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風雲再起 第十七節

律日推演指著激戰正酣的戰場,對拓跋寒說道:“漢軍實力強勁,這樣打下去,打到明天早上都打不進去,我們必須另想突破的辦法。”

“漢軍用四個密集方陣堵住了穀口,防守的時候互相支援,打起來的確很難。”拓跋寒點點頭,冷靜地分析道,“這樣纏鬥不休,我們傷亡太大了。以我看,我們集中主力打開一個突破口,然後再迅速深入,先打掉一個方陣。”

“對,先打掉一個。”律日推演揮手說道,“打掉一個,漢軍的防守陣勢就被我們突破了。然後我們猛攻其一翼,突破進穀。”

“進穀之後,我們可以立即對另外一翼的漢軍展開包圍。”拓跋寒說道,“如果能徹底圍殲這股漢軍,對南下攻打長安城非常有利。”

律日推演看了他一眼,笑道:“怎麽?你還打算攻進長安城?”

“如果大王的部隊沒有全軍覆沒,我們仍有足夠的實力攻打長安。”拓跋寒自信地說道,“否則,這次南下,我們豈不要空手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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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卑人在芒正箕的指揮下,突然對準高覽所在的方陣發起了狂風驟雨一般的猛攻。

鮮卑鐵騎以三十人為一隊,連續不間斷的撞擊,突破,再撞擊,再突破,他們在付出了三百人的代價之後,終於成功地撕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鮮卑鐵騎蜂擁而入,雙方隨即展開了激烈的肉搏。

閻柔看到高覽的方陣已破,再堅持也不過就是徒增傷亡而已,於是命令鳴金,讓高覽率部撤退。

高覽無奈,隻好帶著殘餘士兵分左右兩隊,沿著玉石所在的方陣急速撤回大軍後方。他們迅速重整隊列,準備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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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日推演看到己方成功突破,大喜過望,立即下令拓跋寒帶著五千鐵騎猛攻玉石的方陣。隻要再破一陣,漢軍敗局即定。

閻柔看出了鮮卑人的企圖,隨即下令左翼的華雄和鮮於銀兩個方陣緩緩後退,以策應玉石方陣的防守。

步垂虹和烽乘趁著漢軍移動之際,立即帶著人馬對華雄的方陣發起了犀利的進攻。華雄的手下絕大部分都是麴義的西部邊軍,對阻殺鐵騎有豐富的經驗,他們利用戰陣迅速反擊,給了鮮卑人重重的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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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鋒接到和連被圍青石岸,律日推演被阻薄落穀之後,頓感不妙。豹子憑著自己敏銳的嗅覺,終於找到了殲敵的機會,和連危險了。

他和豹子在北疆的上穀郡交過手,當時豹子處於極度的劣勢,根本沒有獲勝的可能,但豹子刨開了桑幹河的河堤,製造了一場洪水,讓自己大敗而歸。豹子就是豹子,他不動則已,一動絕對是致命一擊。

如果消息是準確的,和連和暮蓋廷的大軍肯定凶多吉少。拓跋鋒立即命令大軍加快行進速度。現在即使有人不小心掉到山穀裏,他也不管了,他要迅速趕到薄落穀和律日推演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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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和士兵們頑強抵抗,終於頂住了鮮卑人的猛烈攻擊,在岌岌可危的情況下保住了方陣。就在他們暗自慶幸的時候,律日推演親自出馬了,他帶著最後五千人馬發起了最後一擊。

方陣轟然倒塌。

張郃、高覽、小懶等人帶著幾千敗退的士兵一起衝了上去,誓死阻擊。

就在這個時候,閻柔斷然下令鳴響金鑼,收縮防守。

他命令玉石、高覽、張郃,小懶等人帶著各自的部下迅速退入方陣,全軍就地死守,絕不後退。

律日推演的三萬人經過幾個時辰的鏖戰,損失慘重,士兵們疲憊不堪,麵對漢軍鐵桶一般的防禦,已經無力發起最後的強攻。他們隻好把漢軍團團圍住,以等待拓跋鋒的大軍趕來會合,然後合力殲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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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的五萬人馬風馳電掣一般衝進了薄落穀。

