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選擇了走過來,尹易凡自然不會因為嚴筱芯的這一句話,就此離去。隻見他更添了些氣力,雙手用力的抓住了嚴筱芯,同樣是低聲沙啞道:“振作些。”
這般情況之下,嚴筱芯通常都是默不作聲,隻見她呆呆的望著嚴誠那張死白的麵龐,不知在想些什麽。
尹易凡咬了咬牙,輕輕的晃了晃她的嬌軀,道:“即便是你要恨我,想殺我,那總要先保重身體。”
聞言,嚴筱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柔弱的美麗容顏緩緩抬起,隨後直直的盯視著尹易凡,緊咬紅唇,卻不說話。
尹易凡歎了一口氣,像是做錯事一般的低下了頭,輕聲道:“我承認,我安慰人的本事很差勁。”
饒是尹易凡如何說話,嚴筱芯就是不說話,在盯視了半晌後,又自顧的回過頭去,將臉蛋深深的貼伏在嚴誠的胸口,鮮血,霎一時便沾上了那張臉。
“砰!”
忽地響起一聲悶響,嚴筱芯雙眼一白,昏死了過去,整個身體伏倒在嚴誠的身上。
“你做什麽?”
尹易凡微微一怔,抬起眉眼,看到方才正是鍾淡秋突兀的拍了一掌,不由皺起眉頭有些不爽。
“有很多人來了,看架勢都是軒機閣的人。我們快走!”
鍾淡秋麵目正肅,輕輕的疾呼了一聲,毫不遲疑,伸手就是將嚴筱芯的身體扶了起來,放到尹易凡的背上。然後再看了一眼嚴誠,嘴角動了動,不知說了一句什麽,最後終究還是將嚴誠這個後輩背在身上。
聽到了鍾淡秋一臉嚴肅,並不像是在說笑,當下尹易凡隻得是緊了緊背上的嚴筱芯,快步的向著城主府邸之外奔去。
她的身體,依然這般柔軟,背上身上,似乎一點重量都沒有,相反柔若無骨的身子,感覺更是十分的舒適。
尹易凡用力的搖了搖頭,心中暗罵自己這個時候竟然還在想這事,真不是個東西!
人去樓空,早在嚴誠與三大軒機刺使相鬥之時,城主府邸的下人丫鬟們便個個四處逃奔了。深怕一點點戰鬥的餘波,給自己帶來萬劫不複的災難。話說回來,順豐城這般的小城,四元巔峰境級別的戰鬥實屬少見,而且每一次的發生,都會帶來滅頂之災。
上一次,是齊府被滅,這一次也好不到哪裏去,城主府邸,幾乎覆滅,連城主,也是死的不明不白。尹易凡與鍾淡秋各自背離了一個人之後,偌大的城主府中,登時空空蕩蕩,隻剩黃花三兩瓣。
約莫過了半炷香的時間,方才激戰的城主府邸最內重忽地出現了兩個人。其中一個中年,一身紅袍,格外的顯眼,不是有著紅教頭之稱的祁連正,又會是誰?隻見他淡淡的環視了一圈四下成廢墟的戰場,不由是眉頭皺了皺,怒聲道:“是誰?竟然敢殺我軒機閣的人!”
另一名中年一身青袍,能與紅教頭祁連正並駕齊驅的,也隻能是那一同領了紅色軒機令的軒機大夫——魏明長。隻見他的麵目卻是平淡了許多,輕輕的捋了捋細胡,嘴角動了動,道:“這裏戰鬥的痕跡,並不十分厲害,顯然不是出自鍾淡秋之手。”
“嗯!”
聞言,祁連正也是深表認同,默默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大夫大人!”
便在這時,遠處忽然跑來一隊約莫有十餘人的兵衛。這些兵衛,在軒機閣中的地位雖然是最下等的,但一個個的實力卻是極為不弱,普通的都在二元後期境界,隊長的門檻,則是達到了三元境。
其中為首的是一名高大彪悍青年,隻見他似乎對兩位軒機大夫十分的敬畏,當下便是恭謹的對著祁連正魏明長二人躬身抱拳,道:“二位大夫大人,屬下等已經查過了整個城主府邸,並無發現一個人影。”
“嗯?”
祁連正聞言眉頭一抖,麵色嚴厲,道:“這順豐城的城主呢?”
“額!”
聽得祁連正如此嚴厲的一句話,為首的那名青年不由的身子微微一震,抿了抿嘴,再度俯首道:“這個,似乎也不見了。”
“混帳!”
聞言,祁連正不由的沉喝了一聲,令的在場十餘位平日裏在常人中耀武揚威的軒機閣兵衛當即嚇出了一身冷汗,齊聲道:“屬下該死!”
“誒,祁兄何必為了區區幾名刺使的死而動怒。”
見到了一向脾氣火爆祁連正又動怒了,魏明長隨即便是擺了擺手勸解道:“你們再去好好的察探一番,順豐城城主,本大夫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
聽到了魏明長這般有人情味的道了一聲,一種兵衛不由都是鬆了一口氣,齊聲應道。
“大夫大人,大夫大人……”
便在這時,遠處又是響起了幾道呼喚聲。循聲望去,隻見又是一隊兵衛急衝衝的跑了來。隱隱可見,隊伍之中還抬著有兩個人。
“又怎麽了!”
