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江南
在葉楓三年統一華夏的豪言壯語麵前，趙烈文並沒有馬上作出反駁，雖然他對華夏新政的某些做法並不認同，但是也看到了許多完全不同於過往的場景。
比如吳淞碼頭上噴吐著黑煙，進進出出的輪船；比如已經在複旦公學、市政廳、港口等地開始使用的電燈；再比如能夠馬上得到前線消息的無線電報，等等等等。
趙烈文在曾國藩幕中參讚軍務，迅速認識到這些新事物對雙方實力的影響，無線電報就不用說了，很快得到湘軍動向的華夏軍可以迅速作出針對性的部署，對於這次休寧之戰，趙烈文隻能祈禱霆字營能打硬仗，同時華夏軍前線各軍之間並沒有這種電報可以聯係，雖然他知道這不大可能。
輪船、電燈雖然對於軍事作戰沒有直接的影響，但是他看到輪船上裝載的大量生絲、茶葉，就知道葉楓所言不虛，華夏掌控著上海、浙江、福建、廣東，南中國的沿海全部在手，和洋人做生意就方便多了，想必會從中賺不少錢。
相比之下，湘軍因為軍餉和地方官常有衝突，湘軍在各地設卡抽厘，隨著控製地盤越來越少，軍餉都難以為繼，哪裏比得上四省靠著外貿，財源滾滾而來，有這樣的財力支持，加上一支強大的軍隊，三年統一中國未必不可能。
“趙先生，你可以繼續留在這裏多看看，有什麽事情都可以通過馬建勳來找我，當然，一般的事情，你找地方上的機構也是一樣的，在這裏可不存在什麽官老爺，哈哈！”葉楓拍了拍趙烈文的手臂。結束了這次談話。
雖然做出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但其實葉楓對前線的戰事還是很關心，因為人才缺乏，基本上能帶兵地都上前線了，國防部一幹文職負責統籌後勤和情報還行。統籌戰事就不行了。
葉楓也隻能讓稍微還懂些軍事的譚鍾麟、王運、警備軍參將吳永光和情報部的陸石武組成總督府臨時軍務處，坐鎮杭州處理緊急軍情。
軍務處給出的方略是讓第十、第十二旅向休寧移動，在昌化的第一師第三旅也迅速越過天目山進入皖南，在江西地第一師第一旅、常勝軍和第二師攻打景德鎮，並伺機向祁門、東流移動。
“如果按照這個方略，皖南就是一次大型戰役了，”葉楓對這個計劃並不滿意，但是在上海他隻能和第一師第二旅旅長趙忠信、上海市政廳市長丁日昌、上海警備區守備陸易達商量這件事。
“吳淞港裏。原本英國人的炮船都開走了，今天又從香港那邊來了幾隻，據裏麵送出來的情報，看樣子很快又要離開，”陸易達名義上掌管上海地區的防守，以及上海警備軍，重點就是關注英國方麵的動靜。
“前些日子第十旅和楊輔清打下了銅山鎮。但是長江被湘軍的水師封鎖，對北岸安慶城的幫助不大，現在英國人的炮船再開過去，安慶恐怕還是救不下來。”二旅旅長趙忠信看著葉楓說道。
“大人，從上海之戰來看，淮軍地程學啟部就是原來湘軍部屬，依這支部隊的戰鬥力，屬下認為前線的主力師打起來並不吃力，就算第十一旅的兩千人也足以擊潰六千霆字營。如果是大規模會戰的話，拿下景德鎮。甚至從西南打掉東流也不是問題。”趙忠信作為主力部隊的旅長，對於葉楓一直不想打硬仗很有些不以為然。
如果安慶守不住，石達開又不能拿下四川，那麽江北就要成為清軍的天下，幾方勢力就要劃江而守了，這是葉楓不願意看到地場麵，這一刻他無比盼望自己的海軍能夠早日成形。
“原本的作戰計劃，是希望通過江西戰場逼迫湘軍撤圍，誰也沒想到曾國藩竟然會主動進攻，所以說休寧之戰關係到整個江南戰局。擊潰霆字營，打下東流，迫使湘軍撤圍，”趙忠信道。
葉楓搖了搖頭，他知道軍事上這樣做最好。但是從政治上考慮。他根本沒想過就此將湘軍或者說清廷的勢力全部驅逐到長江以北，如果是那樣的話。江南的華夏、太平軍和石達開肯定要重新分配勢力，最好的情況還是讓湘軍留在湖南，大家保持眼下的現狀，先發展積蓄實力，或者北伐。
葉楓閉上了眼睛，想到下午和趙烈文商談的結果，猛然又睜開眼睛：“軍務處的計劃先放一放，大致地戰略目標可以確定下來，至於具體怎麽打，還是讓前線安排，顏永京那裏還沒有消息嗎？”