拓跋鋒的大軍走到了較為寬敞的山路上,鐵騎再次加速,轟鳴聲震撼了黑漆漆的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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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柔不知道青石岸的戰鬥是否結束,李弘是不是已經率軍回援,但他知道鮮卑人的後續大軍會陸續趕來,薄落穀的阻擊已經失敗,律日推演可以一邊指揮大軍圍住他,一邊派遣鐵騎南下支援和連。

他決定主動出擊,緊緊纏住鮮卑人,不讓他們有機會分兵南下,給青石岸戰場爭取更多的殲敵時間。

“命令鮮於銀、張郃、高覽,帶人向薄落穀南方出擊,佯裝突圍,以牽製鮮卑人的兵力。”

“命令華雄、玉石,指揮方陣向穀口中央擠壓,拖住鮮卑人,纏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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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帥,漢軍要突圍了。”拓跋寒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鮮血,大聲叫道,“我們是繼續包圍,以待援軍,還是攔截一部,全力擊殺。”

“大帥,漢軍左側方陣在向我們移動,右側方陣在向薄落穀以南移動。”芒正箕焦急地說道,“漢軍的意圖很明顯,左側方陣是為了拖住我們,右側方陣是準備伺機突圍。大帥,現在怎麽辦,我們的兵力不夠啊。”

“拓跋鋒為什麽還沒趕到薄落穀?”梟翱不滿地叫道,“四十裏路走了兩個多時辰,他在地上爬啊。”

“你小子嘴裏給我放幹淨點。”步垂虹手指梟翱,怒聲說道,“你再罵我家大人,老子一刀宰了你。”

“不要吵了,不要吵了。”拓跋寒趕忙阻止道,“大帥,我們是繼續圍住漢人,還是截殺一部?”

律日推演四下看看,神態自若地說道:“漢軍還有兩個完整方陣,一萬多人,如果他們堅決突圍,我們很難堵住,但到嘴的獵物,不能讓他們又飛了。”

他指指拓跋寒,說道:“豪帥帶人抵擋漢軍的左側方陣,牢牢控製穀口,以便拓跋鋒的大軍趕到之後,可以迅速投入戰場。”

“其他各部,隨我堵住漢人的突圍。”

“大帥,如果漢軍左側方陣突入穀口中央地帶,就把我們攔腰截斷了。”拓跋寒搖頭說道,“我們還是集中所有兵力,圍打漢軍左側方陣吧。”

“怕什麽?”律日推演笑道,“隻要拓跋鋒的大軍一到,漢軍立即腹背守敵,轉眼就會被我們殺個一幹二淨。”

“吹號,各部展開隊形,圍堵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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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落穀口的廝殺頓時再掀狂潮,雙方士兵都陷入了狂熱的殺伐之中,不死不休。

張郃帶著三十人奮力突前,酣呼鏖戰。小帥烽乘帶著一彪人馬突然從左右殺出,象鉗子一樣把漢兵緊緊地夾住了。

跟在後麵的高覽和小懶大吃一驚,各帶一隊士兵撲上解救。

站在陣前指揮的閻柔一把甩掉身上的火紅色大氅,拿起了大刀。

“兄弟們,隨我殺上去……”

漢軍士兵看到主帥親自上陣,無不士氣如虹,個個奮勇當先,一路狂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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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郃右手長槍,左手戰刀,上下翻飛,連殺數人。

烽乘飛馬而至,舉刀就剁。

張郃大吼一聲,刀拋空中,同時雙手執槍,望空而刺。烽乘一刀剁到張郃的長槍上,竟然沒有崩開張郃的長槍。他眼睜睜地看著血淋淋的槍尖刺入自己的肩胛,張嘴發出一聲驚天慘叫,翻身滾落馬下。

張郃槍交左手,右手淩空抓住墜落的戰刀,舉步飛奔。

烽乘一躍而起,迎著張郃的長槍再劈一刀。槍未動,他的戰刀卻倒撞而起。

“撲哧……”