祁連正當即又是火冒三丈,皺了皺眉甚是不耐煩的喝道。
“稟報大夫大人,屬下等在府邸旁側的一個巷道中,發現了姚刺使與楚刺使的屍體,看似被同一人殺害。”
這隊為首的那名青年,顯得十分俊氣,對於祁連正的暴喝聲,也顯得十分鎮定,拱了拱手,有條不紊的訴說著情況。
“楚溝生!”
聞言,原本一臉平淡的魏明長忽地麵色霍然而變,心中不知為何,有些痛惜,旋即失聲問道:“楚溝生也死了?”
“是的!”
那名為首的青年,點了點頭,低聲應道。
“楚溝生,倒是個人才,死了可惜了。”
魏明長抬起眉眼,望著天空,似是想起了什麽事,半晌後,嘴角忽地咧開一抹陰狠的弧度,曆聲道:“傳令下去,通緝順豐城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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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鍾淡秋的手筆之下,一行包括嚴誠的四人,在隱秘的地方,一齊的飛出了順豐城。
約莫飛行了一盞茶的時間,四人便落到了城西的一處山坡之上,然而這時,嚴筱芯也是蘇醒了過來。見到自己正在尹易凡的背上,她先是一怔,然後像失了魂一般的四處張望著,當看到嚴誠正在鍾淡秋的背上,她又是重重的長出了一口氣。
半晌後,嚴筱芯似是忽然發覺了什麽不對,然後用力的掙紮了起來,聲音並不甜美,相反十分的沙啞,怒聲道:“你放我下來!”
不知那根筋忽然不對,又或者是這一路來想了很多事,尹易凡竟然就這般的雙手一鬆,令的嚴筱芯整個重重的跌落在地。
“啊!”
嚴筱芯跌到在地,先是因為痛楚輕哼了一聲。然後似是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眉眼,直直的凝視著尹易凡,半晌後,她自嘲的笑了笑,掙紮的站起身來,向著鍾淡秋走去。
見到這一幕,鍾淡秋不由也是愣了一愣,當下便是放下了嚴誠,對著嚴筱芯低聲說道:“你爹,並不是他殺的!你看他身上的傷口。”
若是放在平時,以嚴筱芯的縝密心緒,自然會看出什麽究竟。但現在,即便是聽進去了,她也不會去多想,認定了什麽,便是什麽。
隻見嚴筱芯抱著嚴誠的屍體,不由又是一陣無聲淚下。看的尹易凡忍不住又想上前勸慰,但很快,他又強壓下了心中的衝動,自言自語的暗道:“不,從頭到尾,我並沒做錯什麽事。”
“爹……”
嚴筱芯就仿佛是一隻受傷的小羊羔,低聲抽泣,輕聲吟喚。
“找個地方,葬了吧!”
尹易凡沉默了許久,隻是憋出了這麽一句冷淡的話語。
“不,不!你們走啊,你們都走開,別管我!”
聽到了尹易凡說是要將嚴誠下葬,嚴筱芯當即便似發了瘋一般的嚎叫起來。嬌美的臉龐,原本的蒼白,此刻竟生生的漲紅起來,額間隱約有一條條青筋,暴漲了起來。混著粘來的血液,竟有了幾分猙獰。
“人死不能複生,你還是節哀罷!”
看到了原本文靜柔弱的嚴筱芯這般發狂的樣子,饒是鍾淡秋心裏也是一陣歎息,竟然是不厭其煩的再解釋了一聲,道:“你爹真不是小鬼殺的,你不能遷怒與他……”
“老怪!你廢什麽話?”
然而鍾淡秋的話語還未說完之時,就被尹易凡的一聲斷喝所打斷。隻見他嘴角咧開一抹暴戾的弧度,對著嚴筱芯說道:“你要恨我也成,你想殺我也罷,總之不能這般的消沉。”
“關你什麽事?你走啊……”
嚴筱芯歇斯底裏的叫喊了起來,雙目不由便是閉了起來,一行行眼淚洶湧而下。
“我走了,你怎麽報仇?”
見到嚴筱芯這般樣子,尹易凡表麵上雖然十分冷淡強硬,但心底其實也在滴血。隻見他銀牙緊緊的啃咬著嘴唇,忽的又是反問了一聲,顯然是不肯走的。
“你!”
嚴筱芯聞言一窒,似是無言以對,當下便不再理會尹易凡。隻是低著頭,一雙手緊緊的抱著嚴誠的屍體。
尹易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由仰頭隨地的走了幾步。看著這裏熟悉又陌生的蒼涼山野,他的心緒莫名的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個悲怨雨夜。
良久後,他轉頭對著鍾淡秋低聲問了一句,道:“老怪!你說人死了,都會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