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熙從寢宮出來時,明顯感覺到守門的侍衛俱鬆了一口氣。

其中一個甚至不等她詢問,主動向她傳送了一份文件。

“這是帝國優質俱樂部名單。”侍衛微微鞠躬,“皇室和四大家族的姑娘們愛去的是前三家。”

另一個侍衛反應過來,接道:“今夜是許拉斯的表演日,您現在過去,正好才剛剛開始。”

威熙接收了文件,飛行器自動讀取了文件中各俱樂部的位置,她的光腦也同步展示了各俱樂部的裝飾風格、享樂特色以及明星男模,真是省了她很多麻煩。

威熙漫不經心看著俱樂部的介紹,“今夜能把這些逛完嗎?”

兩個侍衛一愣。

給她文件的侍衛率先誤會,微微頷首,眼觀鼻,鼻觀心,“這取決於您。”

另一個侍衛悄悄紅了耳朵。

-

威熙到達第一家俱樂部的時候,舞池內的夫人姑娘們齊聲歡呼,舞台上的節目介紹人停下正在進行的介紹,笑盈盈道:“歡迎您,威熙殿下。”

威熙並不知道,今夜帝國所有的俱樂部都在等待她的到來。

未等她反應,一群姑娘已經推著她走進舞池,躁動的鼓點,性-感的音樂,熱情洋溢的尖叫,瞬間像海浪將她淹沒。

威熙閉上眼,也不扭捏,細腰一扭,隨著眾人舞蹈起來。

俱樂部一片沸騰。

她的腦袋還痛著,突突地脹痛;飽滿而**的音樂節奏更是震得她頭暈目眩……可是就是在這種混亂中,她感覺到難以言說的舒暢,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了,盡情感受著瓦弗波德的氣息。

“接下來有請——許拉斯——”

歡呼聲震耳欲聾。

動感的音樂轉向曖昧。

威熙退出舞池,在休息區坐下。

清秀的侍應生及時上前,“夫人喝什麽?”

“水。”

“稍等。”

在等水的時間裏,被譽為深夜俱樂部王牌的許拉斯吊著水晶絲緩緩降落。

威熙看了一眼,並無多大感覺。

然而耳邊的尖叫聲愈發厲害,坐她旁邊的姑娘聲嘶力竭,激動得滿臉通紅。

在阿爾思星球,她倒是也見過這樣的陣仗。

許拉斯開始表演,他目光清冷孤傲,動作卻熱辣情-色,半透明的黑色浴袍在大開大合的舞蹈動作間飛揚,肌肉鼓起,鎖骨若現,瓷白的肌膚細嫩然而充滿力量感。

他並不陰柔,舞蹈動作幹脆利落,每一下都踩在音樂節點上,律動率很強,如果換一件衣服,威熙應該會很喜歡這支舞。

“真是絕美的肉-體。”在無數尖叫中,威熙聽到身後有人冷靜評價。

隨即一波掀翻俱樂部屋頂的尖叫來臨——許拉斯走下了舞台。

姑娘們和他貼身熱舞,夫人們將帝幣塞進浴袍,他的汗水從鼻尖滴下,懨懨欲垂的眼瞼透出一種禁欲的性感。

他仰頭露出脖頸時,威熙腦中一閃而過贏淵的臉。

她今天闖寢宮的時候,贏淵也穿著黑色的浴袍。

許拉斯和贏淵的長相氣質是相似的。他們都符合瓦弗波德帝國對男性的傳統審美——大氣俊麗,清冷高潔,仿佛高嶺之花。

瓦弗波德的女性鍾愛這樣的長相。每一個瓦弗波德女性內心深處,或多或少有聖-父情節。她們希望自己的伴侶是純潔的,禁欲的,神聖不可侵犯的。

新婚夜不與伴侶發生關係的風俗就是來源於此。她們希望自己的丈夫永葆純潔——即便結了婚。

在更古老的記載裏,結了婚的瓦弗波德男性甚至不承擔泄-欲功能,當需要傳宗接代的時候,他們才派上用場。在《古帝國紀事》裏,有一章專門稱頌那些一輩子隻和夫主發生過一次性關係的已婚男性。那些名字至今仍有傳統保守的男性奉為英模。

但威熙並不喜歡,她更喜歡——

她看到許拉斯朝她走來。

算了,她現在沒什麽喜歡的。

許拉斯抬起了她的手,作勢欲吻。這是今夜全場最尊貴的客人,也是最不會拒絕他的客人。

許拉斯想:與其跳一晚上舞,不如和一個美豔的權貴春風一度。能和帝國的王侍奉同一個女人,是他賺了不是嗎?