長槍厲嘯著穿過他的身體,帶著四濺的鮮血繼續飛射,強大的衝擊力帶著他連退數步。張郃大吼一聲,一刀梟首,狂奔的身形霎時間衝過烽乘的無頭屍體,一把抓住了血淋淋的槍柄。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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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卑人的主力為防止漢軍突圍而逃,都跑去阻擊漢軍的右側方陣,放鬆了對左側方陣的圍攻。

華雄和玉石趁機指揮士兵們快速推進,迅速占據了穀口的中央地帶。如果鮮卑人的後續援軍趕到,他們可以暫時堵住穀口,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拖得一時算一時。隻要能遲滯鮮卑人的援軍南下,即使全軍覆沒,也在所不惜。

拓跋寒抵擋不住,隻好帶著人馬退進了拒馬陣。

鮮卑人為了爭取攻擊時間,並沒有動用人手清理這片長五百步,寬三百步的拒馬陣,他們隻是在拒馬陣的中央開辟了一條寬約三十步的通道。

拒馬陣內到處都是士兵和戰馬的遺骸,即使要清理,也需要耗費相當長的時間和大量人力,這對鮮卑人來說,根本不可能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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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在抖動,黑夜在戰栗,戰馬的奔騰聲由遠而近,巨大的轟鳴聲響徹了整個薄落穀。

律日推演霍然回頭望向深邃的黑暗。是大王和連突圍了還是豹子的大軍趕來了?

鮮卑人恐懼了,進攻的浪潮在震耳欲聾的奔騰聲裏悄然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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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呼聲驀然衝天而起。

拓跋寒舉頭向後望去。在漆黑的夜空裏,突然出現了無數的點點紅星,火紅色的星光在天際間飛爍閃動,越來越密,迅速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火燒雲。火燒雲就象一頭嗜血猛獸,咆哮著,怒吼著,呼嘯而來。

拓跋寒心中狂喜,他舉起戰刀,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吹號,吹號,援軍來了,拓跋鋒大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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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日推演和鮮卑士兵們已經聽不到號角聲了,他們的耳中充滿了戰馬的奔騰聲,戰鼓的驚雷聲,他們的眼前除了排山倒海一般洶湧澎湃的漢軍鐵騎,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東西了。

鮮卑人毫不猶豫地打馬狂奔,他們要逃出薄落穀,逃出死亡的殺戮。

律日推演發出一聲絕望的嚎叫,隨即就被洶湧的人流裹挾著,淹沒在了逃亡的大軍裏。

兵敗如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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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雄和玉石指揮士兵浴血奮戰。

方陣前有窮凶極惡的逃兵,後有拓跋寒的拚死攻擊,一時間被打得措手不及,防守陣勢一度被鮮卑人攻破。但漢軍士兵此時士氣高漲,大家以一當十,無不奮勇鏖戰,誓死不退。他們知道李弘的鐵騎已經趕到了薄落穀,鮮卑人不但敗局已定,而且隻要自己堵住這個唯一的缺口,鮮卑人就全軍覆沒了。

方陣在上萬人的發力攻擊下,越發悍勇堅固,它就象一塊高聳的岩石,任由風吹浪打,巋然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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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擊,任意攻擊……”李弘舉槍狂呼,“任意攻擊……”

衝鋒的戰鼓聲和牛角號聲響徹夜空。

漢軍鐵騎席卷而至,頓時將鮮卑人打得鬼哭狼嚎,死傷遍野。

鮮卑人情急之下,隨即放棄攻打方陣,改從拒馬陣逃跑。但拒馬陣彎彎曲曲,迫使戰馬速度驟減,想快都快不了,而緊隨其後的逃兵卻還在蜂擁而入,大家互相擠推,互相踐踏,更有甚者提刀猛砍,造成了更大的混亂。

