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暗裏回眸深屬意(7)

阿婉肚子已經七個月,早先因著李湛生死未卜奔波操勞,這一胎懷得極其痛苦,每日裏隻能進半點湯水,孕吐很是嚴重,整個人迅速的消瘦下去,李湛看在眼裏,疼在心裏,隻得上了折子,請求帶著王妃一同回濟州,好好將養身子。

李墨思忖一陣子,倒是爽快利落的答應,一來,湛王這折子合情合理,他沒有理由再將其扣留帝京,再者,此番平定鄴齊,湛王亦是功不可沒,順理成章,也就應了。

兩人本來要同去拜別赫連真的,但阿婉身子骨不好,也就免了,李湛去了一趟鳳章宮,知曉赫連真已經服過解藥,心頭的大石頭也落了地,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便跪安離開。

“你若是舍不得他們,我讓他們留下便是,帝京人傑地靈,又有眾位禦醫隨侍,照顧一個臨產的湛王妃還是綽綽有餘的。”李墨踏進鳳章宮,一眼就看到了倚靠在軟榻上的赫連真,那落寞的表情,實在是叫他心疼。

周圍伺候的宮人恭敬的伏地請安,可垂下的表情可謂是千變萬化,現在莫說是宮裏,便是全天下百姓,也聽聞太後同皇帝的一段風流傳聞,可這皇上竟然不避嫌,反倒大大方方的來往鳳章宮,仿佛這鳳章宮裏才是他的後宮。

李墨喊了一句‘平身’,青禾便帶著宮人們出了大殿,隻留下兩人相處。

“帝京縱然千好萬好,可到底不是他們的家,濟州雖然窮苦偏遠,可隻那裏才是他們的歸處。”

李墨一聽這話,思索了一陣,便道:“濟州的確是委屈了湛王,待湛王妃產下麟兒,我便下旨把江南揚州、忻州、滁州等地劃給他們,也算是我這個做叔父的賀禮。”他知曉赫連真待湛王夫婦二人不同,一貫親密,便是上回湛王生死未卜,她也是親自跑了一趟,說來這樁事原本委實讓他不痛快,可到了今日這個地步,他也沒臉再去計較些什麽,是他沒用,連自己的女人也不能保護好,反而讓她付出犧牲了太多,如今,他能做的,便是好好待她,再也不能讓她受半分委屈同傷害。

赫連真偏頭笑笑,知曉這人是在討好她,剛準備開口說話,便岔了氣,一陣劇烈的咳嗽,忙拿著手帕掩口。

“怎麽了?”李墨忙過去替她順背,一臉擔憂,又揚著聲音朝外麵喊:“來人,給朕傳太醫。”

“不必。”赫連真擺擺手,又咳嗽了幾聲,這才緩過了勁兒來,“無妨,我沒有大礙,不過是嗆著了。”將手帕拿下來,餘光瞥見一抹鮮紅,心頭一凜,忙將手帕揉成一團,放進了手袖裏。

“隻是嗆著了嗎?”李墨被她擋住視線,自是沒有瞧見,又道:“我瞧著你氣色越來越不好,可是還放不下安城之事?”

話說到這裏,兩人突然靜默下來,氣氛瞬間冷凝下來,李墨注意到手下的脊背僵硬無比,這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何等大錯,好端端的,他卻提起了這樁事,雖然他不過是關心則亂。

她不僅是一個女人,更是尊貴的太後,當著他的麵,當著千軍萬馬的麵受辱……隻消一想,他便抑製不住自己的衝動,想將鄴齊鏟為平地了才好!哪怕將司馬一族挫骨揚灰,也不足以解他心頭之恨一二!

他懊惱著,將赫連真緊緊的圈在自己的懷裏,歉意道:“赫連,我不是故意……我……。”

有些語無倫次,亦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解釋,才會讓她不再掛懷和受傷,他覺得難過極了,圈著她的力道大了幾分,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的血脈裏,貼著她的耳朵,沉聲道:“赫連,我們都忘了安城的事好不好,不管你發生任何事,哪怕你醜了、殘了,我也隻愛你一人,唯你一人,不要擔心我會介意,你被傷一分,我便比從前更愛你一分,赫連,以前我總認為我愛你,你便是我的血,我的肉,我的骨,不能割舍,可不是這樣的。”

他吻著她的耳垂,吻著她的側臉,一字一句如千金般重重的垂在赫連真的心底,“赫連,你是我的命,是我的命。”再錦繡輝煌的江山萬裏,也比不過你一人。

他意識到以往錯得有多離譜,總是為著所謂的江山穩固一再讓她心傷,從來看不到她為他所付出的一切,他自責,悔悟,好在為時未晚,這份覺悟簡直讓他眼眶濕熱,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出口的話語竟是有幾分的晦澀同顫音,“赫連,咱們好好守著過日子,你快點將身體養好,我要將你風風光光的娶進宮裏,讓你做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如果你厭倦了皇宮,那麽,就替我早早生一個兒子,我們好好的栽培他,屆時,我便像父皇那樣,陪著你大隱於市,過平常日子。”

