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色迷離(二)
施旎突然心下一疼,真的要離開了嗎?
有些猶豫地望了望四周,這裏她自己住了好幾天了,可以說她很喜歡,更喜歡這裏的主人,可是……還是算了吧,他都要帶別人來了。
陳振炎隻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悶響,然後就被施旎掛斷了。
接下來,不管自己怎麽打過去,她的手機都是關機狀態,不免開始擔心起來。
“那丫頭,應該不會是想歪了吧……”想想那她那個腦殼,這種可能性很大,“真是笨得出奇!”
陳振炎輕歎了聲——搖搖頭,腿已經不由自主的邁開步子——
“你去哪裏?”莊旖從旁邊走了過來,“電話打完了?”
“……”陳振炎突然間很想一走了之,“我們改日在談吧。”
“陳振炎!”莊旖的聲音突然遠了些,“你信不信,我會從這裏跳下去?”
陳振炎愕然回首,她已經站在了青馬大橋的橋欄上。
她背對著的就是整個維多利亞灣,五彩繽紛的夜景。
人們說:“維多利亞港白天是四十多歲的婦女,晚上是十八歲的少女。”
夜幕降臨,維多利亞港兩岸的繁華地帶,不約而同地“燃燒”起來。
無數的高樓大廈金碧輝煌,青馬大橋的燈火也亮起來了,橋上的鋼筋,像一串串珍珠那樣曲折,橋上的柏油路麵,像織不完的錦緞那樣綿延。橋上的汽車,像金紅色的梭子那樣一閃而過。
燈火亮起來的時候,海港裏的每一滴海水。仿佛都成了五彩繽紛的染料,無數顆燈泡,在水中倒映成無數的光斑,燈火閃爍著,海水也仿佛在閃耀著,天上的明月繁星,在海麵與激光探照燈相互交融。形成一種新的色彩,一兩隻隻點了幾顆照明燈的歸港輪船,猶如一個個影子。將幾分色彩遮住,就像天上遊雲的倒影。燈光、高樓、明月、繁星、歸港輪船互相交融,用火光十色的特殊色彩勾畫出一幅《維多利亞港圖》,展現出現代香港的多姿多彩。
陳振炎望著莊旖的風中搖曳的身影。深顰起眉。
“振炎。我最後再問你一次——”莊旖站在橋欄之上,整個身子看起來都在搖搖欲墜,“我們真的回不去了嗎?”
陳振炎駐足凝望著她,許久才道:“旖兒,別讓我看不起你,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剛剛是你給施旎發照片了吧?”
莊旖錯愕了,她想不到這個時候。陳振炎嘴裏吐出來的話,居然不是勸她別想不開。而是再質問她。
“什麽意思?”心冷了半截。
“旖兒,下來好好話吧,你跳下去,我會救你的,但這並不表示,我們還能從新在一起,”陳振炎一步一步走近她,平靜的說,“事實上,我們也從來沒有真正在一起過。”
“你怎麽可以這樣?”莊旖眼淚漣漣地望著他俊美的臉龐,“就算你已經變心了,也不用全盤否定,我們這間的過去……”
“旖兒!”他突然厲吼一聲,嚇得她一個激靈,腳下一個不穩,眼看著就要掉下橋去。
陳振炎猛然一個躍身,整個身形騰空離地,再伸手一攬,轉眼就將她從橋欄上抱下來。
莊旖錯愕之中,隱隱還帶了幾分驚喜的意味。
目光瑩瑩如水,單薄的衣衫隨風飄揚,在夜燈的映襯下看起來更加楚楚動人。
“振炎……”隻見她全身一軟,就勢投到他懷裏。
他一點一點地將她推出懷裏,聲音清冷如冰:“旖兒,我們不要再糾纏不清了,結束吧。”
凝望了許久,莊旖忿然道:“你好絕情。”
“我今天約你見麵的本意,是想證實一件事情的。”陳振炎平靜的說著。
正欲轉身,突然,後背一個撞動,是莊旖從身後抱住了他,“什麽事情,為什麽你突然不說,反而要走了。”
陳振炎扳開她環在自己腰間的手,冷聲道:“因為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莊旖不解的凝望著他的側麵,“到底是什麽事?”
陳振炎轉過身來,語氣如冰,“是你撞了她吧?”
莊旖身體一僵,錯愕得連嘴唇都在發抖,“什……什麽?”
“旖兒,你想讓她死對吧?”陳振炎目光如炬,“你——真的很可怕。”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莊旖抗拒著搖頭道,心下已經亂作一團。
“開車撞施旎的那個人是你,而且,你還是故意的。”陳振炎冷靜的指出,“你想讓她死,不僅僅是因為我愛她,還有——她是徐幼蘭的親生女兒吧?”
