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槐樹村有兩個秀才,一個是王秀才,另一個也是王秀才。

大槐樹村的人都姓王,同宗同族。

王秀才叫王甲,另一個叫王乙。王甲家中殷實,王乙家中貧困。

王甲和王乙關係不錯,兩人約定來年一起去參加燕郡的鄉試。

兩人還都是縣學的教書先生,王甲就在縣裏租了一套房子,忙的時候就不回家了。

王乙卻不舍得租房子,每日在縣城和大槐樹村兩地奔波。

最近許縣縣城來了很多魯郡逃難的人,魯郡男人基本都被拉走打仗了,賦稅又不停的加,很多人受不了苛捐雜稅就逃難到了燕郡。

這一日,王甲王乙兩人從縣學出來,看到街上圍了很多人,就湊過去看。

看到一年輕女子在賣身葬夫,一張草席,一塊白布蓋在一個男人身上。

年輕女子一身孝衣跪在地上,身前一塊白布寫著:奴家柳眉兒,魯郡人士,因為天災人禍,逃難來到許縣,無奈丈夫身染重病,客死異鄉,盤纏用盡,隻得賣身葬夫,若有人願出十兩紋銀,待安葬亡夫,願賣身為奴,結草銜環以為報答。

柳眉兒大約雙十年華,穿著一身孝衣,麵容清麗可人,柔柔弱弱,我見猶憐。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王甲和王乙兩人都看呆了。

王乙怦然心動,我王乙雖說是個秀才,可家徒四壁,至今沒能取上個媳婦,要是我能出錢幫她葬夫,她就是我的人了。

可是苦於囊中羞澀,縣學給的一兩銀子的月奉隻能養活自己。

於是他就想找王甲借錢,一來二人關係好,二來王甲為人大方,以前也找他借過幾次錢從沒拒絕過。

“王甲兄,我看這女子實在可憐,能否借十兩銀子,我想幫她安葬亡夫……”

王甲這次卻不願意借錢給他,因為他也看上這俏麗小寡婦了。

他能不知道王乙打的什麽主意,張口拒絕道:“王乙兄,你上次借過的錢還沒還,這種忙還是我來幫吧。”

王甲擠出人群,掏出十兩銀子遞到柳眉兒手裏。

“我看小娘子也挺可憐的,這銀子是贈給你的,拿去安葬你的丈夫吧!”

王乙心中大恨,憤然回村。

你王甲家中已有嬌妻,幹嘛非要跟我一個光棍漢搶,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王甲贈了銀兩,還幫忙買棺材,找墓地,忙前忙後幫她安葬了丈夫。

“不知小娘子在哪裏可有親戚,我願出路費讓你投奔親戚。”

柳眉兒撲通跪下,雙眼含淚:“奴家在世上已無親人,還望恩公收留,奴家願意做牛做馬報答恩公。”

王甲歎了口氣:“既然如此,我在縣城還有套宅子,小娘子暫且到那裏安身吧!”

柳眉兒於是搬進了王甲的宅子。

男女授受不親,王甲是縣學先生,將來還要考舉人,更要注重自己的名聲,怕有人說閑話影響自己口碑,就在縣學住了一夜。

第二天下學,想起小娘子,王甲心中一片火熱,就提著酒菜急匆匆往宅子趕。

穿街過巷來到一個偏僻的宅子,見四下無人,就敲響了大門。

柳眉兒開門把王甲迎了進去,今天柳眉兒脫了孝衣,換上一身羅裙,肌膚白皙如雪,瓜子臉輪廓精致。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雖已為人婦卻依舊散發著青春的活力與迷死人的魅力,眉間那一抹憂愁更讓人心生憐惜。

好一個俏麗小寡婦,把王甲看呆了。

“眉兒姑娘昨晚睡得可好?”

柳眉兒眼波含情,柔聲細語道:“白日裏還好,夜晚孤身一人在這大宅子裏,奴家難免寂寞。”

“是王某考慮不周了,趕明兒買個丫鬟來,也好有個伴……”

柳眉兒卻已淚眼婆娑:“恩公既然看不上奴家,當初為何還要救奴家於水火,奴家已是恩公的人了,隻想每日侍奉左右,可也自知是殘花敗柳,配不上恩公……奴家明日就離開,自謀生路。”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柳眉兒哭的梨花帶雨,王甲心疼不已,借著酒勁,把柳眉兒摟入懷中。

“選個日子,我就納你為妾,好歹給你個名分。”

想著家中那個不下蛋的糟糠之妻,王甲心想,我這是為了老王家傳宗接代,娶回去你也沒話說。

說服了自己,王甲膽子更大了,兩人喝了一陣酒,又許下了山盟海誓。

夜色已晚,王甲抱著柳眉兒就進了臥室……

一夜溫存,怕旁人瞧見,第二天陳甲早早起床趕往縣學。

出了門又想起錢袋落在了房裏,又轉頭回去取。

回去大門並未關,王甲心想一定是小娘子昨晚太累了,現在還沒睡醒,我取了錢袋便走,就不打擾她了。

他剛想推門就聽到臥室有悉悉索索的聲音。

難道有賊進了臥室?

王甲心中一緊,在地上撿了根棍子,悄悄來到窗戶邊,心想如果小賊從窗戶出來,直接給他一悶棍。

王甲滿心狐疑地來到窗戶口,平日裏熟悉的院子此刻卻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氣氛。

他腳步輕輕地靠近書房的窗戶,輕輕扒住窗沿,微微地側過頭,將眼睛慢慢地湊近那扇窗棱間的縫隙。

這一眼,讓他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屋內,一個猙獰的惡鬼正趴在床榻之上,那惡鬼麵色發著詭異的翠綠色,嘴裏的獠牙鋸齒般交錯著,一雙空洞而又散發著寒光的眼睛正緊緊地盯著手中正在描繪的一張人皮。

惡鬼用它那如枯樹枝般的爪子執著一支彩筆,在人皮上細細地勾勒著,每一筆都像是劃在王甲的心上。

隨著最後一筆落下,惡鬼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陰笑,然後將筆一扔,舉起人皮如同人們抖落衣衫一般使勁地抖了抖,緊接著將人皮往身上一披,瞬間,那個千嬌百媚的女子再次出現在眼前。

王甲驚恐萬分,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他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發出一點聲音驚動了屋內的“畫皮鬼”,然後如一隻受到極度驚嚇的野獸一般,伏在地上,一點一點地向後爬去。

終於爬到了大門口,王甲爬起來準備奪門而出,卻聽到身後柳眉兒喊了聲:“相公,哪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