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藕花做了一道紅燒魚塊,一道魚丸子,一道粉蒸肉,清炒大白菜,一道西紅柿雞蛋湯,外加滿滿一湯碗的土豆片。

她端盤子出門,因為太燙了,一放上桌就不停拿手指捏耳垂。

坐在兩位老人身邊的陸越棠,裝作不經意起身,徑直去廚房將剩餘的菜一一擺上餐桌,滿臉嫌棄道:“又不是沒張嘴,喊人幫忙不會嗎?”

“……”胡藕花。

她算是看出來了,陸越棠分明是在外頭受了氣,專門找她撒氣的。

喚作旁人,她一早懟上去。

但拿人手軟,胡藕花到嘴邊的話,又縮了回去,隻不鹹不淡瞪了他一眼,就繼續給他們盛飯了。

“來來來,嚐嚐,這可是咱花錢都不一定吃得上的,咱家小胡獨一份。”謝顧峙一臉的驕傲。

老戰友張國勳笑得合不攏嘴。

他一張嘴牙都掉光了,旁的東西還真吃不動,但這土豆片含在嘴中,牙幫子磨啊磨,竟然軟嫩可口,吃得他眼睛都亮了。

“好手藝,這誰娶到家,不得活享福啊,哈哈哈哈——”

胡藕花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不好意思道:“張爺爺,您快別開玩笑,我給您和謝爺爺盛一碗湯吧,這青魚還是不錯的,肉嫩刺少。”

餐桌上的菜呢,年輕人吃得有味兒,老人吃了也不硌牙。

胡藕花這份心思真是不容易呀。

謝顧峙用腳在桌下踢了踢陸越棠,故作嗔怪道:“瞅瞅,咱小胡是個能幹的好同誌,你還不抓緊點,別等她被人惦記,就沒你的份了。”

陸越棠扒拉一塊魚。

他眼神的餘光淡淡一瞥,掃了眼胡藕花,見她眼觀鼻,鼻觀心地吃飯,就像在品嚐山珍海味,完全不在乎他這個大活人。

心裏莫名有氣。

於是,他沒好氣道:“謝老師,你不知道有些人眼高於頂,瞧不上我這樣的人,誰讓我沒用呢。我啊,還是老老實實打一輩子光棍,不敢耽擱她的幸福。”

一番話說得桌麵雅雀無言。

胡藕花完全一副“不多事,不多言”的態度,好像不認識陸越棠,對他自貶的話充耳不聞。

更是給了陸越棠當頭一棒。

他算是明白了。

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心。

她親了他,摸了他,抱了他……在她心裏,隻怕統統不作數,橫豎拿他當個戲耍的猴子吧。

啪。

陸越棠氣都氣飽了。

他站起身來,對謝爺爺和張國勳敬禮,然後幹淨利落地走人了。

“咦,這後生怎麽好像來撒氣的?”張國勳一臉狐疑。

謝顧峙瞧了一眼胡藕花,唇角勾起一抹笑。

他懂了。

這是郎有情,妾無意。

他無奈地搖搖頭。

胡藕花哪兒知道陸越棠一肚子戲,直當他無事在發癲,繼續過著她平穩又安寧的生活,有空也會去常家串串門子。

可她渾然不知,這可苦了陸越棠。

他從謝家離開後,幾天都不自在,不是高強度訓練,就是瘋狂加班,不把所有精力消耗完,那是死活不罷休。

沈浮白看出來了。

他湊上前:“要不,你幹脆把事兒挑明了,直接問她唄,一直憋在肚子裏多難受呀,她還渾然不知呢。”

啪。

陸越棠狠狠摔了杯子。

他咬牙切齒道:“你當老子蠢嗎?她處處瞞著我,藏著掖著,要麽是對我無意,要麽是看老子沒得生,嫌棄老子。”

可又偏偏是她,把他一顆心偷走了,拿在手中隨意把玩,絲毫不在乎他的死活。

他一定是上輩子欠她的。

“那,那這麽僵著,也不是事兒呀。”沈浮白無奈道。

上次的事暴露後,徐敏冬被冠上“偷盜”的罪名,給徐家人狠狠上了一課,最近把她關在家中反省,幾乎不讓她出門了。

至於丟臉丟大發的宋貝貝,她把一切罪名推給了徐敏冬,宋家人氣得要命,三番兩次想上徐家討回公道,都被她攔住了。

或許懾於陸越棠的強大壓力,她不敢再亂來了。

局麵反而出現一種詭異的和諧。

陸越棠轉動手中鋼筆,在屋中反複踱步,思慮良久後道:“要不,你去替我探探她的口風?”

“也好。”

沈浮白接下這沉甸甸的任務。

但也恰好有個現成的機會。

胡藕花幫謝顧峙去藥店拿中草藥,一兩公裏的路,她不想浪費錢就提著藥往回走,遇到了外出辦公的沈浮白。

他跟上峰請一個小時假後,就從大卡車跳下,走到胡藕花身邊。

“藕花妹子……”

胡藕花見是他,便停下了腳步,笑著跟他打招呼。

“還真巧了。”她笑著打趣。

可不是嘛。

這京市就這麽大,謝老的家距軍區也不是特別遠,路上遇到也不稀奇。

他從她手中接過藥包,笑道:“走吧,送你回家,順道敘敘舊。”

胡藕花笑笑沒說話。

兩人就一路閑聊了起來。

可沈浮白找了幾次機會,想把話題往陸越棠身上引,都被她巧妙地避開了,硬是找不到合適的切入口。

眼看著就要到了。

他心下一著急,單刀直入道:“你對咱陸哥不能生這件事兒,有什麽想法呢?”

不能生?

那她肚子裏的崽是啥?

胡藕花停下腳步,看向沈浮白道:“若是旁人問我,我自然是不會說的,既然是沈大哥自己人,我就直說吧。”

她這態度,令沈浮白有點迫切想知道她的答案。

“按道理說,女方不能生,男人肯定是不會要的。但陸團長不一樣,他模樣兒好,家世好,能力強,光這些外在賦能,想嫁他的女人趨之若鶩。”

“但旁人心裏都清楚,兩口子要天長地久,女人要耐得住寂寞,要受得住流言蜚語,還要忍受丈夫一方時有時無的揣測和猜疑,是很難很難的。”

胡藕花活到最後,當然也知道世界上有一種婚姻叫:丁克。

那是一種極其新潮的主張。

但很多夫妻走到最後,拖到妻子不能生,自己又在外頭拖家帶口的。

男人不能生,反而根治了他打野的心。

好事兒啊。

“那,那你怎麽想的呢?”沈浮白急切問。

這一問顯得過於著急了。

胡藕花心中不免生疑,嘴上便道:“他能不能生,與我無關,反正我肯定會有自己的孩子。”

說完,她笑著從沈浮白手中接過藥,跟他道別後就回去了。

沈浮白帶著這個答案回去了。

“說來說去,她還是嫌棄老子!”陸越棠氣得摔了搪瓷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