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世事浮雲千萬變(10)

鄴齊的鈺綾公主以飛天舞向皇帝求婚的事瞬間轟動了大黎。

說起這鈺綾公主,乃是鄴齊王上的庶妹,卻因為其善謀略得以重用,既能閨閣添紅妝,又能征戰沙場,絲毫不遜男兒,在鄴齊很有威望。

那日前來鳳章宮拜見,赫連真也仔細瞧了瞧,確實盛顏仙姿,嫵媚妖嬈,鄴齊民風比大黎更為開放,一襲貼身的石榴團福綾子衣衫,將她的纖腰豐臀勾勒得剛剛好,雪白的胸口繪著精致的圖案,一舉一動皆是萬種風情,莫說男人,便是同為女子的她,也微微動容,偏這嫵媚的女子還能披甲上陣,巾幗不讓須眉,倒讓赫連真有幾分佩服。

若她善良寬容,指不定會將李墨讓給這樣完美的女子,畢竟,她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不是,然而,她是赫連真,就算死後,她私心裏也容不下有其她女子同李墨相愛相守,所以,她們倆注定是對手。

赫連真左手執黑棋,右手執白棋,自個兒同自個兒下棋,很是得趣。

青禾被安寧鬧著縫繡球,搬了繡墩飛針走線,時不時逗安寧幾句,咬了線頭,抬頭瞧著赫連真仍是凝神苦思的模樣,隻覺她家主子性子大改,以往哪有這般安靜耐得住的時候。

“這些日子鈺綾公主同皇上同進同出,宮人們都在可勁兒的傳咱們皇上怕是要立後了。”

瞥了眼赫連真的神色,見她沒有太大反應,青禾起身過來,拿下她手裏的棋子,無奈道:“娘娘,你有聽奴婢說話麽?”

赫連真總算動了動,不過是拿過一旁的棋譜翻,不鹹不淡道:“你這是急什麽,立後乃國家大事,不過一個庶出公主,也敢提出要做皇後,先不論皇帝答應與否,便是朝中大臣們,哪個沒有替自家女兒惦記那把鳳椅?倘使司馬鈺綾當真有如此通天本事得到朝臣擁護又得皇帝歡喜,那也是她能耐,憑她為後為妃,總歸麵上要喚哀家一聲母後,見著哀家要下跪,矮著咱們一截呢。”

青禾漂亮的睫毛無力的垂了垂,她主子還能撚話打趣,想來心情也差不到哪裏,她有些看不透赫連真同李墨,明明彼此不對付,如同兩隻刺蝟般,靠得越近,傷得越深,可偏偏兩人從未對彼此死心,哪怕痛得要死,前路未明,仍是要牽著絆著,不死不休,這樣的情愛,她委實不懂。

“太後,元貴妃帶著長公主來了。”小宮女探了探腦袋,聲音細細柔柔,生怕惹惱了裏頭的女子。

“呀,來了?”赫連真展顏一笑,當下擱下棋譜,立馬迎了出去。

“臣妾參見太後。”

元貴妃的禮行至一半,便被赫連真給扶住,笑道:“以後咱不興這個虛禮,你能帶傾城過來陪我,哀家最是歡喜。”

彎身,捏了捏傾城肉嘟嘟的小臉兒,親切問:“傾城,還記得我嗎?”

傾城的小腦袋扭了扭,向後退了兩步,才脆生脆氣偏又一板一眼的道:“傾城給太後請安。”

顯然是元貴妃教導過。

赫連真一時有些心酸,自個兒的女兒,如此生分。

扒著殿門的安寧看她母後抱一個漂亮的娃娃,有些吃醋,抱著繡球過來,扯赫連真的袖子,“母後母後,她是誰?”

赫連真將安寧攬過來,知曉這小哭包醋性兒大,往日裏她不過誇了知語公主兩句,便又鬧一場,按理說,才五歲大的孩子哪裏有這多心思,偏這皇室的苗苗總歸早熟,且又被她慣壞了。

揉揉安寧的腦袋,笑道:“傾城啊,她是你皇兄的寶貝,要喚你姑姑的,所以你要好好疼她保護她呀,你們是親人,明白嗎?”

