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如磨盤,星鬥似明珠。

青山如絕壁,綠水似長屏。

風聲急促,那少年的被打落的流勢也愈發迅疾起來。在那電光火石之間便以呼嘯而出落下了懸崖。

尹易凡的身軀直直的從絕壁之上墜了下來,也歎這尹易凡是不是命不該絕,絕壁之上卻是生長了好些老樹,張開枝椏,橫於半空。八荒牛虎的力道何等之大,一尾掃飛,其落下懸崖的落速是何等的威猛,那些樹木原本便是生的蹊蹺,被這麽一個天上掉下來的人砸到,自然也是一片狼藉。

已經顛簸,足足落了有百丈之深的地,隨著一棵棵橫樹被糟蹋之後,少年下落的速度還是慢了不少,身體終究還是落到了一顆枝椏茂密的老樹之上。

過分的痛楚使得尹易凡再次醒了過來,隻是這非人一般的疼痛使他不願張開眼來。臉上因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而抽搐著,皺容拉出一道一道的溝壑。那全身的骨架似乎散了一般,不知還有幾處是連著的。

未來得及呼痛,緩緩睜開的狹長眼眸便是映出了這一片無底的深淵,心中一寒,暗歎一聲:“天,怎麽活都不好好給我活?非要活的不如死!”尹易凡雖然心頭咒罵蒼天,但隨後還是補上了一句話:“不過這活著終究還是比死了要好。”

尹易凡輕輕抬起頭,不讓身體造成搖晃動彈了這命懸一線的生機。發覺到這是一棵橫生於絕壁之上的老樹心中長出了一口氣,但隨即又是一陣錯愕,感受到自己暗暗有些發涼的背後,微微有些搖蕩的身軀。

終於尹易凡還是咬了咬牙側麵望去,收入眼底的卻是一根隻有碗口粗細的枝椏自腳下延伸過去,生在一條大枝幹上。

“什麽?那才是枝幹,那麽我身下所依靠的是什麽?”尹易凡心中一怔,不禁雙目有些發呆。隨即身體有些發僵,慢慢的扭動了一下。

“劈劈啪!”

清脆的聲音自腳下那枝椏與枝幹連接處響了起來。樹身劇烈的顫抖起來,帶著幾片落葉,蕩了幾蕩,晃了幾晃,轟然聲中,連人帶枝椏一起落下了深淵。

那一刹那,尹易凡隻覺得耳邊的風聲更是急促了起來,感受到自己身體重心的失去,少年的心頭也是漏了一拍,隨即他的心也是陷落到了無底深淵。

“這回完了!”

尹易凡心中驚顫,不由輕哼出聲。雙眼直直的望著上頭的雲霧,眼神中一抹不甘與不舍。

不容遲疑,身體便是直掠之下,隨著撲通一聲,整個人便是重重的砸落到了一處湖裏。

入水冰冷,尤其是這陰森的深夜,湖水更是顯得十分冰寒,尹易凡一陣激靈,見到自己落到水裏,一時間慌亂的咽下幾口湖水,原本幹澀的喉嚨頓時被冰涼的湖水充斥著。

湖水之中尹易凡不禁口中冒了幾串氣泡,睜開眼睛,卻是黑漆一片什麽也看不見,就這般的任由身體沉了下去。

“要死了嗎?”

尹易凡平躺著身體,緩緩的沉了下去,雖然看不見一切,卻依然伸起還能動的左手,掙紮的往上麵抓去,似乎要抓著什麽,卻什麽也抓不住。

幽冷的湖水徑直的鑽進鼻孔與嘴巴,直直的流入身體深處,那種酸楚的感覺比起全身的痛楚簡直不值一提,隨著身體漸漸的沒有知覺,尹易凡的雙目也是弱弱的合了起來。

“我不能死……”

尹易凡心中模糊的呢喃一聲,“天要我死,我便不死,我命由我不由天!”

“母親,父親,還有,還有好多……”

想到這裏尹易凡再一次的彈開雙眼,左手用力的抓了一下,雖然沒有抓著什麽,但是他的身體還是勉強的蠕動了起來,在那片漆黑的湖水深處。

死。

或者活著。

正在演繹著一場掙紮。

也許是浮力的作用,也許是求生的欲望過強,就這般的掙紮了許久,尹易凡的頭終究還是被送出了水麵,浸濕的藍發垂耷在臉上,那雙狹長的目光中終於還是露出了一絲欣喜之意。

“呼……呼……呼……”

尹易凡貪婪的呼吸著這天地間的空氣,連鼻帶嘴用力的喘著大氣,又不時咳出一些**,澀澀的感覺有些苦,也不知道是水還是血。

漸漸的又發覺身體有下沉的趨勢,尹易凡不禁用力的拍打著左手,水底下忍著痛登著腳,身體的蠕動不曾停止過。就是那右手,怎麽也動不了,這是被八荒牛虎正麵掃到的地方,尹易凡如是的想著。

正如一個人從高處跌下來一般,身體無論是那個地方先著地無疑都會死得很慘,但右手處先著地,卻有生還的可能。正是如此原理,那許旬被八荒牛虎甩到了背,直接是橫屍當場,而尹易凡被掃到了右臂,卻幸運的沒有死去。