威熙沒有讓他吻下,隻是在他低頭的瞬間握住了他的手腕,她拉著他,問:“等會兒出場的是誰?”

“俄羅,俄爾,俄涅。”

威熙微愣,“三個人?”

對方笑了一下,“您第一次來?”

威熙沒回答。

“她當然第一次來。”身後有人替她回答了,還是不合時宜的冷靜語調,“我們殿下平常隻圍著陛下轉,要不是今夜非出來不可,她才不來呢!”

威熙轉過頭,在燈紅酒綠中看清對方,她有些不確定,“威黛?”

女人下巴微揚,算作打招呼,沒有再說話的意思。

威熙卻肉眼可見的高興起來,她對許拉斯道,“把今天要登台的人都叫過來!”坐到威黛身邊,“我在婚宴上沒看到你。”

小時候她玩兒得最好的就是威黛,十年不見,威黛已經出落成冰山美人,在帝國一水的明豔美人中獨具特色。

威黛神情淡淡,“當然沒有我。”

“為什麽?”威熙感覺到不對勁兒,發生了什麽?

威黛眉頭擰起,神色頗為不耐煩,端著酒杯往旁挪了一屁股,“裝什麽裝!你又不期待我去,我去幹嘛!”

威熙心裏一咯噔——這十年她們生疏成這個樣子了嗎?她仔細瞧了瞧威黛臉色,難看是難看,生氣是生氣,但是沒有厭惡。她心稍放,回道,“雖然這個婚事我沒有多喜歡,但是你能來我會開心的。”

威黛一下子扭頭盯著她,表情生氣,“你是在炫耀還是陰陽怪氣?”

威熙疑惑。

“如果你是炫耀,那大可不必,你奉若珍寶的東西別人不稀罕,我才不會像你那樣愚蠢!”

“如果你是陰陽怪氣,那也不必!我沒去婚禮,在這兒遇上也是巧合,你看不慣我,我看不慣你,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沒必要突然寒暄!”

威熙心中的問號更大。

“我沒有看不慣你。”威熙握住威黛肩膀,“我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就在這時,許拉斯領著七八號人過來了。突然插入的美男們使兩個人隔遠。威熙還想和她講話,威黛卻拍了拍某個美男的屁股,“跳舞去。”

威熙隨手拉上一個人,正欲跟過去,卻感覺手上略沉,一扭頭,發現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舞者連體嬰兒似的排成一派。

其中兩個指了指威熙抓著的手臂,“你為什麽選他不選我們?”

威熙看著穿得一模一樣,神情一模一樣,外貌一模一樣的三人,“隨手抓的。”

“那現在讓你選,你選哪一個?”

威熙懵住。什麽意思?

她指了指三人身後,“我還是選他吧。”

許拉斯輕哼一聲,將黑色浴袍係緊,垂眼,一副清冷樣子,“剛剛你不要我,現在我不要你。”頓了頓,掀起眼皮,“扯平了。”

這些孩子在幹什麽?

威熙不是很懂。

她放開抓著的手臂,“那行,我自己去。”

威熙隱入舞池。

三胞胎回頭看著許拉斯,“她不喜歡這樣?”

許拉斯攤在座位上,喝酒,“我以為她喜歡。”

來這裏一下點這麽多的客人,一般都喜歡左擁右抱,眾星捧月的感覺,也喜歡大家為她爭風吃醋,搶來搶去,還有他從未失手的——欲拒還迎。

威熙走得毫不留戀。

-

她走到威黛身邊,拉住她,像小時候經常做的那樣。

原本對她沒什麽好臉色的威黛神色徒然難過,她停下舞動的動作,看著二人牽在一起的手。

“怎麽了?”威熙看著她,“如果我過去做了什麽令你傷心的事,我現在跟你道歉,威黛,我……”

“你為什麽躲著我?”

“嗯?”威熙抿唇,“我過去經常躲著你嗎?”

她點點頭,“一個聚會隻要我去,你就不會去。你還和我大吵了一架,說別再做朋友。我後來想找你道歉,你也不願意見我。”

“因為什麽?”