“公主們還小,瞧這倆大眼瞪小眼的,隻怕是沒聽懂呢。”

元貴妃笑笑,赫連真對於傾城的喜愛讓她放心,除了眼前的安寧公主,她還從未見過哪個孩子入了太後的眼,隻要太後歡喜,她們母女的日子會更好過才是。

說來她已經是貴妃,可她明白,那一步之遙的鳳位她是無緣的,如今身份雖尊,但保不齊哪日後宮又出了寵妃,她一貫隱忍倒也無所謂,總不能讓傾城跟著委屈,眼見鈺綾公主不日便要入主這後宮,她見過那女子,誰又能同那樣色藝雙絕的女子爭寵呢,是以,討好赫連真,不管她是否情願,也是必須做到的。

“聽不懂沒關係,隻要記得相親相愛便好,日後總會明白。”兩個孩子都是她的心尖尖,自然希望她們好好相處。

“太後說得極是。”

元貴妃笑著點頭,又見外頭陽光甚好,遂道:“太後最近一直抱恙,也未出宮瞧瞧,禦花園的花都開了,不如臣妾陪太後出去透透氣,也好過悶在宮裏。”

察言觀色,見赫連真並未不喜,才又道:“臣妾瞧安寧公主喜歡小玩意兒,便做了一些,正好,兩位公主有個伴兒,玩耍也盡興些。”

赫連真本不願出門,總覺精氣神兒不足,但難得有機會同傾城拉近關係,也就點頭應了。

司馬鈺綾經過禦花園的時候,剛巧見著涼亭裏熱鬧的一幕,大黎的太後同貴妃相談甚歡,一幹宮人圍著兩個孩子轉,許是起了汗,傳聞中狠辣無情、鐵血冷漠的太後竟是掏出絹帕細心替兩個孩子擦拭,眉目柔和,全身洋溢著母性的光閃。

誠然,她是安寧公主的母後,這樣說來,沒差,但對著傾城長公主露出一副慈母的麵目,倒真是驚奇了,傳聞中,大黎的皇帝和太後並不對付,掩唇輕輕一笑,自然,傳言終歸是傳言罷,事實上……

“太後娘娘,貴妃娘娘。”

赫連真眉目間掃過明顯的不悅,抬眼看向微微福身朝二人行禮的妖嬈女人,淡淡道:“是鈺綾公主,有事麽?”

這個時候沒有賴在乾元殿同李墨培養感情,跑出了瞎晃悠什麽,赫連真掃了一眼她領口開得極低的胸脯同僅用流蘇輕遮的腰腹,愈發不喜,一身白花花的肉,瞧著礙眼。

不偷腥的男人不是真男人,可倘使李墨真敢把持不住拜倒在這妖姬的裙擺下,哼,盡管試試!

像是聽不出赫連真口裏的疏離同不歡迎,司馬鈺綾得體一笑,反而走進了涼亭,道:“無事,瞧這邊熱鬧,不曾想是太後同貴妃。”

赫連真不搭理她,一時便冷了場,元貴妃忙笑著打圓場,問:“公主在宮裏可住得習慣?有什麽要求隻管來碧微宮找我便是。”

果然客氣得很,連帶‘本宮’二字,也換成了‘我’。

“勞貴妃關心。”客套的回了一句,忽然想起些什麽,笑道:“說起這個,我倒真有一樁小事要勞煩貴妃。”

“華音殿固然是極好的,但總歸有些不便,我同皇帝陛下提起,他便讓我自個兒挑一處,這幾日我也四處走了走,覺著乾元殿東南方向的馨寧宮很是合心意,但想換個名,就叫——同心殿。”

說到這裏,不好意思的笑笑,客氣道:“那這件事可就麻煩貴妃娘娘了。”

“這……”聞言,元貴妃臉色一變再變,竟然挑了馨寧宮?不自覺的抬頭打量赫連真的臉色,不知如何是好。

赫連真板著那張麵癱臉,自然聽出了司馬鈺綾字裏行間潛在的挑釁,隻是,不知這挑釁是對她亦或是元貴妃。

倘使是元貴妃,方才以主人的姿態誇了口,這番用馨寧宮為難讓元貴妃下不來台麵也倒合情合理,可若,司馬鈺綾針對的其實是她,那便要重新審視這位鄴齊公主了,知道得無所謂不多。

同心殿,和李墨同心麽,這三個字說出口,也不怕閃了舌頭!

赫連真彎唇笑笑,“貴妃,既然公主想住哀家的地方,便將馨寧宮拾掇出來吧,馨寧宮風水好,盡出寵妃,鈺綾公主,你可真有慧眼。”

說罷,帶著宮人離去,再好的興致也被攪得沒了蹤影。

司馬鈺綾仍是含著笑,對於赫連真的還擊雖然氣悶,但也好氣度的壓了下去,出寵妃?篤定她做不了皇後嗎?走著瞧,她不信那個年輕的帝王不妥協於她的條件之下。

隻是,這赫連真委實漂亮,風華無雙,那股天生的淩厲之氣即使被掩下,也不容小覷,不怪那個男人違背祖製倫理綱常,也要將其占有。

有趣,有趣,這一趟大黎之行,她相信一定會收獲良多。

赫連真帶的宮人本就不多,半路間,又遣了大半送安寧去上書苑,隻留了兩名小宮女。

行至拐角處,一堵高大挺拔的身體便橫在了眼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不悅的抬頭,見著攔路之人,起初的驚訝被掩下,掀唇冷聲道:“是你——司馬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