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氏還有舊債
馬氏氣急攻心被痰迷了心竅,摔的時候又在後腦勺磕了一個大包,現而今腦袋上結結實實的包紮了幾圈紗布,壓著緊閉的雙眼,瞧著有些滲人。許大夫另外寫了藥方子,對著一臉愁色的甄老頭道:“幸好病人身子骨一向養的不錯,此次沒有大礙,但是病人記住不能再動氣,要靜養,之後至少休息七八天再下床。”
甄老頭連連點頭,當著幾個兒子的麵數出一百七十六文錢付了診費。話說這一百七十六文錢,還是甄老頭方才從馬氏身上摸出鑰匙開箱子,新取的兩串錢。他雖然是一家之主,平日裏卻和兒子一樣,也是一文不名。
甄二咂咂舌:“許大夫,這藥錢咋收的這麽貴,不是說我娘沒啥事兒麽?”就不能開些便宜的。
許大夫冷哼一聲,連眼皮子都沒抬:“是沒啥事兒,要是有啥事兒,就不是吃藥那麽簡單了。”
給馬氏開的方子除了安神還有養身作用,故而多加了幾味滋補之物,但是許大夫鮮少聽見村人當麵質疑,此刻心下生了薄怒,壓根懶得和他解釋。
甄老頭見甄二居然心疼他娘的救命錢,又眼巴巴的盯著自己手裏剩餘的幾十個銅子兒,當即老眼一閉才壓下心頭的無名火,再睜眼就忍不住又深深歎了口氣:“許大夫,還得請你去西屋一趟,我那兒媳婦也得請你去瞧瞧。
張氏正在西屋躺著,她老娘和三個嫂子圍著她又是哭又是罵,驚得院裏的母雞咕咕叫個不停,許大夫還沒進門就被這呱噪聲吵得皺了皺眉,掀開門簾進門隻掃了一眼就走:“都是皮外傷,藥都不用吃,等傷口結疤就沒事了。”
張家人連忙攔著,張氏的嫂子嗓門粗大,還朝著許大夫嚷嚷道:“咱姑子流了這麽多血,大夫給開點藥補補唄。”
另一人接腔道:“對,而且這錢該甄家出,不能讓咱姑子白吃虧了。”
這一屋子莫名其妙的,該吃藥的算計錢,沒啥事的想著吃補藥,徐大夫可不是好脾氣的:“吃什麽藥,好端端的沒事也吃出病來,真是不知所謂。”
他在村裏行醫多年,積威許久,幾句話說得滿屋子人當即噤聲,徒留張氏哎哎喲喲的叫喚。
許大夫甩了袖子出門,都不用人扶,自己又氣鼓鼓的回到上房,隻等人通知張青山再來接他。
隻是許大夫到底年紀大了,剛來就馬不停蹄的診治開方子,坐下才覺著有些喘,可巧他一抬頭就見甄知夏乖巧的捧著一個茶杯遞過來:“徐大夫,您受累了,喝杯茶。”
許大夫接過杯子裏看一眼,茶水溫熱,水麵上還厚厚的鋪了一層芝麻,這才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總算還有個瞧著順眼的。”
甄知夏微微一笑,也不接腔,隻恭敬的在許大夫麵前站著,許大夫隻當她著急馬氏病情,便又提醒了一句:“年紀大的人,心態要放平,想這樣不明所以的暈倒,最容易的腦卒中,也就是俗稱的中風。”
甄知夏心中一動,再看過來的眼神中就帶了幾分期許:“中風之人,口眼歪斜,貌似連說話都不便利了吧。”馬氏又不認識字,要是不能開口罵人,那豈非不是殺傷力大減。
許大夫道:“何止口鼻歪斜,一個不巧就半身不遂。”
甄知夏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見許大夫瞥過來的目光含有幾分探究成分,她連忙蹙眉做憂慮狀。
算了,惡人自有惡人磨,沒得必要為了這區區馬氏髒了她的手。
“夏丫頭。”
屋門口,李氏眼睛哭得跟桃子似的,甄知夏還來不及開口,李氏就跑過來緊摟住了她的身子。
這六月天李氏的身子冷的冰塊一般,還微微發著抖,顯然是怕極了。
甄知春抹著眼淚走過來,她身後還跟著氣喘籲籲的張青山:“知夏妹子,我把你娘和你姐接回來了。”
“娘,你別擔心,是青山哥告訴你奶病了吧,大夫說了,奶沒事兒,好好養幾天就好了。”又壓低聲問甄知春道:“我讓青山哥給你們帶的字條,你們收到了?”
