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是她丈夫（中）
韓雯猛然聽到葉楓這句話，嚇了一跳，習慣性伸出兩根手指，捏住葉楓腰間的皮肉，用力一擰。
“滋！”葉楓倒抽一口冷氣，不過這麽一來，韓雯一直緊張的情緒得到了鬆弛，知道葉楓的用意，含情脈脈地看了他一樣。
葉楓臉上浮起淡淡的微笑，望著目瞪口呆的光頭裁縫，拍拍手，道：“這位先生，請問你們圍在這裏，還有事情嗎？”
“咳！咳！”光頭這才反應過來，惡狠狠地瞪了葉楓一眼，粗聲粗氣道：“你、你老婆剛才的話不對。”
“哦，我老婆剛才都說什麽了？你不用急，我們慢慢商量一下。”葉楓看了一下圍著的三四十個裁縫，他們身上的衣服都很普通，有的一眼可以看出，是用布頭拚接縫製而成的。
這些人一臉迷惘，聽了葉楓的話，紛紛將目光投注在光頭、還有他身邊瘦瘦的老人身上。
這些底層的裁縫，不像那些宮廷特聘設計師，平時接到的活計就少，聽說有一種機器能取代他們的工作，立刻就慌了。
他們直覺地認為，機器會搶自己的飯碗，卻無法反駁韓雯說的道理，機器同樣也能提高他們的工作效率，讓他們掙更多的錢。
一直沒有說話的瘦個老人開口了，緩緩道：“剛才，這位夫人說的話，似乎有道理，其實也沒有道理。”
老人頓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巴黎一共就這麽多人，不會增加，他們要做的衣服，也還是一定的數量，也不會增加。我們巴黎的裁縫做這些衣服，剛剛夠好，你們這種機器，一台頂十個人，那其餘九個人就沒活幹了。”
“再說，這種機器能讓一個普通人短時間學會，縫製衣服，以後就不會有人找我們這些裁縫幹活了，你讓我們怎麽辦？我們都是有家人，有孩子，要吃飯的。這位先生，老頭我求你們，給我們一條活路吧。”
老頭說著說著，眼淚就流出來了，他把道理講得很清楚，最後那段話更是引起了周圍裁縫們的共鳴，聲音逐漸大了起來，不少人附和老頭，懇請葉楓給他們一條活路。
無論是作為老板，還是曆史的旁觀者，葉楓從來沒有站在這些普通人的立場，考慮技術進步帶來的問題，他甚至認為，這些人愚昧。
但是現在，他愣住了，也感動了，甚至在心裏自責，是自己奪去了他們的飯碗。
不過，技術進步不會被人的意誌轉移，葉楓斟酌著詞句，想給這些人一個可以接受的解決辦法。
光頭見老人的話語起到了作用，大家的情緒又來了，突然握起拳頭揮向空中，大聲喊道：“各位同仁，諾斯老人說得對，這些機器要搶我們的工作，會將我們逼上死路，我們不能讓這種東西存在，砸了這些機器。”
“砸了機器。”葉楓還沒來得及說話，那些裁縫們激動地跟著喊了起來，起初是兩三個人，漸漸地，所有人都跟著喊了起來，場麵又變得異常緊張，有的裁縫很激動，看樣子就像衝過來了。
“大家靜一靜。”葉楓偷偷抹了一把汗，這場麵太危險了，他大聲喊一句，卻淹沒在聲浪中，無人理會。
躲在葉楓身後的韓雯見情況惡化，趕緊站了出來，那些裁縫似乎很信任她，見韓雯有話要說，聲音慢慢低下去，所有人都靜靜地看著韓雯，想聽聽她會說些什麽。
葉楓吃了一驚，不明白同樣的兩個人，為什麽差距會這麽大，就聽韓雯對大家說道：“大家都不要急，聽我說。”
“我們都知道縫紉機能讓縫紉的工作變得更加輕鬆，這樣的東西肯定會有人用，你們不用別人也會用……”
“海倫小姐，我們買不起縫紉機，而且大家用縫紉機的話，大部分裁縫都要失去工作了。”諾斯老人插進來說了一句。
韓雯看著老人，柔聲道：“老先生，你不用擔心的，嗯，這些問題嘛，埃爾文先生有辦法的。”
說完，韓雯轉過臉，狡黠地看著葉楓，用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下麵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葉楓突然間發現，周圍的人都用熱切的眼神看著自己，他們大概也知道韓雯說得對，機器的使用已經無法阻擋，很希望葉楓真的能給大家指出一條新路。
不過，他們的眼神有點過於狂熱了，葉楓很擔心，如果自己說不出辦法，或者辦法沒有用，這些人會毫不猶豫地衝上來，將自己和縫紉機統統砸爛。
“嗯哼。”葉楓清了清嗓子，他哪裏有什麽辦法，不過是對未來成衣行業的發展，知道得多一些罷了：“大家好，嗯，其實大家都不用擔心，我舉個例子，大家就明白了。”
“以前，珍妮紡紗機出現的時候，紡織女工們也擔心失去自己的飯碗，大家看看現在，紡織女工不是減少了，而是增多了，我覺得縫紉機也是一樣。”
裁縫們都皺起了眉頭，他們不知道珍妮紡紗機是什麽東西，可能也是像縫紉機這樣，可以用來紡紗的機器吧，不過，他們確實感覺到，現在的紡織女工比以前多了。
諾斯老人疑惑道：“為什麽紡織女工反而比以前更多了？我們裁縫真的會一樣嗎？”
紡織女工比以前多，是因為工業革命前，農婦人人紡紗自己用，隻有少量的紡織作坊，那時候紡織女工當然很少。
紡織機器不斷發展，使得工業化紡織優勢越來越大，導致民間紡織破產，紡織女工自然也越來越多。
葉楓將這個道理解釋給大家聽，大部分人聽不明白，包括剛剛趕來的路德維希，站在那裏一頭霧水。
“這麽說吧，以前大家自己紡織，有了機器後，紡織都在工廠裏進行了，所以紡織女工才越來越多。”葉楓總結了一句話。
這回有人聽懂了，諾斯老人一邊點頭一邊問：“和縫紉有關係嗎？”
“當然有。”葉楓道，有人明白道理就行。
“你們想想看，現在是不是有很多家庭，自己做衣服穿？”
裁縫們相互看看，然後紛紛點頭，諾斯老人道：“是這樣的，有很多人家，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
葉楓鬆了口氣，被他蒙對了，他不清楚法國人是不是會自己做衣服，反正在中國，一直到八十年代初期，縫紉機還是農村裏必需的陪嫁品，大人小孩的衣服，都在自己家裏做。
“可是，你的縫紉機每個人都能用，那大家更不會找裁縫做衣服了。”諾斯想了想，又提出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