嘩啦,嘩啦。

撲騰,撲騰。

在這沉寂的夜色下,少年的滑水聲格外明亮,格外清澈。

此刻他終於是牢牢的將自己的命撰在手裏,不那麽輕易死去。下一時,尹易凡的身體橫倒在潮濕的湖灘上,身子不停的抖擻著,本就幽冷的夜風,吹在那滿身浸濕的衣服上,透進身體,滲進骨髓,更顯陰冷。

尹易凡咬著牙張眼打量了一番這周圍的一切,借著月光,入眼處,不禁一怔。這是一處死穀,就這麽一處幽潭恰似一個處子平靜的躺立著,周圍四麵絕壁,更是猶如四名如狼似虎的漢子將幽潭圍的嚴嚴實實。

“完了,這裏還是死路一條啊!”

尹易凡如此的歎了一口氣,緩緩躺直身體,仰麵望天,那一道月色顯得那麽落寞,傾瀉而下,撒在自己身體之上。右臂處撕心的痛楚終於又是深刻起來,身體其他處蔓起的酸楚。

整個人仿佛被幾百萬隻螻蟻鑽了心一般,噬咬起來,一陣一陣,不止不休。

“啊……啊……啊……”

少年不屈的用左手竭力的捶打著這片鬆軟的土地,陡然間對著天劇烈的嘶吼長嘯起來,呼天震地。那原本清秀的麵龐扭曲了起來,那雙狹長的眼眸,漸漸的是落下了一顆顆晶瑩。也可能過度費力,不覺便是幹咳起來。

這一片幽穀今夜注定是不寧靜了。那少年仿佛欲將所有的不甘與痛楚都傾泄出來一般,便這般的嘶吼了好些時辰。

“哈哈哈,原本早該死去的人,竟還有如此精神,不錯,不錯。”

若是齊申嚴誠幾人此時在這,便又可以發現,這仿佛來自遠古,出自九幽的蒼老聲音又是響徹了起來,竟生生回蕩在這偏幽的山穀之中。

尹易凡聞聲在地上怔了一晌,便於起身,不料身子方一動,全身猛然間又是劇痛起來,不由麵色抽搐,無力的躺倒問道:“什麽人?”

“男兒誌氣,而你卻是隻會這般如嬰孩的哀號?”

蒼老的聲音答非所問,淡淡的又是說了一句。

尹易凡聞言察覺此人神秘,而本性又是那般不屈倔強之人,便是冷哼了一聲,強忍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坐起身來,微微怒道:“你是什麽人?”

“我便不是人。”

蒼老的聲音似乎有些戲虐。

尹易凡覺得這人似乎一直在取消他,更是說些玄乎的話,一時間氣往上冒,大怒道:“什麽不是人,不是人你能說話嗎?我便算是窮途末路,也無需你來取笑。”

聞得尹易凡如此無禮的話語,神秘老者也是微微一頓,旋即有些冷意:“哈哈哈,命不久矣仍如此嘴硬,你莫非圖這一死?若意欲尋死,又何必忍受著非人的痛楚,遊上岸來?”

這道聲音,似乎挺有耐心,對著尹易凡的話語竟不由的多了起來。

當聽得這老者前半句話之時,尹易凡不禁是左手微微身前一橫,轉動著頭仰麵四處望了一番,而對於老者的發問,少年不禁又是伏下了頭來,淡淡的自問了一聲:“是啊,我為什麽還有這般痛苦的活著?”

“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可是你說的?”

對於尹易凡的沉默,老者倒並無理會,淡淡的又是問了一句。

“嗯。”尹易凡默然點了點頭。

“你這等寒冰體質之人,實在罕見。傳聞這大元世間是有這麽一個種族代代體質冰寒,也不知你為何生在了這個地方,顯然你的童年並不是十分快樂吧。”

似乎知道尹易凡有些沉寂了,這神秘老者的話也是有些緩和了起來,漸漸的便是如一般交談。

“我的童年怎麽樣與他人無幹!”尹易凡這般性子,被他人點到了心中的痛處,微微有些難看,旋即又是仰麵大吼了起來。

“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對於尹易凡的幾番頂撞,這神秘老者也是有些怒意,達到他這等存在,已經不知多少年沒有被人直言頂撞了,縱使性子再穩,也不免有些不適。

這一聲微微透著怒意的聲音竟使得這幽穀中的氣氛突然壓抑起來,尹易凡似乎感覺到自己被什麽緊緊的撰在手心一般,一時神色一怔,說不出話來。

“罷罷罷,我也不跟你一般見識。”便在這時,周圍的氣場一鬆,那道蒼老的聲音有些意味索然起來,淡淡的說道:“你這寒冰體質雖然爆發起來幾乎會奪了你的性命,但又不見得不是一種機遇。”

威壓一散,尹易凡頓感輕鬆了不少,心中大為震顫,這等老妖級別人物,還是少得罪為好。聽得神秘老者轉眼又是這般說道,少年的心不禁也是跳了一下,不由一呆,驚訝道:“機遇?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