長水營和風雲鐵騎率先殺到拒馬陣。

擁擠在拒馬陣內的鮮卑人終於爆發了,他們恐懼的叫著喊著,四下逃亡,其混亂的場景令人瞠目結舌。

有的縱馬衝入拒馬被紮死,有的棄馬而逃卻被後麵的人踩死,有的在拒馬陣內慌不擇路被亂箭射死。律日推演在一幫侍從的保護下,一路砍殺,踩著自己士兵的屍體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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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日推演回頭望向薄落穀,神色慘然。

漢軍鐵騎在穀內往來奔騰,肆意砍殺。拒馬陣內的自相殘殺和肆意踐踏還在繼續,而漢軍的長箭更是象下雨一樣在往拒馬陣內傾泄,能夠勉強逃出來的寥寥無幾。拓跋寒抵擋不住漢人的反攻和箭陣,狼狽不堪地帶著三千多人逃出了拒馬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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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鋒一馬當先衝到了薄落穀口。

他目瞪口呆地望著穀內的血腥殺戮,一時間茫然失措。痛苦和仇恨交織在一起,劇烈地衝擊著他的神經,讓他肝腸寸斷,悲痛欲絕。

“豹子……”他高舉雙臂,縱聲狂呼,“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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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翱連殺數人之後,終於突出了重圍。

他帶著幾個手下,縱馬衝向了守在拒馬陣附近的幾個長水營士兵,意圖逃出天生。

何風看到部下接連倒下,怒不可遏地飛馬殺到,“老子劈了你……”他戰刀飛舞,轉眼間連殺三人。

梟翱趁機躍馬而起,一頭衝進了拒馬陣。

何風怒吼一聲,對準梟翱的戰馬劈手擲出了戰刀,同時順手拔下一支插在敵人屍體上的長矛,隨後狂奔。

戰刀筆直地貫入了戰馬胸腹。戰馬痛嘶一聲,踉蹌兩步,轟然倒地。梟翱猝不及防,飛身墜落。

何風眼見梟翱手忙腳亂地爬起來,亡命飛奔,氣得睚眥欲裂。

“老子殺了你……”

他大吼一聲,以矛駐地,矯健的身軀憑借長矛的彈性,騰空而起。

“去死吧!”

何風一腳踹到梟翱的背心,頓時將梟翱踢得淩空飛起。

梟翱張口噴出一口鮮血,四肢在空中無力的揮動著,然後直直地砸落到一隻拒馬上,巨大的拒馬尖帶著一絲腥紅的血肉“撲哧”一聲衝出他的胸膛。

何風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朝著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水。

“竟敢殺老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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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垂虹負隅頑抗,他憑借著自己的勇猛,帶著幾百人結陣自守,和漢軍往來衝殺,夷然不懼。

顏良飛馬殺到,兩馬相錯間,手起刀落,硬是活生生地剁下了半截馬屁股。

步垂虹翻身躍起,舉刀四顧。顏良勒住戰馬,拎著大刀就跳了下來。

步垂虹頓時戰意盎然,舉刀長嘯,“殺……”

顏良看著步垂虹飛奔而至,鼻子裏哼出半聲冷笑,眼內暴顯殺氣。

步垂虹連進十三步,連劈十三刀,顏良從容不迫,一一封架。驀然,顏良狂喝一聲,刀如流星,劃空而過,步垂虹鬥大的腦袋霎時間騰空而起。

顏良看都不看,飛身上馬而去。

步垂虹無頭的屍體再進一步,舉刀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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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日推演看到拓跋鋒,突然猛跑幾步,迎麵就是一拳。

拓跋鋒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拳頭,大聲叫道:“老牛,你冷靜一點。”

“你為什麽現在才來?為什麽?”律日推演神經質地舉手狂吼,“我的人都打光了,都死了。”

“你為什麽還不進攻?為什麽?”

拓跋鋒冷冷地望著他,臉上的肌肉痛楚地抽搐著。

“大王呢?可有大王的消息?”

律日推演打了一拳,喊了兩嗓子之後,激動的心情稍稍平靜了一些。他搖搖頭,望著火光衝天的薄落穀,淒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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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駐馬立於拒馬陣,望著遠處山坡上殺氣騰騰的鮮卑大軍,心裏不由自主地戰栗起來。

“擂鼓,準備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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