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奇特的婚禮必將載入帝國史冊——
瓦弗波德帝國曆史上第一位男帝。
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威家繼承人。
本是女方夢寐以求的重要時刻,新娘卻一反常態,在婚禮上刻意刁難。
血氣方剛的年輕帝王不甘示弱,滿飲四杯以證清白。
一場婚禮,新娘新郎前後腳被送進皇家醫務室,瓦弗波德帝國的首相大人擔當了婚宴的串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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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生忙著給威熙解酒時,威熙陷在夢魘裏,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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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夢見她在阿爾思星球上的第一堂課,教導主任站在台上,操場上密密麻麻坐著十二三歲的男生女生。
“女生不能穿短過膝蓋的裙子,不能穿吊帶,不能穿短褲……”
“青春期的男生容易衝動……”
她夢見她和班主任的對話。
“為什麽女生不能穿過膝蓋的裙子,不能穿吊帶,不能穿短褲?”
“教導主任不是說了嘛,青春期的男生容易衝動。”
“為什麽?”
“因為青春期的男生容易衝動!你明知道對方容易衝動,還天天穿著露胳膊露腿的衣服在對方麵前晃來晃去,男生產生性衝動了誰負責?他要是侵犯你,你該怎麽辦?”
“那你們為什麽不教他們如何正確對待衝動?為什麽要女生遷就他們?”
“衝動就是衝動,怎麽管,管不好的!”
“管不好那就切掉!”
她夢見班主任叫來養母。
年輕的班主任似乎被她嚇得不輕,呼吸重重起伏,“小孩子家家,怎麽能說出那麽惡毒的話……”
養母風塵仆仆,頭發上還沾著雨。
威熙偏著頭,“明明是他們犯錯,為什麽你要說我惡毒?”
班主任瞪她一眼,“青春期的男孩子有性衝動很正常,衝動犯錯就要,就要……”一個成年女性竟不敢說出威熙說的話來,吱唔半天最終略過了那句話,“要真按你說的那樣,會毀掉一個人一生!”
“他也毀掉了一個人的一生。”
她夢到大學課堂,旁邊男生突然問她:“威熙,你愛吃烤腸嗎?”眼睛盯著她咬筆。
“愛吃。”
“哇哦~”四周響起意味不明的起哄聲。
男生大聲宣揚:“威熙喜歡吃烤腸——”
“哈哈哈哈哈哈——天呐——”
她夢到她第一段男女關係。
“你不是處女?!”
“他-媽-的你竟然不是處女?!”
威熙望著麵色突然難看的男人,他學識淵博,風趣幽默,舉止得體,對女性極為尊重,是阿爾思星球少見的品格高尚的人。
這是他第一次對威熙說髒話。
“我是。”威熙語氣平靜,“你在生氣什麽?”
對方目露懷疑:“你沒有見血。”
威熙穿上衣服,“那是因為你太小了。”
“你真**-**!”
她夢到她第二段男女關係。
“你到底經曆過多少男人?”
“你不覺得髒嗎?”
“女人還是自愛一些比較好。”
威熙看著他,“你不是平權主義者嗎?”
一向主張平權的男人脫口而出,“這方麵能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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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這個崗位隻限男性。”
“不好意思,他的得票率比你高。”
“沒有女性飛行師。”
“你講的東西沒人信,這太天馬行空了。”
“他們不會信女人的一麵之詞。”
“實驗能成功,多虧了赫茲博士反複試驗。”
“這是聯合會共同決定……”
“嘭——”
威熙瞬間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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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熙清醒過來時,阿爾思星球會有的消毒水味道和瓦弗波德星球才有的醫療器械讓她陷入短暫混亂,不知今夕何夕。
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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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打開,威姚麵色難看,聲音難掩怒氣:“人是你非娶不可的,婚是你求來的,我不懂你在鬧什麽!”
威熙呼吸一頓。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威姚,她比記憶中蒼老不少,皺紋爬上她眼角,那雙熟悉的眼睛裏發出熟悉的光——過去每當她犯錯的時候,威姚便是這副神情。威熙摸上自己胸口。這裏,不是被子彈穿破了嗎?