甄知春紅腫著眼睛點了點頭,剛才張青山問她,她含糊兩句帶過去了,她也不好意思讓張青山知道太多。
李氏緊緊拉著甄知夏的手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生怕小女兒磕了碰了受委屈了,直到甄知夏拉著她的手輕輕搖了搖。李氏才微微鬆了口氣,她方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坐上牛車,又是怎麽回到梧桐村的,顛簸一路,她一直精神恍惚,她怨,她怨自己替甄家操勞十年,婆婆居然還要惦記自己的親閨女賣錢。
李氏睜圓了通紅的雙眼,朝著床上躺著的馬氏看去,這人,好狠的心,就差一點兒,就差一點兒,不然等自己回來,閨女就沒了。所以婆婆早上才對她那麽好,給她夾餅子,給她錢,哄著她帶大閨女去鎮上,原來都是算好的,把自己哄走了就好賣自己的小閨女。
甄知夏看著李氏眼神漸漸不對,連忙高聲道:“娘,奶沒事兒,你別擔心,你別把自己嚇壞了,趕緊回到屋裏歇著去吧,我扶你。”
李氏被她們硬是攙回屋,扶到床上,說什麽也不願意躺下,死活掙起來就緊緊摟著甄知夏不撒手:“丫頭別怕,告訴娘,到底怎麽回事兒,你奶她到底怎麽你了。”
甄知夏挑眉一笑,“我不是沒事兒麽,現在有事的是阿奶,摔那麽重,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醒呢。”
李氏咬牙道:“她要是真的動了買你的心思,那她真是……”
甄知夏點點頭,罪有應得是吧,我也這麽覺得。
“娘啊,你閨女現在值錢呢,五十兩,阿奶不單單打算把我賣給佟家,還算計你的鹵雞子方子呢,那方子,佟家也願意出三十兩。”
李氏的臉閃過一絲不可思議。
李氏道:“八十兩,你奶要這麽多錢幹嘛。”
是啊,馬氏這整天就圍著家裏堂屋,臥房轉悠的老太太要這麽多錢幹嘛,甄三和李氏每個月給的還不夠麽,家裏那麽多人就吃田裏頭種出來的那些東西,幾個月也吃不上一次肉,那些錢,究竟要了幹嘛。
李氏想了想:“她要錢,我就把鹵菜方子給她,但我女兒不能賣。”
甄知夏搖頭道:“娘,方子也不能給。”
“就一個方子,娘舍得,給了你奶總比賣了你強。”
甄知夏斬釘截鐵道:“不能給,別說要是給了我氣不過,娘覺得,你給了方子,奶就不會賣我了?”
李氏張了張嘴,甄知夏打斷她:“奶要錢,這麽理直氣壯,賣了孫女也要錢,肯定是為了小叔。”
“小叔讀書的錢,一直是咱家裏最大的花銷,而且小叔這事兒才開始呢,半年後又要考秀才,如果不過繼續得考,如果過了,奶會讓他考舉人。這個錢,對於咱們來說,就是個無底洞。”
李氏沒再說話,這個事情,其實大夥兒心裏都是清楚的。
“所以奶才要拿幾個孫女兒填無底洞,這回趕巧是我,下回就可能輪到我姐了。”
李氏猛然看向身邊認真聽話的甄知春,似乎生怕甄知夏的話立即成真一般。
“等咱們屋裏的都賣了,香菊姐和綠兒應該也逃不了。”不是她看不起馬氏,馬氏今天猙獰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喪心病狂。
李氏忽然輕輕一笑,笑的無比苦澀:“你奶真有可能這麽做,當初你們的小姑梅子,其實就是被你奶賣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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