莊旖盡量的抬高頭來直視著她,口口聲聲道:“你憑什麽這麽說?”
“你要證據嗎?”陳振炎的目光深邃如墨。
一句話把原本還不肯承認的莊旖問得語塞,許久,才楚楚可憐地說:“振炎,你真的那麽絕情了嗎?你可以為了我對付淩永成父子,為什麽……”
“那是因為我不想覺得虧欠了你,可是——我沒有想到你手段狠到這個地步!”陳振炎厲聲搶白道,“那是謀殺,你知不知道?”
“可她不但搶走了你……”突然,她看到了陳振炎眼底的一絲狡然,這才意識到可能是上當了。
“果然是你。”陳振炎近乎切齒,一步步的逼近她,“莊旖,我警告你,到此為止!”
全身虛脫般無力,莊旖迷茫的注視著他,“不然,你會把我送警嗎?振炎你好絕情!你難道一點都不再留戀我們曾經共同擁有的美好回憶了嗎,我們曾經發過誓的,隻要我成功奪回所於我們莊家的一切,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跟我海誓山盟的那個旖兒,根本就不存在。”陳振炎冷然,“與其說你曾經愛過我,不如說你更愛你自己吧,為達目的,如此不擇手段……甚至於——出賣自己的身體……”望著莊旖上眼底的錯愕,陳振炎頓了下。
“……你說什麽?”莊旖很不適應這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這樣的陳振炎真是還是自己從小認識,從小愛護自己的男人嗎?
“去年,在淩公館舉辦的那場生日宴會上,你跟淩智楠——”接下來的話,陳振炎深知,就算他不說,莊旖自己心裏也應該清楚了吧。
果然,莊旖驚得後退了幾步,抱著頭蹲在了地上。
陳振炎的話,讓她突然之間無處遁行,自己就好比是安徒生童話裏,那個什麽也沒有穿的皇帝一樣,被揭穿得赤果果。
“這些話,我本來不想說,可以旖兒……”陳振炎有些同情的看著她,心裏也不好受了,“就算我求你,放過我跟施旎吧。”
許久,莊旖才木然的抬頭凝望著他,嘴唇顫動著,氣若遊絲,“陳振炎,你好絕情……原來你早就發現了,所以才會討厭我了是嗎?你看到一個肮髒的旖兒,出乎你的想像了,於是,你就嫌棄了是嗎?”
他不語。
她苦笑,“其實,從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旖兒就不完整了啊,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旖兒就不純潔了……”
他錯愕了。
“我沒得選擇,從一開始就沒得選擇了,我曾經離家出走過了,可以後來還是得乖乖回去不是嗎?”她抱著膝蓋把自己蜷縮成一團,“他!他們!淩永成父子,從一開始就——我也拚命想要反抗的,可是,振炎,我那時還很小的,我才十三歲,我力氣太小,又是個孤兒,我的父母早就被他們害死了,那個時候,我也不認識你,……可後來,我認識你了,又能怎麽樣呢,你像風一樣,說來就來了,說走的時候,或許下一次見麵就是半年甚至一年……振炎,我也曾經好想呆在你身邊的……”
“旖兒,我從來不知道,你……”陳振炎後悔了,他不剛才的話,他不應該說的。
現在怎麽辦,望著無助又無措的莊旖,他不得不承認,心裏某個最柔軟的地方,還是疼了。
“我曾經也想過要跟你坦白一切的,可是,”莊旖睜著茫然無措的眼睛近乎乞求的望著他,淚流滿麵,“那樣的旖兒,你還會喜歡嗎?我隻要一想到這些,就很想要去死,我想要去死……”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青馬大橋的橋欄上。
陳振炎警惕的盯著她,步子慢慢移動,很歉意的喃喃道:“旖兒……我不知道這些事。”
“你知道了還不是一樣不要我了,振炎,你嫌棄我了,我知道的。”莊旖淚眼朦朧的望了他一眼,“你現在訂婚了,你的未婚妻在家等著你,你現在可以走了。”
陳振炎最大的弱點,莊旖一向最清楚不過。
現在他一定不會就這樣走了。
果然,他歎了聲,“我先送你回去吧,夜深了。”
維多利亞灣最美麗的夜景,莫過身後的那場燈光宴會,陳振炎就在這絢麗奪目的彩光中,走過去,一把將她摟在懷裏。
“我不要你可憐我。”她抗拒了一下,就不在掙紮了。
“旖兒,對不起。”他輕聲說。
“你怪我撞了她。”她委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