這樣美好到極致的設想足以誘惑到赫連真,她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枕在他的懷裏,仿佛看到了那些個柴米油鹽的日子,她笑得安寧平和,兩人呼吸淺淺,方才被召喚進來的宮人,硬著頭皮聽完帝王這一番不避外人的真情告白,瞧著軟榻上相依偎的一對兒,隻覺時光靜好,莫過如此。

然而,偏偏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打破了這番和諧。

“母後,母後……”安寧蹬著腿像是一陣風似的奔了進來。

赫連真一下子推開了抱著她的男人,坐直了身子,一抬頭,就看見安寧像一個包子似的滾了進來,停在她腳邊,後麵跟著文靜的知語。

“母後,江貴妃同元貴妃打起來了,你快去看看。”

她拉著赫連真就要走,被李墨喝住:“安寧,懂不懂規矩!太後身子不爽利,別整日裏鬧她!”

安寧撇撇嘴,很是怕她的這位皇兄,立馬規規矩矩的朝他行了一個禮,不敢再放肆。

赫連真看她嘟著嘴,無可奈何的揉揉她的腦袋,問:“這個時候你該在上書苑念書才是,怎麽就知道兩位貴妃打起來了?”

安寧瞅了瞅李墨沉沉的表情,不敢再看,忙回道:“兒臣路過禦花園的時候一不小心就看見了。”

赫連真戳她,“哀家是問你為何從上書苑跑了出來玩耍?”

也曉得她就會胡攪蠻纏不會講實話,便點了知語的名字,問:“你來說說,哀家要聽實話。”

知語咬咬唇,猶豫片刻,輕聲細語道:“是安寧妹妹,聽說今日齊六公子上朝來了,所以……”說到這裏,撲通一下跪了下去,揚著可憐兮兮的小臉,“太後恕罪,都是知語不好,我應該勸住安寧妹妹的,太後要懲罰,就懲罰知語好了。”

聞言,安寧氣得跳腳,衝上去就要同知語理論,被赫連真給攔住了。

“小人!”她氣憤的呸了知語一聲。

赫連真一眼就看出知語的裝模作樣,不過知語段數太低,不過是當看笑話,可聽著委實不喜。

安寧倒是不藏著掖著了,一股腦的將事情的經過全都說了出來,末了,理直氣壯道:“反正我不管,母後,等我長大了,我是一定要讓齊六做駙馬的,誰也不能和我搶!”

說著,蹭進赫連真的懷裏,撒嬌,“母後,好母後,現在就給我賜婚,把齊六定下來,我可不想他被其她女人惦記。”念叨著,還不忘朝知語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胡鬧!”赫連真沒做聲,李墨倒是皺了眉,“齊六年少英勇,又立下戰功,再過兩年,定能獨當一麵,為朝效力,這般才俊,怎可尚公主?且你小小年紀,哪裏來這多心思,太傅教得好公主!”

安寧被他一番斥責,不敢再造次,委屈得垂著頭,小模樣很是可憐。

“好了,你凶她做什麽。”赫連真瞪了一眼李墨,拍拍安寧的腦袋,溫柔道:“咱們皇家的公主驕縱一點沒什麽不好,齊六能配咱們公主,是她的福氣。”又朝著李墨道:“既然你舍不得齊六的將才,那便不讓他尚公主,咱們安寧嫁過去也是一樣的,難道堂堂公主嫁過去還有人敢拿委屈給她受不曾!”

“這……”李墨啞住了,赫連真說的,他不想反駁,可這般行事,委實不妥。最後無奈的歎了口氣,妥協道:“你看你已經把她給寵成什麽樣子了,就她這脾氣,齊善能忍得?”

赫連真倒不覺得有何不妥,笑眯眯的看著自家女兒,渾身上下都滿意極了,能多疼她,就多疼疼她吧,替她招一個好夫婿,也可了了自己一樁心事,且齊善那人,瞧著不錯,是個有作為的,赫連真憶起在齊善還欠自己一件事情,笑了笑,這樣一來,總算可以萬無一失了吧,就算齊善不會愛上安寧,也會因著她的托付,好好善待安寧。

立在一旁的知語,見著三人親昵融洽的一幕,垂下的眸子裏盛滿了不甘。

赫連真不接李墨那話茬,這才想起正事,問:“兩位主子怎會打起來,這成何體統!”

這一問,安寧同知語也沒個說清楚的,招了宮人問了個清楚明白,事情很簡單,不過是兩位貴妃鬥了嘴皮子,元貴妃忍不下,頭一回伸手打了人,還是新晉的江貴妃,至於江貴妃說了什麽引得元貴妃這般,宮人們便有些忌諱了,支支吾吾,不敢言語,隻帶過一句,提到了太後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