“顏大人去了南昌，和李秀成兄弟商量補給的問題，李秀成到湖北跑了一下，居然弄回來幾十萬的流民，正商量著如何弄回蘇福省，這部分人靠咱們補給的話壓力就太大了，”趙忠信道。
“關鍵還是水軍，以前太平軍的水軍還能和湘軍抗衡，現在都沒動靜了，何況英國人動向不明，我軍要打湖口或者鄱陽、九江都有問題。”陸易達道。
丁日昌畢竟是秀才出身，一直沒怎麽說話，提到英國人他才道：“如今英夷與我交好，不至於突然開戰吧？”
“丁大人有所不知，英國人和我們做生意還是熱情的，在軍事上麵不對盤已經很久了，第二旅為什麽要留在上海？其它地方都是警備軍負責留守，就是要震懾英國人，他們的炮艦到長江去，真到要打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手下容情的，他們有句話，叫隻有永恒的利益，沒有永恒地朋友，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葉楓皺著眉頭說道，英國人現在是越來越討厭了，偏偏他們那些炮船可惡的很。
“總督大人，說道炮船，在下倒是想起一件事，”丁日昌對葉楓說的很驚訝，過了一會才說道。
“以前朝廷和太平軍作戰是，曾經調動廣東的紅幫船裝上大炮參與作戰，效果很好，如果必要地話，我看我們也可以試一試。”
紅幫船就是廣東地商船，葉楓對這個辦法絕不會同意：“紅幫船是商人的財產，我們不能隨便征用，這是國家地法律。”
“而且紅幫船也不適合做炮船，我們現在的敵人不是湘軍水師，而是英國人的炮船，那些商船裝幾門炮根本不夠用，還是發電報給伍廷芳，讓他抓緊時間，有可能的話，將那艘鐵甲艦開到香港、上海展示一下，總要給英國人點威懾才行。”葉楓道。
“至於前線，我的意思是同意馮子材的計劃，同時十二旅宋興華部不要待在婺源了，全速北上，插向祁門，兩個旅協同作戰，要消滅掉霆字營，”葉楓道：“讓宋興華聽馮子材的。”
“第十旅過不了江，就沿江西進，逼迫東流，估計曾國藩渡江的可能性比較大，那就別管他了，這次戰役的目標，告訴顏永京和庫科奇，就是全取江南，包圍湖南，讓林文明節製常勝軍，和第一旅攻打石門鎮，顏永京節製第二旅攻打湖口，說服李秀成，和靖海師一起攻打九江，如果英國人的炮船加入戰鬥，那就暫時推出來，掃蕩其它城市。第三師拿下贛州後，繼續向南安發起進攻。”
“昌化的第三旅也開到徽州吧，另外上海警備軍按照主力部隊的標準，再裝備一個旅，寧波、杭州各一個旅，即第十三、十四、十五旅，組建第六師。”
葉楓發完命令，顏永京的電報終於來了，他也要求攻打九江和湖口，水軍可以製陸，同樣的占領岸上要地也可以克製水軍。
在密集的電波傳送中，當天晚上終於敲定了新的作戰計劃，而此時霆字營剛剛邁出營地，渾然不知一張大網已經針對他們撒開了。
“禹生不願意看到今天的場麵吧？”等戰事商量完畢，葉楓笑著對一直很少說話的丁日昌說道。
“戰事方麵，下官實在知之甚少，”丁日昌恭謹地應道。
葉楓搖了搖頭：“禹生不用遮掩，你對朝廷還有奢望，對新政還有疑慮，這些我都知道，但是上海正在發生的變化你也看到了，新政可以強國，則以後不用擔心洋人的堅船利炮，這是清廷做不到的，他們隻會向俄國人出賣領土；新政可以富民，讓老百姓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而且可以讓更多的人有書讀，推行教化，我想這應該是每個士大夫心中的理想了吧？”
如果說士大夫隻是為了功名，丁日昌斷然不會同意，對於讀書人來說，守衛他們心中的綱常秩序非常重要，但是強國富民同樣也是大義，丁日昌和趙烈文一樣，對綱常的淪喪和強國富民之間存在的矛盾憂心不已。
麵對飛速發展的上海，丁日昌同樣感到很無力，隻能盡他自己的努力去推行儒學，安撫民生，化解工業化中出現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