶殘的鮮卑人,後麵是滹沱河,進也是死,退也是死,與其逃跑掉進河裏淹死做個膽小鬼,還不如為了大漢國,轟轟烈烈地戰死做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再戰,戰死為止。”張燕猛然回首狂呼,“擂鼓,給兄弟們助威。”

雁鳴嶺上,拓跋鋒坐在火堆旁邊,專心致誌地用一把精製的小刀割下一片薄薄的鹿肉,然後塞進嘴裏慢慢地咀嚼著。

拓跋晦斜躺在對麵,閉目養神。拓跋貉匆匆地跑了過來,大聲說道:“大人,豪帥,這黃巾軍比豹子的軍隊還強橫,不狠狠地打他們一下,他們是不會撤退的。大人,讓我帶人衝上去吧。”

拓跋鋒就像沒聽到一樣,低頭割著手上的鹿肉。拓跋晦眯著眼睛看看他,揮手道:“命令騎兵都歇著吧。”

“豪帥……”拓跋貉怒睜雙目,高聲吼道,“再不支援,拓跋寒的人馬就打完了。”

“打完了好。”拓跋晦翻身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低聲說道,“打完了好。”

拓跋貉氣得大吼一聲,望空劈出一拳,怒氣衝天地走了。

徐榮帶著兩千士卒緩緩走近了火光衝天的戰場。

黃巾軍望著徐榮的戰旗,先是一愣,接著是敬佩,再接著是熱血沸騰,舉臂狂呼起來。徐大人回來了,他和我們一樣,要誓死血戰。

早上,當徐榮帶著雁門關士卒穿過戰陣回去的時候,許多黃巾軍將士都用異常複雜的目光看著他們。徐榮走了,雁門關的漢軍走了,他們再也不回來了,他們丟棄了雁門關,逃脫了鮮卑人的追擊,把死亡留給了黃巾軍,把生存留給了自己。但僅僅過了幾個時辰,徐榮就帶著雁門關士卒又回來了,他們沒有獨自逃生,他們象兄弟一樣,回來和自己共同戰鬥,共度生死。

張燕站在木台上,望著象波濤一樣湧動的黃巾軍,聽著象潮水一般的歡呼聲,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如果襄楷大師手執長劍奮戰在慘烈的戰場上,黃巾軍將士又將是怎樣的激動和勇猛?

“告訴徐大人,讓他立即增援拒馬陣。”

徐榮麵帶笑容,一邊策馬緩行,一邊揮手向歡呼的黃巾軍將士致意。

丁原跟在他身後,用欽佩的眼神看著這位年輕的中郎將大人。這位默默無聞的中郎將大人,隻用一麵戰旗,兩千士卒,就贏得了幾萬黃巾軍將士的尊敬,激起了幾萬黃巾軍將士的滿腔熱血和如虹士氣。

雁門關將士在黃巾軍如雷般的歡呼聲裏,人人神情激奮,個個熱血沸騰,恨不得一步就跨到戰場,開始血腥殺戮。

黃巾軍軍陣內的歡呼聲驚動了鮮卑人。

拓跋鋒凝神細聽了一會,放下手上的小刀站了起來。他望著火光裏的戰場,小聲說道:“黃巾軍來了援兵。”

拓跋晦雙手撐地,皺眉望著遠處的黃巾軍陣地,看了很久,說道:“讓拓跋貉攻上去,今天一定要拿下拒馬陣。”

徐榮呂布在左,張遼張揚在方,雙方各帶一千人,象兩支利箭一般呼嘯著衝進了拒馬陣。

黃巾軍得到支援,壓力頓減,殺聲陡漲,攻擊的勢頭一浪高過一浪。

就在這時,馬蹄轟鳴,鐵騎奔湧,拓跋貉帶著五千人馬象狂飆一樣殺了過來。

雙方再度血戰,血肉橫飛。徐榮一手長戟,一手戰刀,呼號向前,勇猛無敵。呂布更是勢不可擋,每一戟擊出,必有數人喪命。呂布下手無情,殺敵眾多,遭到了鮮卑人瘋狂的圍攻。他夷然不懼,長戟上下飛舞,橫掃豎劈,圍在他周圍的鮮卑人一會天上,一會地下,慘呼嚎叫,紛紛濺血而死。一個鮮卑人從馬上飛撲而下,雙手尚未抓到呂布的肩膀,就被他飛起一腿踢上了半空。鮮卑人大駭,再不敢近身,紛紛四散而逃。

強悍的雁門關士卒奮勇向前,酣呼鏖戰。鮮卑人也是殺紅了眼,咬牙切齒,吼聲連連,誓死衝殺。

黃巾軍的強勁攻擊勢頭轉眼就被潮水一般的鮮卑人打退了。

楊鳳坐在武山一個不知名的山頭上,望著遠處黑漆漆的崇山峻嶺,笑著對身後的眾將說道:“如果我死了,你們就把我埋在這裏,我覺得這地方風景不錯。”

“大人說什麽笑話?”梁百武皺眉說道,“我們還沒有開打,就說什麽死不死的,不吉利。”

楊鳳大笑,揮手說道:“好,好,不說了,不吉利。喊你們來,是因為雁鳴嶺首戰不利,大帥要我們提前出擊。”

“今天才打就失利了?”

“大帥派人送來消息,說今晚拒馬陣就要被鮮卑人攻破。”楊鳳歎道,“鮮卑人的攻擊力果然犀利,那麽大的拒馬陣竟然擋不了他們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