威黛擰眉,“十三歲生日那天送了一個你不喜歡的禮物?”

“什麽禮物?”

“當年最新款的飛行器。”威黛躊躇了一下,“我當時確實有欠考慮,你剛經曆飛行器事故,我不該……”

“等等。”威熙閉眼皺眉,感覺到不對勁兒。她好像誤會了一件事,忽略了很重要的東西。

她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她以為是重回22歲。威熙一直默認的是這裏的威熙一直是她。

母親麵對她時微妙的態度,她一時衝動說“我回來了”後母親微妙的表情;

她零零星星聽到的婚宴上眾人對她過去的評價;

威然小心翼翼仿佛在哄小孩子的說話語氣;

此刻威黛說的這些……

威熙頭痛欲裂,她或許不是她嗎?是過去有另外的靈魂寄居在她身體裏,還是她搶了另一個“威熙”的身體?世界上有幾個威熙?

她死死抓住威黛的手,“我們第一次見麵是什麽時候?”

“你出生,我母親抱我去看你。”威黛莫名其妙,“雖然你不會記得,我也不會記得,但這個應該是我們第一次見麵。”

“十一歲時你對我說了一句很傷人的話——”

“威熙,你長不高了。”

“我也對你說了一句很傷人的話——”

“威黛,你胸小。”

二人目光對上,威熙徒然脫力,“……還好,還好……”

看了看威熙的身高,又看了看自己的胸,威黛怒目而視,“你什麽意思?!”

威熙剛剛被嚇得一身冷汗,此刻放鬆一笑,“絕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她抱住威黛,“對不起。”

是了,她魂穿到阿爾思星球的時候,是占用了一個阿爾思星人的身體。她既然能穿到別人身上,別人當然也可以穿到她身上。

也不知道是什麽契因,竟然讓相隔這麽遙遠的兩個星球產生如此神奇的互換。

“我雖然很多次說再也不要原諒你。”威黛說,“可是你拉我手的時候——我想,或許我最好的朋友回來了。”

威熙眼眶一熱。

威黛看著她,“過去十年的威熙不值得原諒,可是應該給我的發小一個機會。”

“謝謝。”

她在阿爾思星球的孤獨,是沒有朋友的孤獨。她不理解那裏的男人,也不理解那裏的女人。前者可笑的自大,後者懦弱的自卑。她沒有朋友。

她孤獨太久。

“可是你的胸真的很小。”

“威熙!”

-

兩個人重新回到休息區。

威黛看著座位上七八個男模,“你這麽厲害?”

威熙擺擺手,“沒有,做做樣子。”

威黛冷笑一聲,“也是。你一顆心掛在帝國第一美人身上,別的男人怎麽可能入你的眼。”

威熙這一天聽了太多說她色令智昏的話,不知道那個威熙到底做了什麽,她摸摸鼻子,“有這麽誇張嗎?”

威黛覷著她:“你說你要為他守身如玉,一輩子隻他一個男人。”

哦,這倒很像阿爾思星的女人。

在瓦弗波德,光這一點就可以讓這裏的女性困惑不解——這是不可能的事。

“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威熙看著遠處盡情展示男性身體之美的男模們,“在夢裏那個地方,大多數女性都希望一輩子隻有一個男人。”

威黛不敢置信,“為什麽?”

威熙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她曾試圖分析她們的心態,但太複雜了。阿爾思星人自我守身的背後是龐大的社會文化,威熙不想接觸。

“因為一個夢你要對贏淵大帝守身如玉?”威黛不能理解。

“不是守身如玉。”威熙笑了一下,“是沒有興趣。”

三十年異文化的扭曲摧殘,她常常在兩種思維模式裏撕扯。她好像已經喪失了欣賞異性的能力。或者說,她不知道要什麽。

威黛一臉同情地看著她,“天可憐見。”

威熙略微無語,“朋友,我們的人生不止男人。”

“哦。”

“競選競選首相,繼承繼承威家——”

“等等。”威黛打斷她,“你已經和贏淵大帝成婚了。”

“所以?”

“所以?”威黛和她四目相對,“為了保護虛君製和贏淵大帝,你已經主動放棄競選首相和繼承威家的權利。”

嗬,狗男人。

作者有話說:

贏淵:一個被遷怒的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