她看到自己撫在胸口的手掌——這是一雙珠圓玉潤的手,十指蔥蔥,指節勻長,白得發光。不是她在阿爾思的身體。
她抬頭,遠處的身體指標顯示器上反射出她略顯虛弱的臉。
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陌生,是因為它既不是她在阿爾思的皮相,也不是她離開瓦弗波德星的樣子。
熟悉,是因為即便和離開時不一樣,她也能認出這是她的臉,原本的威熙成年後應該會有的臉。
年輕,豔麗,大氣,鼻尖正中央有一顆很小卻凸起的痣。
她摸著鼻尖的痣,沒有回答威姚的質問,隻是再次看了看顯示器上的時間。
帝國1713年。
威熙十二歲遇上星球事故,在阿爾思星球生活三十年,死的時候四十二歲。
她十二歲時,是帝國1703年。也就是說,距離那次星球事故,隻過了十年時間。她此刻二十二歲。
或許是時間倒退,她回到了自己的二十二歲,也或許是宇宙空間流速不同,她重回瓦弗波德。
總之,她回來了。
重回故國,擁有年輕,在她自己的肉-體裏。
沒有那些不可理喻的規訓不公。
威熙嘴角勾起,整個人突發光彩,仿佛向日葵重見朝陽。
威姚原本有許多指責的話,但是她有很沒見過威熙露出這樣明朗的笑容了,傷人的話語滾到舌尖,一下子消失不見。
“母親,我回來了。”
威姚一愣。
母女倆目光對上,威熙眼睛燦若星辰,熠熠生輝,“母親,我回來了。”
威姚竟不知道該怎麽接。她頓了半晌,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尼克斯七代飛行器已測試完成……”
威熙的眼睛更亮,仿佛整個星空都在她眼睛裏,“我要做第一個駕駛它的人!”
母女倆的目光緊緊貼在一起,沒有人閃躲,威姚漸漸紅了眼眶。
她走過去,用力抱住威熙,心中多年的猜測得到證實,她聲音哽咽,“……歡迎回來。”素來嚴肅冷沉的首相大人,聲音顫得厲害。
此刻,她不是雷厲風行的帝國首相,隻是一個失而複得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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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熙回到婚宴上。她的腦袋還因濃烈的新婚酒陣陣發痛。威姚原本要和她說什麽,奈何突然來了什麽急事,威姚隻來得及叫她回婚宴招待客人,匆匆離開。
她也隻來得及知道,這是她和嬴淵大帝的婚禮。
十六歲,剛剛成年,又剛剛繼位。瓦弗波德帝國第一位男帝。
典雅又不失喜慶的音樂連綿不絕,大殿上觥籌交錯,男男女女們或交談或舞蹈,酒杯碰在一起,聲音清脆若靈。原本該四處走動,感謝每一位來賓的威熙,此刻靠在新娘台上,漫不經心轉著酒杯,心思遊離。
嬴氏竟然斷後了。
記憶裏嬴柔大帝身體確實不怎麽好,三十六歲那年才誕下第一子。她去參加過那個孩子的滿月宴,細弱瘦小,比早產兒還要虛弱。她那一天聽到好多聲歎息。無數人都在悄聲感歎:“好可惜,是個男孩……”
“女帝養一養,還可以——”
“……不行了。”
她那年六歲,到十二歲遇上星球事故,六年間嬴柔大帝沒有懷上第二個孩子。
看來之後的日子,嬴柔大帝也沒有懷上。
世家大族,從小接觸皇家,對帝位繼承法很熟悉。威熙過了這麽多年,還是記得清楚。
女帝的血緣最為正統。
若女帝沒有誕下公主,有女寶的胞親繼位。
嬴柔大帝的母親嬴鏡大帝生三子一女,嬴柔大帝是獨女,沒有胞親。
嬴柔大帝隻生了一子。
贏家一代比一代子嗣稀薄,男丁多,女寶少,傳到嬴柔大帝這一代,純正的嬴氏女竟一個都沒有。
嬴氏皇族的男性中生女寶的不少,可惜是嬴氏男性的後代,不姓嬴,血統不純,無論如何都沒有資格繼承帝位。
可是要讓一個男子繼承帝位,瓦弗波德帝國從未有此先例。皇室中的老古董們應該也極力反對。
想到這兒,威熙抿了一口酒。
倒是不知道走到絕路的贏家,為什麽最後選擇了嬴淵。
她對年輕的帝王好奇了一秒,思緒飄向威家。
威家決定和嬴氏聯姻,這事值得琢磨琢磨。
嬴氏斷後,皇室還有沒有存在的必要,需要打個問號。如果繼續存在,能否繼續保持如今的威望,待定;如果不存在,是嬴氏不存在還是帝製不存在,是個問題。四大家族在這件事上是什麽態度,扮演了什麽角色,令人好奇。
威家既然和嬴氏聯姻,大概是站在嬴氏這邊了。
為什麽呢?
威熙示意侍衛滿酒。她離開的時候太小了,許多事來不及懂。如今這局麵,有趣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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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站到她身邊,拿走她手邊的酒,遞來一杯沒什麽區別的同樣的酒。
威熙抬眼,他衝她彎眼一笑。溫和,俊秀,文質彬彬,唇邊自帶三分笑。真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樣,歲月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刻痕。
“威然表哥。”來的人是威娜姨媽的長子,是威娜姨媽家她唯一不討厭的人。
威熙的目光落在他的肩上——那裏有三顆金色的梅花徽章。威熙訝了一瞬。三顆梅花代表三等大臣。男子做官做到三等大臣,在她的記憶裏似乎沒有。
“首相大人正為帕特肯地區的遊行示威焦頭爛額,我的好妹妹,你還是站起來多走動幾步。”他熟稔地拉起威熙,仿佛過去經常這樣做,“我已經把酒替換掉了,是聞起來有酒味兒的果汁。”仿佛還怕她鬧脾氣似的,“去找你喜歡的那幾個夫人,敬敬酒就可以了。”語氣溫柔軟糯,仿佛在哄小孩子。
即便威然不過來,她也正打算去敬酒的。
被威然帶著走向人群,“帕特肯地區出了什麽事?”她問。
“有一群壞蛋認為帕特肯大學的考核不公平,他們想要更為公平的考核標準。”
威熙不是很明白,“比如?”
