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鬥法
李氏道:“婆婆把王牙婆叫過來做什麽,難道還沒死心,還想把我閨女賣了?”
孫氏狠狠扯緊袖子:“婆婆倒是想呢,不過你們人在鎮上她夠不著,佟家又擺明了不願意再理,這事兒隻能先作罷。小叔後頭又來過一次,躲在屋裏不曉得和婆婆說了什麽,沒過夜又急匆匆回了鎮上。婆婆就發了狠,說是自己身子落下病了,尋人叫了王牙婆上門來指著我家綠兒和老大的閨女,說是幫著找一家合適的大戶人家,要賣給人當丫鬟抵些賣身錢買藥。”
甄知夏姐倆忍不住瞪大眼,馬氏可真狠,統共才四個孫女,她是都算計上了。
甄綠兒嘴裏還嚼著肉丸,小臉卻已經垮下來:“王牙婆說我年紀太小做不了什麽活計,才值五兩銀子,香菊姐年紀大些,值八兩,奶就罵我們沒用,加起來也沒有三姐值錢。”
甄知夏蹙著眉心,怒不可遏道:“別聽她混說,她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
這個時候也沒人製止甄知夏的出言不遜了,大家都沉悶著不做聲,空氣幹燥的仿佛點個火星子就能燒起來。
孫氏咬牙:“上回三弟妹為了三丫頭第一次頂撞婆婆,我在一旁還擔心害怕的。這回輪到我閨女,我才明白做娘的有多痛心。我嫁進甄家這些年走在前吃在後,婆婆她就是這麽對我的,小叔今年二十,在鎮上讀了那麽多年書,我的兒子是甄家長孫,卻鬥大的字識不了一籮筐,那也就算了,咱種地人家實在,不識字就不識字,隻要人勤快,總有飯吃,但我大兒也快到說親的年紀了,婆婆一聲都沒提過,怕是根本沒上心,現在更是連我的閨女都要拿去賣了。”
她重重摸一把眼淚:“我這回也不當包子了,婆婆要是不把這心思收回去,我也帶著綠兒回娘家去。不分家,我就不回來,這家裏,真是沒法呆了。”
說到娘家,老二媳婦張氏的彪悍娘家可不就在本村麽,還是家裏有個雜貨鋪,在村裏算是有幾個錢,怎麽會允許自己家的外孫女被賣去做丫鬟。
上房屋內,馬氏大半個身子依在床上,麵如金紙,氣勢卻依舊剽悍,忽的五指搓起,捏起一團軟布扔到張氏臉上:“這就是你閨女繡的帕子,這些個日子見天窩在屋裏,啥子活計都不做,就繡成這個樣子?那讓她納個鞋子豈不是要她命?”
張氏滿是不忿,又隻得壓住道:“她還小呢,哪裏會做鞋樣子。”
馬氏猙眼:“還小,虧你這懶貨說得出口,咱家可沒有啥都不會的千金大小姐。”
費力掙起身下得床,馬氏推開張氏遞過來的拄拐挪了兩步,行動間有些顫巍巍的,果然不如一個月前那樣穩當,走幾步挪到床後頭的實木箱子處哐當一聲打開蓋子,從最上頭翻出一物,啪的一聲扔在張氏大腿上。
張氏拾起來一看,卻是一雙粗布青棉鞋,細細密密的針腳做的委實不差。
“你自己瞧瞧,春丫頭比她還小兩歲,你閨女可讓老三的閨女紮紮實實的越過去了。”
張氏將那鞋子翻來覆去覆去翻來了好幾遍,存心想挑些毛病出來,又呐呐的不敢說出口。
馬氏坐回床上繼續譏諷道:“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閨女,小姐心丫頭命,灶頭功夫針線活計說出去都讓人笑話,既然啥啥都不會,合該去大戶人家賣賣力氣當個粗使丫頭,也好生生去磨磨那驕橫性子,學學啥叫踏實,日後嫁了人才不會丟咱老甄家的臉。”
張氏隻當馬氏叫王牙婆過來,是相看老大閨女的,誰曉得她連她家香菊都惦記上了,當下急的連聲兒都變了調:“娘,香菊可就快滿十三歲了,就隻算去大戶人家五年,回來也成老姑娘了,你可不能耽擱她一輩子。”
“啥叫耽擱一輩子,前些時候讓三丫頭去當丫鬟,你可是巴不得,咋的讓你閨女去,就不願意了。”
“三丫頭那哪裏是去當啥子丫頭,明擺了日後是要做姨娘,去享福的,要是也找我家香菊去做姨娘,我也願意,不然還是讓我閨女在家備嫁得了。”
馬氏麵上也忍不住帶了絲不屑,這老二家的當真是個自以為是的糊塗東西:“老二媳婦,別怪我話說的不好聽,香菊丫頭長得隨你,可比不得老三兩個閨女,人願意花五十兩買三丫頭回去當姨娘,也是看她顏色好。你香菊有啥,鎮日窩在屋裏也比她幾個妹子生的黑,還長了一張闊嘴。要不是錢婆子家太窮,她兒子太孬,香菊嫁過去也不冤枉,還真當自己是城裏的小姐了。”
這話說的太難聽,也太吹毛求疵了,憑良心說,甄家人長的都不難看,包括馬氏年輕時候也是因為有幾分姿色才養的這般大的驕縱性子,甄家的五個兒子,就連跛足的甄四麵容也當的清秀。張氏當姑娘時,依著家裏那條件,要不是看上甄二長得人模狗樣,也不會巴巴的急著嫁過來。甄香菊青春年少,長的更像甄二,在梧桐村一般大的姑娘中也算是排的上號的周正,配那錢家二狗子確有些委屈了。
馬氏一番話像刀子般紮在張氏心上,張氏僵硬的麵容幾乎呈現出一種肉眼可辨的綠色,她哆嗦著嘴唇,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怨的:“娘,香菊是你嫡親孫女,你咋的能這樣說。教旁人聽見了,她還咋的嫁人。”
“就是親孫女女我才這麽說,咋的?養她那麽大,還養出錯來了?你要不舍的把她賣去大戶人家,你就自己想法子把她嫁出去,別指望老婆子我出嫁妝。”
張氏騰地站起來,怒目圓瞪的唬了馬氏一跳。
“幹啥,想反了你啊?”
張氏伸長手指哆哆嗦嗦的指上馬氏的麵門:“婆婆,你可別做的太過分了,我不像老三媳婦沒得老爹老娘依仗,也不像大嫂家裏就那幾個沒用的。我爹娘兄弟就在村頭,喝完油茶的功夫所有親戚都能扛著鋤頭過來替我說話。我閨女她可姓甄,就該甄家人養著,今天我把話擺這兒,我閨女就得舒舒服服的嫁出去,嫁妝一文錢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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