“這群男性認為在精神力上男性天生不如女性,精神力及格線太高,男性很少及格,所以要求帕特肯大學降低男性精神力及格線。”
威熙笑出聲。
威然看了看她,“笑什麽?”
“不同的社會,同一種標準。”
威然不懂她在說什麽。
威熙沒有解釋。
男性可真有意思。當他們有權力的時候,他們可以明目張膽的在規則上設定“男性分數線”,當他們沒有權力的時候,他們能恬不知恥的要求“男性分數線”。
他們同第一撥人敬了酒,威熙舉止得體,言語大方,和過去一應酬就緊張的表現大有不同。威然心中稍慰。
遇到第二撥人時,對麵三位夫人正在談論平權問題。
威熙停下腳步。瓦弗波德出現“平權”?
“他們認為嬰兒最初始的形態是白子,是從他們的身體出來的,所以孩子應該跟男性一個姓氏。”
“滑天下之大稽!男性隻提供了一顆白子,若沒有女性的卵核和嬰宮,嬰兒根本成不了形!”
“女性懷胎十月,用生命孕育生命,孩子和母親的血脈、肉-體、精神緊緊相連,怎麽可能跟著男性?”
有意思。
威熙朝三位夫人舉杯,杯盞輕輕碰撞,“他們說得也不錯。”
三位夫人瞪大眼睛。
威然悄悄扯了扯她衣袖。
“若沒有精……白子,孩子確實也無法孕育。”
三位夫人憤怒地盯著她。傳言都說威家繼承人是贏淵大帝的應聲蟲,腦袋空空,隻曉得討心上人歡心,傳言果真沒錯!
“可是沒有卵核,白子也無法存活。”威熙和憤怒的眼睛對上,“所以對方為什麽隻強調白子的重要,不肯定卵核的作用呢?不是說平權嗎?”
三人一愣。
“平權是指平等,可不是指男性淩駕於女性之上。”她微笑著碰了碰對方的酒杯,咽下一口酒,“夫人們,我們的帝國進了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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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熙在威然的陪伴下順利敬完酒。
這場皇家婚禮,來的都是帝國有頭有臉的人,有些人她認識,有些不認識。威熙晃了一圈,得知的消息不少。
所有躁動不安的消息都指向一件事。
瓦弗波德帝國出現了曆史上第一位男帝。
嗬,平權。
原來嬴淵大帝不想隻做虛君啊。
深夜的風吹來,夜來香花香濃鬱,白色的花瓣簌簌飄落,有一些掉在威熙肩上。她敬完酒後再沒說話,隻是靠著欄杆看著大殿裏的夫人們盡情起舞。
威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他覺得她熟悉又陌生。似乎和從前不太一樣了。
這種變化,他暫時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夜色愈發濃鬱,帝國之鍾指向十點。
按瓦弗波德的婚俗,新娘會在十點飲下最後一杯祝酒,最後一遍感謝參加婚禮的夫人們,隨即跳上友人的飛行器,任由年輕愛鬧的姑娘們將她帶去風月場所,一夜狂歡。
在瓦弗波德帝國,女性不必為誰守身如玉,新婚之夜新娘調戲的男性越多,越能體現新郎在她心中的神聖不可侵犯。
十點的鍾聲敲響第三下,威熙拿過威然手中不是果汁的酒,眸色深深,眼中有笑有冷,“走吧,為我們的帝王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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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熙的祝酒辭說得典麗端重,宴上眾人被恭維得身心妥帖。他們隨著威熙舉杯,得體的喝下婚宴上最後一杯酒——帝國婚禮終於結束了。
陌生的姑娘們早已一口飲盡,眼睛亮亮地看著威熙,等待著象征狂歡的飛行器。
威熙放下酒杯,燦然一笑,“今天,我要在帝宮過夜。”
音樂戛然而止,全場大嘩!
嬴汀老夫人一口酒嗆在喉嚨裏,憋得老臉通紅。她旁邊的嬴沁將軍順著姐姐的胸口,怒聲喝道:“他是帝國的象征,你要給他體麵!”
平權。
男權。
過去種種若雲煙翻滾,如鯁在喉,惡氣難消。
嗬,男人,要什麽體麵!
她坐上飛行器,揚長而去。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站打卡:帝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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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一些阿弗波德帝國特有名詞:
白子=男性小蝌蚪
卵核=Luan子
嬰宮=子宮